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夏朝的科举
跟那些客商常去的轩茗楼相比,东悦轩的顾客基本上都是儒生,这主要是因为它建在国子监附近。国子监是太祖皇帝建立的,在初期,每个进入国子监的人基本上都能入朝为官,就跟科举中榜了一样。
不过后来的国子监起起落落,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威风。但监生们聚集在一起议论朝政的风俗倒是没什么变化。所以这东悦轩茶馆,就成了监生们的好去处,也因此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儒生。
这些监生大多数在朝中都有这样或那样的关系,不然也进不了国子监。所以他们对朝廷政策的了解,比其他人要快得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林尘建立的豹园上。
“陛下建豹园,只是为了招揽那些摆弄奇技淫巧的人,这实在不妥……”一个书生拍着桌子哀叹道。他身上的衣着十分精致,腰间还佩着一块玉佩,显然不是凡品,只是这容貌实在一般,一双三角眼看着就很猥琐。
听到三角眼这么说,他身边的书生也跟着义愤填膺起来:“陛下这么做确实不妥,怎么能亲近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呢?要知道,治国还是要靠圣人之言,那些下九流的人,只会玷污了朝堂。”
夏朝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已经存在很久了。那就是言官可以根据传闻来上奏朝廷,如果是真的还好,要是假的流言之类的,就得让官员自己证明清白。
所以民间的一些儒生和举人之类的,对朝廷的一举一动都喜欢大肆议论。这是好事,也是坏事。言论就像一把双刃剑,是伤人还是伤己,就看拿刀的人怎么用了。
因此,楼里的这些人对皇帝的事议论纷纷,大家也都觉得很正常,当然,林尘除外。
现在朝中崔尚书那一派暂时消停了,苏林峰也没有乘胜追击,朝堂上呈现出一片祥和的景象,这让林尘轻松了不少。朝政有内阁大臣处理,林尘只要看看他们的处理意见就行了,身上的担子轻了很多,自然也有了更多闲心出宫游玩。
当然,对于那些儒生指责自己的话,林尘并没有在意。他很清楚,在这个大夏朝,还是读书最重要,科举才是正途。相比之下,工匠的技艺和商人的做派,在那些读书人眼里,都不是正道,都是歪门邪道。士农工商,士人就是读书人,他们自认高人一等,其他人,除了权贵,都是下等人。
林尘开豹园,没有招那些读书人眼中的人才,而是招了那些他们看不起的人。这些人自然觉得林尘这么做不妥。要不是因为林尘之前没做过什么有损名声的事,名声还不错,他们可不会只是轻轻地说不妥,而是会指责林尘玩物丧志了。
话说这林尘还真是打算自毁名声啊!你瞧,那些儒生斥责他,他不但不伤心,还觉得自己建豹园这一招挺妙的,轻轻松松就让书生们对他不满了。他估计很快就能刷到“昏君”的称号了。
要知道,文人的笔可厉害了,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历史上的那些春秋笔法还少吗?就算在世时再英明,也不过是文人笔下的一个结论罢了,实在是可怕。不过呢,林尘对这个“昏君”的称号还挺受用的,毕竟他可是要成为“昏君”的男人啊!
“听说陛下还给豹园里的一个人赐了同进士出身。”三角眼说到这里,那羡慕嫉妒恨的表情简直都要溢出来了。读书人们寒窗苦读十二年,不就是为了金榜题名、封妻荫子吗?可是现在有人凭着大家看不起的东西,轻轻松松就得到了进士出身,这可比那些落榜的人强多了。
听到三角眼这话,他身边的书生们也都愤愤不平起来,说林尘封赏太过了。他们还说林尘被小人蛊惑,对那些奇淫技巧感兴趣,实在不是圣明天子该做的。天子就应该垂拱天下,依照圣人之言治理天下,而不是把心思放在这些微末之技上。
这群书生的话又多又响,林尘自然听得见,他身边的魏公公也听见了。魏公公可气坏了,恨不得立刻上去抽这几位的耳瓜子。他心里想:这些书生懂什么?豹园可是陛下为了搜集天下人才开设的。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陛下为了不让朝中的那些腐儒说闲话,还自己掏钱建了豹园呢。而且,那个外邦人说的种子已经种下了,钱宁也转到锦衣卫当上了百户,戴桑梓也得了进士出身,以后可能还会去工部当员外郎呢。
这些能让天下人吃饱饭的人、能以一当百的将士、能制住鞑子骑兵的利器,哪一样不比这些只会空谈圣人教诲、不干实事的书生强?这些人哪里懂得陛下的良苦用心啊!他们看到陛下封赏了人,就上蹿下跳的,真是可恶!
想到这里,魏公公连忙在林尘耳边轻声说:“公子,您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公子您做的事情,他们哪里能理解呢?”
林尘和魏公公在宫外都掩了身份,扮作老仆和公子哥儿。虽然在茶楼里,但魏公公的声音很小,只有凑在林尘耳边说,他才能听见。
林尘正听着那些书生骂自己偏心呢,听到魏公公这话就笑了:“我才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呢,那不就跟他们一样了吗?”林尘心里暗暗想道,他们骂得越凶越好,自己巴不得他们多骂几句呢,这样自己就能早点“功成身退”了。魏公公一听也笑了:“就是这个理儿,公子和他们计较,那不是自降身份嘛!”
林尘听他们翻来覆去都是那一套说辞,觉得无聊得很。再加上魏忠贤担心那些书生骂得太狠,惹得林尘不高兴,就一个劲儿地催他回宫。林尘被催得没了办法,又觉得这里确实没啥好玩的,就回宫了。
他不知道的是,茶楼里有个儒生打扮的老头儿一直盯着他,就连林尘听到那些书生讨论时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都没有放过。
相比之下,崔万之就没那么轻松了。他本来想算计一下苏林峰,顺便打击一下内阁,没想到苏林峰轻轻松松就把他的算计化解了,还让他门下不少人都暴露了。崔万之真是懊悔不已,不过想到现在苏林峰也没有什么动静。
倒是皇帝说,言官虽然有闻风奏事的职责,但也不能随意污蔑大臣。虽然皇帝说得严重,但也只是敲打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实际动作。而且林尘也只是说了他几句,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想到这里,崔万之对皇帝倒是没什么好怕的,只是苏林峰的不动声色让他有些拿不准。按他对苏林峰的了解,苏林峰不太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件事,更有可能是在谋划更大的事情。
可如果苏林峰真的有什么动作,怎么到现在一点风声都没有?自己手下的人整天盯着苏府,也没发现苏林峰有什么异常,还是照常上朝、处理公事,连皇帝都轻松了不少。
有时候,被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被杀的时候。崔万之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严加防备苏林峰,以防苏林峰的后手。苏林峰越是平静,崔万之就越觉得他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汹涌的波涛,只等一个浪头把自己淹没。
王柯是京城首富,虽说在古代,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本朝先帝还制定了法律,不让商人穿丝绸,连盖房子都有规定。但不可否认的是,商人最有钱啊!
就算朝廷有规定不让商人穿丝绸,可现在,穿丝绸的商人一抓一大把。他们就算再小心,也只会在外面套个麻布衣服,里面还是穿丝绸。比起那些整天在地里刨食还不一定能吃饱的农民,还有跟千军万马挤科举的士子,商人赚钱又快又多,自然会被很多人惦记。
王柯这个京城首富更是如此,简直就是个活靶子,告诉大家他就是商人里最肥的那头羊。只不过这只肥羊没人敢动。“破家县令”,“灭门令尹”,说的就是商人,灭的也是商人。谁让他们有钱,背后又没人撑腰。钱财动人心,接着就会被人盯上,后面的事情就是熟悉的套路了。
所以,能做到王柯这个份上的商人,背后肯定都有人。不过和别人不一样的是,王柯背后站着的是御马监掌印太监董亮。
这董亮啊,从小和魏公公一起照顾陛下的起居,交情那是相当好。后来陛下登基,魏忠贤就在林尘身边伺候,董亮则掌管着御马监。
林尘和苏林峰商量着要开海运的事,毕竟这是商人的事,苏林峰和林尘也就是出出主意,具体操作还得靠精明能干的商人来执行。
魏忠贤知道董亮手下有王柯这么个人,每年各种礼节都少不了孝敬,在京城也有点小名气。于是就把这事托付给了董亮。
再加上董亮的干儿子管着运河的事,运船也方便,他自己也想帮老兄弟一把。
魏忠贤不是个争权的人,董亮和他一直很亲近。两人相处得亲亲热热的,这件差事他也提前跟董亮打了招呼。
董亮对王柯的印象还不错,觉得他每年都献上大笔的孝敬,人也还挺知礼的,基本没求过自己什么事,就是想求个庇护。董亮也乐得清闲。
只是魏忠贤突然找自己要人,董亮还是挺吃惊的。后来魏忠贤又遮遮掩掩的,董亮想了想,最近苏尚书和崔尚书斗法,其他也没什么事,不知道魏忠贤有什么打算。不过听魏忠贤说是陛下和苏首辅的意思,他也就歇了打探的心思。反正只是个商人,也不会碍到什么事。
魏忠贤从董亮那里把王柯要过来后,就准备见见他。
王柯虽然被称为首富,但他乐善好施,也算是积善之家了。不过前几天他家那不孝子打伤了宁王府的人,可把王柯给愁坏了。
宁王虽然现在没啥实权,但人家毕竟是王爷,王柯只是个靠着阉党的商贾,宁王府随便一个下人就能把他儿子给打杀了,更别说说理了。
董亮虽然是御马监掌印太监,位高权重,但也不可能为了王柯去和宁王府对着干啊……只希望他儿子打伤的不是宁王府的重要人物吧。
王柯心里想着,宁王府一般都是派管事来管理府上的事务,而且过了这么多天,宁王府也没派人来,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只是看到自己儿子王顺那副浪荡子的模样,再加上一身的酒味,心里的火又上来了。
王顺一进来,王柯就忍不住怒斥:“你整天就知道在街上瞎晃悠,和一群狐朋狗友喝酒,不考科举,说要经商,结果还跟人打架,这像话吗!!!”
说到气头上,王柯顺手就把手里的鼻烟壶扔了过去。他也不心疼,这东西本来也不值钱,就是看着颜色新鲜才拿着玩玩。
王柯气得跳脚,王顺倒是没说什么,一侧身就躲开了扔过来的鼻烟壶,那鼻烟壶差点就砸到另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是董公公手下的孙公公,他是按照董公公的意思来见王柯的,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王柯扔鼻烟壶。孙公公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鼻烟壶,笑了笑说:“老王啊,你这手劲可真大啊!还是这么有精神!”
王柯看到孙公公来了,赶紧起身,给了自家儿子一个白眼,怪他没把孙公公来的事告诉自己。然后他走到孙公公身边,把孙公公请到上座,说:“公公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啊?我家这臭小子不懂事,都没跟我说公公来了,真是怠慢了公公。”
孙公公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说他是奉董公公之命来的,让王柯去别府一趟。
王柯有点懵,他虽然依附于董公公,但平时董公公可从没召见过他。就算是他去送礼,也只能送到董公公府上的管家那里,根本见不到董公公本人。
王柯心想,难道是宁王府的人找到了董公公?他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孙公公:“董公公可是大忙人,怎么会找我呢?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啊?”
孙公公听了,笑着说:“董公公的想法,我们做下人的怎么能猜到呢?不过看起来应该是好事,董公公心情不错。”
王柯经常给孙公公送银子,所以孙公公对他印象还不错。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董公公心情也挺好的,孙公公就顺便卖个人情。
王柯听了这话,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他想如果是董公公要问责,孙公公肯定不会这么和颜悦色。于是他就跟着孙公公去见董公公了。
走之前,他又给了儿子一个白眼,叮嘱他老老实实在家,别再惹事。看到王顺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他才跟着孙公公出去。
然而,不管王柯做了多少心理准备,听到那件事的时候,他还是大吃一惊。
“公公的意思是,陛下想要开海运,所以打算先派船去探探路???”
王柯的声音把魏公公吓了一跳,差点把茶杯打翻。
魏公公把茶杯放好,对王柯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王柯心里狂喜,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保持镇定,脸上的喜色还是藏不住。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啊!”王柯喃喃自语,简直高兴得痴了。
海运一直都是最赚钱的行当,外国人对大夏朝的瓷器、茶叶赞不绝口,连这里的棉布在那边都能卖个好价钱。
看到王柯激动的样子,魏忠贤和董亮相视一笑。
而另一边,苏林峰却忙得不可开交。
二月中旬快到了,礼部举办的会试马上就要开始啦。虽然这是礼部的事儿,但作为首辅的苏林峰也得处理一些相关事务。
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是礼部左侍郎程敏,他这个人挺清高的,没啥污点,就是得罪了不少人。不过苏林峰还挺欣赏他的才能,毕竟他曾经还当过山东学正呢。虽然觉得他在官场走不了多远,但苏林峰还是很欣赏他,毕竟像他这样不结党、不营私的官员越来越少了,而且他人很清正,就是有点迂腐,不过也算是瑕不掩瑜吧。
咱大夏朝的科举分为三场,先是乡试,然后是会试,最后是殿试。乡试是确定举人资格,会试是确定进士资格,等殿试的时候就能确定名次啦,也就是大家熟悉的状元、榜眼、探花。
不过,今年这春闱出了件大事!
“魏伴伴,过来把这份折子念一下。”说着,苏林峰就把折子扔到了魏伴伴面前。魏忠贤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接过来念了起来:“国家开科举是为了招纳贤才,但是现在居然有无赖小人拿这个在市井上做买卖。这次科举考试,考生还没进考场呢,考题就已经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了。”
听到这儿,苏林峰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来这次春闱出问题了。这份折子是一个户部给事中上的奏。
苏林峰叹了口气,他虽然挺欣赏程敏的,但他可不想搅和进这件事里。而且他也不知道这背后搞事情的到底是谁。
“余姚县举人史健、徐江、沈思齐,真是天理不容啊!他们有的人提前炫耀考题,有的人到处问人,还有的人竟然把考题当策文到处传播。”
沈思齐?!林尘听到这个名字,大吃一惊,差点叫出声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能默默听着魏公公继续念。
沈思齐?余姚县的沈思齐?肯定是他没错了!林尘眉头紧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该死,他可是作者给宁王安排的谋士啊,宁王的金手指就是他。他不仅忠心耿耿,还精通军事,连鞑靼都能打退,是个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翰林学士程敏居然在文场上搞小动作,甘心和市井之徒同流合污。微臣听到了一些风声,考场里的朱卷,只要是经过程敏看过的,希望诸君能重新批阅,以显示公平,也让大家听听真相!”
魏公公念完奏折后,恭敬地退到了一边。林尘皱着眉头说:“科举可是国家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绝对不能让别人拿来谋取私利!”
“这个案子就交给苏林峰和礼部一起查办吧,如果真有什么猫腻,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还有那个沈思齐,真是的,书里可没说他会卷入科举舞弊案啊!这可怎么办?要是现在就给他定罪了,那还怎么把他留给主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