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草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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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失魂落魄

古人之所以说“七魂六魄”,是因为相信每个人有七魂六魄,一个人在正常与非正常、痴与狂、傻与不傻之间徘徊的一种状态,那么可以说这个就“失了魂落了魄”。

“叫吓”在一些人看来是愚昧无知的,只不过把被“叫吓”人的衣服带到了受惊吓地,然后又拿回来,只不过在拿回来的途中,对着天,对着地,对着山,对着河,对着看得见万物和看不见的万物,向神明也好,向祖先也好,向游魂也好,希求他们把丢的魂落的魄归还回来。

不管这次“叫吓”活动对于永丰而言是生活的安慰剂,还是生活的调味剂。永丰变得不爱讲话了,默默发誓再也不去碰“脑白金”了,看到电视中播放的“今年过年,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广告,只想举报其掺杂酒精。

男人沉默是金,小孩子沉默是病。

除了“叫吓”当天,爹娘的态度出奇地对永丰好,第二天,好像昨天态度烟消云散。

永丰爹该去和道友下棋,仍然去下棋,永丰娘该去和四邻打牌,仍然去打牌,如同太阳从封禁山升起,从水口关落下一样,一切变回来了,好似毫无波澜。

在床上躺了半天,老谢早上还来约他去放牛,毕竟难得碰到周末,下一次再约到永丰,又得是五天后。

不对,永丰要快放暑假,以后可以天天和他一块去放牛。老谢听说了他偷喝“脑白金”和裸奔河滩两公里的事,丝毫没有觉得奇怪,他懂永丰,因为永丰是一个单纯的小孩,毕竟他才十岁,十岁的小孩子作出如此事情,没啥奇怪。

老谢上午来邀约永丰去放牛,永丰在床上对着他摇了摇手。

躺了半天,午后,老谢给永丰带了一个小礼物,是一筐杨梅,没有熟,一个一个小小的青梅,永丰也觉得躺的太久了,想去舒展下手脚,一个箭步下了床,和老谢一块上山放牛。

青梅挂在树上无人愿摘,老谢其实也不爱吃,但是永丰偏偏爱吃,硬硬的、又涩又酸,也就小孩子牙口才能一些,有时永丰给自家四头牛吃,三头小牛犊倒是也会吃,那头母牛却是一个不吃。

永丰家四头牛不是“一家牛”,一头老母牛,三头小牛犊,小牛犊并不是母牛生的,也不知为什么,这头老母牛就是不怀孕,几个养牛高手,确切地说是配种高手多牛且多次,派出了多头且多次,年年配年年不孕。

那些配种高手每次如同挑战吉尼斯纪录一样,势在必得的样子,特别有一次请县城来的高手,号称“万物生”,在他手上不管是人、动物、植物,都可以“再生”,他号称这个是祖传的技术。

他爷生他爹这辈,一共就十二兄妹,他爹生他这辈,就八兄妹,而他五十不到,早就青出于蓝胜于蓝,三年抱两娃,生了六个儿子三个女儿,他每次去配种或嫁接,在主家面前,展示那张发黄邹巴的全家福,相片中还蹲坐着中华田园犬一家九只,两个大家族,看的直叫主家男人,连竖起大拇指,永丰爹请他来破解自家母牛不孕不育,看见他的全家福,就说了一个只“牛”。

万物生的手艺不外传,也不外露,既会有性繁殖,也会无性生殖,而且还多生多育。

主家男人总是私下请教万物生,像不会做作业的小学生虚心地请教十分尊敬的老师一样,害羞、自卑又上进的心,向万物生请教私房秘籍。

万物生总说这个是天生的,家族遗传技术,外传不了,也外露展示不得。这让男人们从内心深处羡慕嫉妒恨,恨不得今天晚上去趴万物生的窗台,师法一二。

万物生到了永丰家,看到母牛,也算是小看母牛,大意失荆州了,前前后后来了三次,掉了三头公牛,头一次是本村的,第二次就直接调他御用的公牛,第三次据说是他亲自上,人工受精,但是还是失败了。

这头母牛,有病。

万物生扔下这句话给永丰爹,就走了。

永丰爹很不高兴,骂骂咧咧地说,你他妈才有病,我家牛,被你搞了三次,没这个本事,就不要万物生,改名吧,我送你一个礼物,你叫“无法生”。

永丰奶让儿子不要再给母牛配种了,说人有石女,牛也会有石牛,放过她也说放过我们。

自从万物生兵败铁山,永丰爹就不打算让母牛再生了,年年买小牛犊养。

牛如人,母牛和这三头牛犊在一起,看上去很和谐,母牛对他们三也很关照,外人看起来,像是一家牛,其实那三头牛犊也不是来自一个母亲,四头毫无血缘关系的牛,却紧紧相依相伴,如同一家牛。

生育对于许多雌性动物而言,并不是一件幸福或者是轻松的事情,但是对于许多雄性动物来讲,往往是开心或者轻易的事情,就像万物生,就像那些想从万物生那里获得一些生育技巧的主家男人们,直白地说,就想知道,万物生,你凭什么那么厉害。

十岁的年纪,对于这些还不懂,但是他认同家里这头母牛病人,但是感觉她好像又没有病,他甚至有过,去帮这头母牛“叫吓”的想法,猜想会不会母牛在小的时候受过“惊吓”,失了魂丢了魄,被脏东西牵走了一些东西。碍于不知道母牛在哪里受了惊吓,母牛也没有礼衣物,便也无从入手。

老谢和永丰放牛,有一个共同的梦想,就是想把牛放遍整个铁山的山川、田野、溪流,争取把牛放到隔壁乡镇、放到县城,放遍整个武夷山北麓。

少年的心事不与人说,老年的心事与人常说。老谢,从不把牛当做“人”,自然就没有那么多的情感寄托,确切地说没有情感给予。老光棍的夜晚漫长,走街串巷,听听这家长那家短的,再看看留守妇女,回到家里,倒在床上睡了过去,年轻时候的热血和冲动,早在铁山的春夏秋冬四季交替,在次次希望失望绝望中冰冷和呆惰了。

殊不知,年轻的老谢,也被“吓”到过,也被“叫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