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所不答
陈昌表情突然的严肃,倒是让胡颖微微一愣。
既然如此,他也只好端正身体,收回注视他的目光,转而说道:“你有什么疑惑,尽管问。”
他倒并不会因为年龄的差距,对这个小友有任何的轻慢。
陈昌也不客气,当即道:“首先,前日之时,我从府中出来,当街恰遇胡司马。这,不知是巧合,还是早有安排?”
“此话何意?”
胡颖神色如常。
“我身为留城司马,当留意城内外之安危,以防细作,不时带兵巡视有何不妥?”
“太守府又是人流混杂之处,焉能不去?”
“若非巧合,怎能遇到小公子你?且我当时又非必要见你不可,又何必刻意来安排?”
陈昌嘿然一笑:“然则,当街之上,你不顾来往行人,便驻足要问我有关军情之事,是何等之荒谬?难道身为留城司马,常在军中行走,不知此举乃是大忌?”
“如此,胡司马又当作何解释?”
胡颖不置可否,一笑,反问道:“原来小公子知道此乃大忌,然则何以小公子当时回答我话,彼时看到他人责难,反是侃侃而谈,却忘了还有他人?”
“……”
陈昌想想当时,似乎是被周遭指指点点的情绪所带动,反而越说越激动。
似乎,是自己不对。
胡颖捋须而起,笑道:“当时我问你时,乃是兴之所至,见周遭也没有什么行人,又在僻静转角处,故而以细语相询,不过是临时起意,大概也是出于好奇想要知道你的看法罢了。”
“然而,谁知你急切想要告诉我你之所知,转而忘了自身所处何地,而我又不好打断你,自然也就任你说了下去。”
被胡颖这么一说,陈昌也即汗颜。
似乎是这么回事,虽然胡颖当日起头要跟他讨论军情,但那时身边行人各自走动,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而最后之所以人多起来,大概是他急于表现,说话声浪太高了,这才不顾场合侃侃而谈,将周围的行人吸引了来。
现在看来,若是因此怀疑胡颖好像没有道理。
胡颖也能看出陈昌此时的尴尬和惭愧。
当即替他解围:“当然,我等当街所论虽然关乎军情,但也非是紧要之事,严格来说,并不算是什么机密,别人听去也就听去了,你看我不也是没有阻止你嘛。”
“再者,这之后陈子华使人送书来,我知事情之紧要,不是立即请你回营相商了么?此涉及机密,故我不能与外人道,也就没有当着众人讨论。”
前后说来合情合理,陈昌哑然无语。
倒是胡颖气度颇大,没有跟他计较。
但陈昌不会就此放过。
如果没有杜晋一事,他大概是不会对其父留下的这个留城司马起疑的。
可一旦事情发生,他脑子里便挥之不去,想要找到胡颖的可疑之处,然后将之驳倒。
既然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是因为自己的错,该道歉的还是要道歉。
他此时确实是意识到自己当日的莽撞了。
看来,有时候性子不能躁,也不能一味的急着表现自己。
也许,就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大意,或将整个事情搞砸。
胡颖是爱惜他,所以没有将他责备,也一直不提当日事。
“陈昌啊陈昌,以后切记不可再犯同样错误了!”
陈昌暗暗告诫自己。
一码归一码,此事可以揭过去,心里还有一事却是不吐不快。
“然而,当日我从兄陈子华领兵而来,伏于暗处,此事所知者不过数人而已。可是,最后贼兵为何突然离开大营,直奔我高要而来,又当作何解释?”
胡颖神色一凝,回到了席上。
他摸着胡须,点头道:“当日之事,确实蹊跷之处颇多,这点我与你从兄陈子华城外之时也有谈到。”
“当日陈子华说他曾派出数路人马查探过,也确定贼兵就在营中。只不过,在他与我联合发起伏击之后,贼兵却又不见了踪迹。”
“现在想来,有可能是贼兵早已有所准备,故布疑阵,虚张声势。而陈子华等所见,不过是一座空营,早在他之前所有人马就已经悄悄走了。”
陈昌不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他仍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胡颖。
胡颖则低着眉,摸着胡须继续说道:“现在想想,果然奇怪。”
“须知我高要城与贼营相距不过十数里,我等又是在晚上差不多时间到达对方阵地,这么说来,我等这么短的距离,当不会不迎面相遇。”
“然而,事实上,当晚我等悄悄摸近,却于半途根本没有遇到贼人踪迹,如此却又说不通了。”
胡颖扯着胡子,眉头不时皱起,大概这个问题也困扰他好久了。
陈昌仔细观察他的脸色,似乎不在装作不知。
但对于他的问题,他并没有给出合适的解释,仍是无法消除陈昌对他的怀疑。
陈昌说道:“这么说来,胡司马也不知为何了?”
胡颖摇了摇头:“此事颇多蹊跷,实有想不通之处。”
陈昌眼睛一闭,心里嘿然一声冷笑。
他想到了杜晋,想到了杜晋对胡颖所说的那番话。
他很想脱口将那番话说出来,当着他的面,然后义正言辞的喝问他,让他给他解释解释。
可是有了之前胡颖与他的一番对话,理智让他不要这样。
之前当街对论,且是自己莽撞了还要怪别人,现在在没有查清楚之前,还要责备他吗?
陈昌压制住强烈的冲动,不让将要出口的话说出来。
他微微一笑:“胡司马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还有另外一个请求,还请允许。”
“何事,且说来听听。”
陈昌眼睛直勾勾盯着胡颖。
一字一字,缓缓道:“贼将杜晋毕竟是新州助防杜僧明之子,在广州局势未明之前,还请胡司马不要对他用刑。”
“我当何事?当日不过杀性起来,这才有此狂言。说要杀他,焉能真的杀他?至于动刑,我看没有必要。”
“如此,我想等会去见见他,不知,胡司马可否允许?”
“有何不可?你自去吧。”
陈昌没有从他眼神里看到任何的犹豫。
只得告退。
“既然无事,昌便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