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铺的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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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小孩

五月初五,端午节,太阳初升,村子里的大人带着自家孩童祭拜先祖。

谢湘语带着捡来的扫帚,仔仔细细地打扫着泥砖屋的每一寸角落,待到清扫的差不多了,谢湘语扯下了遮风的破布帘,塞进了背篓里,想了想,又带了一点晒干的鱼干,背着背篓进入到了旁边那山里面的山沟之中。

村子此时是通了水的,但是谢湘语家里面没有,村里面的人都知道谢家的孩子是没有人管的,通了水也没有人交水费,便没有通的必要了。

村子附近的水源只有山沟里的一处,远一点的水也没有人有力气挑回来,只有偶尔上山的时候才会有人用那些水去解渴。

刘寡妇会给谢湘语饭吃,但给的也只是残羹剩饭罢了,一天一顿,饿不死人便没有事情,偶尔有的时候忘记了也没有人说些什么,说出去也只是看孩子可怜帮忙照拂一下,得罪人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去干。

残羹剩饭不好受,受他人白眼更是不好受,但没有办法,吃了便是活命,不吃饿死了也没有人会去可怜,谢父谢母出去了,没有一点消息,村子里的人都说是死了,这一脉,也就剩下那个已经疯掉的大伯还有不足五岁的谢湘语。

冬天的时候,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两个红灯笼,张贴着花花绿绿的门神,谢湘语自己一个人,靠着留下来的小火炉,烧着自己从山里面捡回来的木头,靠在火炉边炕的边沿,烤着火,不说话,就静静的往里面添柴火。

长大了一点的时候,在山上挖野菜的时候,干完农活的大人回家的路上说某种黄色的野花晒干了能卖一点钱,谢湘语有点动心,想着卖一点钱是不是也能在家门上张贴门神。追着回家的大人,谢湘语轻轻拽了一下对方的衣摆,看到是谢湘语后,对方有点想不起来这是谁家的孩子,便问道:“小娃子,是走丢了吗?怎么一个人在山里面?”

谢湘语有点害怕,但又想到可以赚钱,就小声的问道:“那个能卖钱的黄色野花是什么样的?”

对方有点搞不来头脑,看了一眼路边,摘了一朵对应的野花,对着谢湘语说道:“就是这样的小花,不过要带根的,这样才能卖钱。”说完,有调侃道:“你这么小的娃也知道赚钱了?”

谢湘语鞠了一躬,快速的跑开,然后就继续挖着野菜去了,对方见这小孩不说话了,也就没多大的兴趣了,只是说道:“小娃子,找你家大人快些回家的好,别在山上待久了。”

背着野菜回到了家,谢湘语将野菜煮成了野菜汤,配着刘寡妇给的剩饭,勉强才算下了肚。从那天起,谢湘语便在每年夏季的时候,背着小背篓,每天花一半的时间挖野花,挖完了就带回家里面去晒,然后背到市集上找收野花的人去卖,每天积累一点点,到了过年的时候,谢湘语也能买几张对联还有门神贴在大门处,但是红色的灯笼还是遥不可及,要花钱去买棉花,还要去买一些工具,一个夏天的积累,也是剩不了多少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来到了小池塘旁边,谢湘语将破布帘放到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面,不断往石头处投水,然后用木棍几大破布帘,待洗的差不多了,谢湘语就把布帘挂在了旁边架好的树枝上。

离开了小池塘,谢湘语跑到山沟的背阴处,找着一种叫做地软的野菜,是一种黑色的野菜,需要将其和杂草分开单独晒干,煮出来的地软吃起来口感很是不错,若是配在晒好的鱼干里面,是一道很不错的美食。

挖着地软,看了一眼太阳,快到头顶了,谢湘语带着挖好的地软回到了池塘旁边,吃着鱼干,想着今天刘寡妇给的剩饭怕是要馊了。

生活在这里,谢湘语其实是一直羡慕其他人的,大家似乎都有一个家。刘寡妇会给剩饭,山上的大人会讲什么样的花能够卖钱,对此谢湘语一直是充满感激的,最初的一年,没有刘寡妇教自己,怕是第一个冬天谢湘语就得冻死在家里面了。

有孩子问过:“刘寡妇一直给你剩饭馊饭你不会生气吗?”

谢湘语只是笑着说:“不生气啊,我很感谢刘阿姨的,如果不是刘阿姨,我怕是连一口饭都是吃不上,那样没了力气,我什么也都干不了,只能坐在家里面数着自己还剩多少日子能活。”

吃完了鱼干,谢湘语躺在了就近的大树下面,躲着太阳,直到太阳下去了一点,谢湘语才继续背着小背篓去挖地软了,看到小背篓装的差不多了,谢湘语回到了池塘旁边,将背篓放在了架好的树枝旁边。

往腰上带了一个更小的篓子,谢湘语慢慢游到了池塘里面,伸手在接近池底的地方找着游过的小鱼,池底不是太深,换而言之,池塘只是一个很小的池塘,但是池底的水草多一点,自然鱼儿也是多了一些。

下水大概五分钟,谢湘语就得浮到水面换一口气,待到鱼儿抓的差不多了,谢湘语估摸了一下,晒好的鱼干也够吃几天了,便没有在抓鱼了,背好背篓,收拾了晒干的破布帘,谢湘语慢慢往山沟外面走去。

回到了家门口,看着刘寡妇摆在门柱上的剩饭,谢湘语闻了一下,已经太酸了,不敢再吃了,只好丢掉剩饭,再用水刷完碗筷,摆在门柱上面。

以前吃过一次酸的剩饭,那次谢湘语快到晚上的时候就开始肚子疼,疼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上吐下泻,折腾了一晚上,最后抱着疼痛的肚子,谢湘语蜷缩在炕角处,想着自己是不是快死了,想到这里,再加上肚子剧烈的疼痛,谢湘语就开始哭,直到哭累了,谢湘语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到第二天早上,谢湘语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还活着,就开心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谢湘语就这么渴望活着,似乎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最开心的事情。

自那次之后,酸掉的剩饭谢湘语是一次都不敢再吃了,也是因为这样,谢湘语才会一直挖野菜还有抓鱼,不然没饭吃得时候自己就得挨饿,万一饿着饿着晕了然后再死了是不是也没有人会埋自己。

想到自己死后的光阴,谢湘语很是伤心,自己一个活着就没有了家,死后要是也没有了家是不是太倒霉了点,世界上倒霉的人很多,但要是自己一直这么倒霉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老天爷也是偏心,许多苦头都让谢湘语这个没有人家腰高的小孩吃了,要是到最后,自己死了连一处安身的地方也没有,是不是实在有点不好。

想到这里,谢湘语就找了两件自己看来最好的衣服,想着要是自己死了,一定要穿最好的衣服,要是下一辈子有父母照顾自己了,一定要穿的干净一点,不然叫人家嫌弃了,说:“为什么会有这么脏的孩子来我们家,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你快走吧!”谢湘语估计会很难过的。

找到了一处看起来比较漂亮的地方,还有一颗老槐树,谢湘语挖了一个土坑,将自己的衣服埋了进去,然后堆了一个土包,但是没有立牌子。

想着万一哪一天自己快要死了,一定要撑着给自己把牌子立上了再死,不然死后没名没姓的,该是找不到人家来找自己了,听村里面的老人说过,黑白无常也不给孤魂野鬼投胎的机会,所以死之前这牌子一定是要立住了才行。

收检了地软,摆在了院子里面,夏天晚上的湿气不重,晚上也是可以风干的,除非下雨,否则倒不会有晒坏了的可能,做完了这一切,谢湘语吃了一点鱼干还有野菜汤,感到不饿的时候,谢湘语就开始收拾碗筷了。

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应该是外出祭祖的人回来了,谢湘语就拉着小板凳,坐在门外的梨树下面,盯着天上的星星,看看是不是有闪烁的星星划过天空,据说会有好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