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易懂的语言谈论复杂的事情
2010年，贝佐斯在普林斯顿大学演讲时说：“今天我想和你们谈谈天赋和选择之间的区别。聪明是一种天赋，而善良是一种选择。天赋很容易获得，毕竟它们是与生俱来的，选择却颇为不易。然而最终，我们的选择成就了我们的人生。”[2]
在普林斯顿演讲的6年后，贝佐斯再一次谈到这个话题，他说，一个人应该为之自豪的不是他的天赋，而是他的选择。“这一点对年轻人来说非常重要，对父母来说也非常重要。一个有天赋的年轻人很容易为自己的天赋感到自豪——‘我真的很健壮’、‘我真的很聪明’或‘我真的非常擅长数学’。这很棒，为你所具备的天赋而庆幸理所应当，你为之而欢喜无可厚非，但你并不该为这些天赋感到自豪，你应该为你的选择感到自豪。”[3]
你努力工作了吗？这是一种选择。
你努力学习了吗？这是一种选择。
你努力锻炼了吗？这是一种选择。
贝佐斯说：“卓越的人兼具天赋和努力，而努力是一种选择。”
贝佐斯的毕业典礼演讲是由1 353个单词和88个句子组成的，经“易读性评分”判定为适合七年级学生的阅读水平。易读性评分是衡量写作质量的标准之一，这个分数体现了普通读者理解这篇文章的难度。因此可以说，根据评分得出的结论，贝佐斯在普林斯顿大学毕业典礼上的演讲，可以被至少受过七年级教育（大约12岁）的读者理解。
易读性评分最初是由鲁道夫·弗莱施博士在20世纪40年代提出的，他是一位学者，同时也是一位写作简单化的倡导者。基于句子和单词的平均长度以及其他一些因素，弗莱施博士将文章中容易或难懂的部分分离出来。阅读难易度的评分范围是1到100分。分数越高表明文章越容易为读者所理解。比如，30分意味着“非常难理解”，70分代表“容易理解”，90分或以上则说明“非常容易理解”。“易读性评分”的概念自20世纪40年代末被引入后，采用该评分系统的报纸和出版物的读者人数增长了60%。
科学家及教育家J.彼得·金凯德在20世纪70年代与弗莱施博士合作，使这个评分公式变得更易于理解，他们一起制定了将文章易读性与学生年级联系在一起的评分体系：弗莱施-金凯德测试。这个升级的评分体系分析每个句子中单词的数量、每个单词中音节的数量，以及主动语态和被动语态句子的比例（这是我将在第3章介绍的一项重要的写作理念）。
如果你是在为广大成人读者写作，你应该努力达到哪个年级的易读性水平？答案可能会令你大吃一惊：八年级的水平。
八年级易读性水平的文章能够被80%以上的美国人阅读并理解。相对而言，绝大多数普通读者视若天书的学术论文对应的是十六至十八年级的易读性水平。“哈利·波特”系列图书适合六年级到八年级的学生阅读。亚马逊要求员工力求使表述的语言达到弗莱施-金凯德测试的八年级水平甚至更低。
那么，贝佐斯对普林斯顿大学毕业生的演讲呢？它属于七年级的易读性水平。这位世界上最富有的成功人士用12岁的孩子都能理解的语言激励了这个国家最聪明的大学毕业生。
重点在于，七年级的易读性评分并不意味着贝佐斯的演讲听起来像一名七年级学生在发言。这个分数并不代表一个人讲话内容的复杂性和深度，这个分数代表的是作为听众或读者在接收和理解信息时所需消耗的精神能量。你的发言或演说越容易被理解，听众就越有可能记住你所传达的信息并采取行动，做出回应。当你能够用非常简单的语言表达复杂的想法时，你并不是在简化内容，你其实是在智胜对手。
贝佐斯每年都会给亚马逊的股东写一封信。1997年至2020年，一共写了24封信。
以下是关于这些致股东的信的易读性评分信息：
• 共计48 062个单词
• 使用2 481个句子
• 平均每句19.4个单词
• 弗莱施-金凯德测试评分为十一年级
• 6%的被动句以及94%的主动句（主动句由主语执行动作，主动句比被动句更直接，更简洁。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主动句比被动句更易于理解。）
对贝佐斯这样的聪明人来说，用普通高中生都能读懂的语言写就4.8万多个单词的文章实为一项令人印象深刻的成就，尤其是考虑到他所表达的内容涵盖了诸如自由现金流、美国一般公认会计原则（GAAP）和预计损益表等晦涩难懂的财务术语。他的文章还涉及一些高度技术性的话题，如数据挖掘、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等。这些术语在被贝佐斯提及数年后，才被收录进商业词典。
写作，如同其他任何技能一样，是可以加以磨炼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贝佐斯不断精进他的写作技能。表1.1比较了贝佐斯在1997年写的第一封亚马逊致股东的信和他作为CEO所写的最后一封致股东的信。随着亚马逊规模的扩大，致股东的信的长度也在增加。但随着贝佐斯写作次数的增加，他成长为一名更为练达的写作者。致股东的信中句子的平均长度缩短了4个单词，阅读信件所需的教育水平也降低了两个年级。
表1.1 贝佐斯1997年和2020年致股东的信的易读性评分比较
2020年致股东的信中有一段颇受欢迎的简单易懂的文字，这段文字即使是六年级学生读起来也毫不费力：
如果你想在商业，实际上也包括在生活中取得成功，你所创造出来的就必须比你消费掉的更多。你的目标应该是为每一个与你互动的人创造价值。任何不能为其触达人群创造价值的企业，即便表面上看起来非常成功，在这个世界上也不会长久存在。它迟早会被淘汰。[4]
实战演练
在贝佐斯担任亚马逊CEO期间，他帮助制定了16条领导原则。亚马逊员工每天都在运用这些原则讨论新项目、推介理念或确定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最重要的是，这些原则强化了亚马逊的精神，即把客户作为每项决策的中心。
这些原则能成功地让公司各层级员工完全融入和理解，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些原则的表达方式。整个领导原则的文件只有700个单词，用符合八年级阅读能力的语言写成。每条原则都简洁明了，并用几个简短的句子诠释了如何将原则转化为可执行的行动。
例如，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领导原则是：
客户至上。
根据亚马逊的解释，客户至上意味着：“领导者应当以客户为始，逆向工作。他们努力工作以赢得并维护客户的信任。尽管领导者要对竞争对手保持警惕，但他们更应当关注客户。”
与本书相关的主要原则还包括：主人翁精神、创造和简化、学习和保持好奇心、大胆思考、赢得信任和坚持最高标准。你可以在亚马逊网站上看到这些被清晰表述的原则，因为亚马逊希望每个求职者都了解它们，每个新员工都学习它们，每个领导者都内化并传播它们。[5]
作家布拉德·斯通在记述了亚马逊崛起的《一网打尽》一书中写道，清晰地表述这些原则是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领导策略。许多公司的员工在工作中迷失方向，就是因为这些公司的目标是混乱或复杂的，但亚马逊的原则却简单、明确和一致。
这些原则或价值观构成了一家公司的文化，旨在让员工据此行事。但没有人能够按照无法记住或理解的原则行事。要让你的原则易于阅读、记忆和遵循。
缩短句子的长度，用短词代替长词，都可以减少理解你的观点所需的精神能量。这一点为什么很重要？因为我们的大脑不是用来思考的而是用来保存能量的。
正如莉莎·费德曼·巴瑞特在她的获奖著作《认识大脑》中所写：“生存的关键是高效利用能量。大脑最重要的工作是控制身体的能量需求。简言之，大脑最重要的工作不是思考。”[6]
能用简单的词语和句子表达复杂的观点和想法才是天才的标志。这句话出自一位名叫丹尼尔·卡尼曼的天才之口，他是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心理学家和经济学家。
卡尼曼在他的开创性著作《思考，快与慢》中写道：“如果你想让别人认为你聪明和可信，能用简单语言表达就不要用复杂的语言。”卡尼曼说，富有说服力的演讲者会尽其所能去减少“认知紧张”。任何需要消耗脑力的事情都增加了人们在阅读或倾听时大脑的负荷。每一个不熟悉的单词、每一个未知的首字母缩略词、每一个复杂的句子、每一个新的想法……所有这些都增加了大脑的负担。如果你持续增加负荷，你的读者或听众就会失去兴趣而放弃看下去或听下去。卡尼曼还说，相对于“认知紧张”，“认知放松”会让人们感到更愉快。当人们感到高兴时，他们更有可能支持你的观点。[7]
简单、创造认知放松是贯穿本书的主题。你将了解到为什么人类的大脑更容易记住故事而不是随机的事实。我将深入探讨两种认知捷径，也是贝佐斯常用来解释复杂故事的两种修辞技巧：隐喻和类比。你还将了解到为什么使用最少的词语表达，是帮助卓越的领导者快速到达事业巅峰的利器。
实现简单表达是一门关于了解和选择的艺术：了解你的受众，选择你的受众需要知道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