第100章 污染源
“那是因为，编号156的病人并不是堕落成‘噩梦脑’之后再离开大都会来到这里的的，最起码在刚刚抵达这里的时候，他还是个正常人。”
意识到“正常人”这个表达有些不太精确，德尔塔换了个说法：
“正常的无害污染者。”
德尔塔告诉莫乔，获得特殊许可的无害污染者们，需按时向各自的检查官报告接受定时检测，若有外出需求，也必须获得许可才能离开特定的片区。
原名为安杰尔·杜雷的年轻人，于三天前提交了访问城郊黑森镇的外出申请，根据那时检查官的监测，安杰尔的认知疾病仍然处于“无害”的阶段。
“他的疾病是什么？”
“幻听，据他本人的描述，时常听见已过世的亲人在他耳边说话。他们家族并没有犯罪记录，安杰尔本人的公民档案也很干净，这也是将他判定为‘无害’的条件之一。”
“来黑森镇做什么？”
浮空车玻璃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一块石头砸到了车辆的窗户上，除了不大不小的一声噪音，并没有对经过特殊处理的窗户造成任何伤害。
“怎么了呀？”
德尔塔向车窗外看过去，发现刚刚经过的街道旁，有几个人正在情绪激动地争吵。
不知争论什么问题，争论得面红耳赤，互相之间开始你推我搡。
几秒种前砸中车窗的石头，正是情绪最为激动的那个领头的男人朝另一人扔出的，只不过准心失了准。
几人的争吵吸引了不少人的驻足，还有的居民打开家们的窗户，从三楼上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
伊娃歪着头，见怪不怪地叹了一口气：
“镇上的治安官会来处理的。”
言罢，德尔塔就见几位身穿着深色制服的治安官从闪烁着红蓝灯光的浮空车上走了下来，身后跟着两只护卫型的机械杜宾犬。
然而越吵越上头的几人丝毫没有因为治安官的介入而有所收敛，反而更加明目张胆地动起手来。
见治安官从腰后摸出了麻痹枪，莫乔心想，看来今晚的拘留中心的餐厅里又要多准备几个人的饭菜了。
“类似的事，以前经常发生吗？”
“不，居民之间虽然时常发生口角，但最后总能和平解决。演变为斗殴这种事，几乎从来没有过。”
浮空车驶离前，被治安官的机械杜宾犬追着咬的几个人吸引了莫乔的目光，他们的胸前无一例外佩戴着一个金属制成的徽章，但离得太远，莫乔看不清那些徽章的形状。
“对了，莫乔先生，你刚才问到安杰尔来这里做什么对吧？”
哦对，他想起了这茬，于是点点头。
“他来这里是来拜访朋友的，我在他的检查官提交的档案里发现了几个名字。你猜猜，这些名字还在哪里出现了？”
“最近几起的伤人事件里，而且都是主动伤人的那一方。”
莫乔淡淡地说，他根本不用猜，从德尔塔那副见鬼了的表情里就知道了答案。
黑森镇里果然潜伏了什么东西。
莫乔姑且将它称之为“污染源”，安杰尔和他的朋友无意中接触了污染源，这让本就患有污染疾病的安杰尔的病情急速恶化，疑似堕落成“噩梦脑”。
而其他没有污染疾病的朋友们，潜移默化中受到污染源的影响，精神状态变得更加暴躁，攻击性更强，在平日里一笑而过的小事，都有可能成为引爆他们怒火的导火索。
就像他们刚才目睹的那一幕一样。
“伊娃女士，在斯......斯.......”
斯什么来着？莫乔感到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自踏上黑森镇的土地开始，他就有一种昏昏沉沉的奇怪感觉。
原本他归咎于昨晚一夜难眠带来的疲倦，可在那披着“疲倦”之名的异样感下面，他还感觉到有些别的什么。
有别的什么声音，正在提醒他一件事，一件似乎非常重要、但他死活想不起来的事。
“斯洛夫先生？”
“嗯，对，就是那个人名。他向你们汇报工厂里有奇怪人士出没之后，你们派人去查看过吗？”
“当然，当治安官抵达那里的时候，工厂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既然如此，我想我们也不必去那里了。”
德尔塔急得叫了起来：
“但是这是安杰尔最后出现的地点呀，其他人或许发现不了什么，但如果是莫乔先生你，一定可以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才对。”
“我知道。”
莫乔并没有反驳德尔塔，而是说出了他对污染源的猜想。
不管安杰尔现在是否堕落成了“噩梦脑”，他并没有展现出对其他人的攻击性，换言之，此时此刻，他的危害性反而是最小的。伊娃至今没有收到由安杰尔导致的伤人事件的报告，就是最好的证明。
更加要紧的事，是确认“污染源”是否存在，以防更多的攻击性事件的发生。
听了莫乔的分析，德尔塔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话，她心悦诚服地说：
“那我们首先去哪里？”
“你能想办法查到安杰尔抵达黑森镇后，和朋友们去了哪里吗？”
“只要镇上保留有监控记录，锁定他们过去几天的行踪应该不难。”
伊娃面露难色：
“这个......可能有些困难，镇上的监控系统正在升级之中，过去几天的记录恐怕已被全数覆盖。”
她用不确定的语气补充道：
“但我可以帮你们看看。”
“好的，那就麻烦伊娃女士了。”
沉默了半晌，俄罗斯女人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也请理解，放着一个疯子不管在我们镇上瞎转悠是一件令人不安的事。如果可以，也请你们尽快找到‘噩梦脑’。”
“是疑似‘噩梦脑’。”
出于严谨的态度，德尔塔纠正道。
她的强调点醒了莫乔，对啊，从头到尾他们所接收到的信息都没有明确安杰尔是否已恶化为“噩梦脑”。
不知道德尔塔本人有没有意识到，为了一个“疑似”的目标，弗兰肯竟然出动了最顶尖的一支收容小队。
难怪此行的任务有三个，收容疑似堕落成“噩梦脑”的患者、调查异常袭击事件以及抓捕污染患者。
真是狡猾的毒蛇，莫乔冷笑一声。
藏叶于林，所谓的收容任务怕不只是让收容小队出动的幌子而已，他们在这里的真正目的，恐怕至始至终只有一个。
不知怎的，或许是骨子里对于弗兰肯的厌恶，或许是没来由的直觉，莫乔总觉得，发生在黑森镇的污染扩散事件，暗地里肯定与收容所脱不了关系。
思索间，伊娃已停下了浮空车，车辆调转车头，准备向着行政楼的方向飞去。
突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破了车内的平静，紧接着，一道强烈的光线从侧面射来。
无人驾驶车辆猛地在空中刹停，但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另一辆失去控制的浮空车，犹如走路不稳的醉汉一般狠狠地撞向了车辆的侧面。
“抓紧了！”
莫乔大吼一声，但话音未落，车已经被掀翻。
车内的人被猛烈的离心力甩得东倒西歪，头顶两侧的电子零件散落一地。
浮空车在空中翻滚了几圈，然后重重地撞向了下方的街道，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引得街道上的行人惊恐地尖叫着四散奔逃。
这是今天第二次了！
是有什么载具杀手的诅咒不成？
莫乔擦去额头流下的鲜血，这是他涣散的意识凝聚成型后的第一个想法，无奈地咬着后槽牙。
他开始尝试移动手臂，摸索到车门已经严重变形，另一只手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之后，莫乔试图推开车门。
但变形的车门死死地卡在了原地，纹丝不动，他现在面朝下，车门反而在头顶斜上方的地方，处于一个难以发力的姿势。
金属的摩擦声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手臂上青筋暴起，他感到车门终于松了松。
手上忽然一轻，差点推了个空，一大片光照进灯光熄灭的昏暗车厢里，莫乔看到强壮的俄罗斯女人正将变形的车门高举过头，扔在一旁。
肌肉发力鼓起的时候，伊娃比莫乔原本以为得还要更加强壮。
“谢谢。”
他喘了口气，手脚并用地把自己从整个颠倒过来的浮空车下拉了出来。
凉风拂过他的脸庞，带走了些许的疼痛。他环顾四周，看到了周围惊恐的人群和混乱的现场，另一辆浮空车将他们撞翻之后并没有停下来，径直撞向了街道另一侧的商店，在墙上撞出一个大洞。
伊娃已随几个好心的居民一起，前去查看那辆车的情况。
莫乔一吸入车外的新鲜空气，凉意灌入体内，让前几天断了又接上、几秒前被冲击波穿透的肋骨隐隐发疼。
他这时想起德尔塔的情况，一回头，他看见女孩正半跪在地上，趴下身子从破碎的窗口探进浮空车里，取出了她掉落在车内的武器。
虽然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身上也四处沾满了灰尘，但她身手灵敏，并没有受伤。
莫乔正准备上前帮伊娃他们搭一把手，却看到原本围在变形浮空车四周的人群忽然一哄作鸟兽散。
严重扭曲变形的车门被里面的人倏然顶开，一个满脸被鲜血覆盖的男人爬了出来。
看清那个男人的样子，莫乔和德尔塔同时一愣：
“阿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