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拒绝

易凌霄匆匆赶到院长办公室，室内却空无一人。捏了捏手中的材料，沉吟了一下，不能放下就走。

他倒也不拘束，径直走到长椅上坐了下来。

办公室茶几凌乱不堪，暖壶直挺挺立在上面。

室内有内外两间房子，外面和里面的门都是是有猫眼的。

马院长从猫眼里打量了一番这个有福之人，立马就想起了他送油时那个寒酸的模样。可惜当时自己心思不在这方面，连面都没跟他见。

今天的易凌霄穿着白大褂，外表看上去相当不错。他能坐着等待自己，不是将资料随手放在办公室，是个知道分寸且沉得住气的人。只是听闻他手脚勤快，怎么看着院长的办公室凌乱而不顾呢？

初感完毕，他施施然从里屋走了出来。

”你是哪个科室的，有什么事吗？“

易凌霄站起来，不卑不亢回道：“我叫易凌霄，是来此实习的学生。刘主任叫我把这份材料送给您。”

马院长‘哦’了一声。

放下材料后，顺手递过自己的茶杯，“去续点水。”

易凌霄莫名其妙，怎么到处都抓自己的差。

他还是给茶杯续上水，恭敬地递给了马院长。

续完水后，顺手把暖壶从茶几上放到了原来的位置，同时把茶几归置得清清楚楚。

马院长心里已是同意，不错，气宇轩昂，举止有度。借着放水壶的机会收拾桌子，一点都不突兀，可以说是面面俱到。

只是同样的动作，却看不出主任的谄媚。

易凌霄正要告辞，马院长问了句：”对我们医院有什么看法？“

易凌霄想起秦老师的交待，有心吹捧马院长几句，可实在张不开嘴。

他一点都不熟悉马院长，这样违心去夸一个人，他做不到。

懂装不懂，他据实回道：”医院是市里唯一一所综合型医院，各方面条件自然是很不错的。“

分明是问自己这个院长怎么样。没听到理想中的回答，马院长顿时有点不喜。

想起他还是个未出道的学生，便耐烦提示道：”今年我们医院招人，指标有限。按分配原则，如果学校和省里不留人，你是要分回你们县里医院的，有点可惜呀。“

看到易凌霄还是一幅淡然的样子，马院长心里暗暗着急，什么时候才能听懂这些哑谜。

不跳破是不行了，他接着悠悠来了一句：”不过，我还是看重你们这些大学生的。“

说完，一股掌握别人命运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橄榄枝递过来了，只要表表决心就能过关，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此时再装不懂就显得矫情了。

易凌霄原来的打算，毕业后回到老家，照顾辛苦带大他的爷爷。

想起跟爷爷一起受过的苦，上班转正后就有百多元钱的月薪，对于一个贫寒家庭是一笔了不得的收入。他甚至能想象，每天从镇上医院下班后，带点糯米和糖回去做糖酥粑粑，爷孙俩能吃得甜透心窝，这是他从小就向往的生活。

不用钻刺投机，自己吃自己的辛苦，也能活得自在。

外人轻视也罢，看重也好，绝不能动摇他半点。

恭维院长，留在本院，对将来发展有无限的好处。按计划行事，回到老家照顾爷爷，可能一辈子都得待在乡下。

人生就是这样，在某些人眼里有如性命一样宝贵的东西，在另外一些人的眼里连个破鞋都不值。

易凌霄半点都不犹豫，规规矩矩点了一下头，”感谢马院长的好意，我的打算是回我们镇上医院。“

在前途与孝心之间，易凌霄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明辨值：无，

担当值：100%，

认可度：5%。

基本技能：95%

病情判断：60%

大型手术：无

认可度数据跨过了整数递增阶段。

马院长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说市内最好的医院，连县城医院都不去，这是什么意思？

看易凌霄的神色，不似做假，这也不是做假的事。

不是张副院长要挑衅自己的权威，哪有你伸筷子的份。不是秦茂良吹捧你的技术，我有必要笼络你吗。天降的馅饼，就这么不珍惜。

如同向着空处打了一拳，没个着落，心里的气直往上窜。

按刘主任所说，以自己的理解，这么努力的表现，无非是为了给大家留个好印象，以便留在市内最好的医院，这也是每届实习生的愿望。

原来还以为他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自己想错了，他图的是什么？

要是什么都不图的话，那他每天的打扫有何意义？培养这样的怪物又有什么用？缝合技术好怎么啦，牛不喝水强按头，莫要糟蹋了宝贵的指标。

继续在实习生中留人，按汪主任和秦茂良的反映，除了易凌霄，这届学生没有值得留下来的。

秦茂良这就有点先入为主了，看了易凌霄的手法，其他实习生确实有点菜。可易凌霄是个独特的存在，怎么好拿来打比方。

与往届相比，未必不能出相当于他那样的人。张昭人品虽不行，成绩还是很不错的。

马院长心下沉吟，接下来又是麻烦事了，院级领导都推荐了人，用谁的呢？其他的又要怎样安抚？

想起会议上的情形，还是老杨懂事。可惜他没推荐人，这更是值得称道的地方。

马院长很快就有了决断，就把指标给老杨，院务会议他的投靠也是很关键的。

看着这个给自己添麻烦的人，马院长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就像赶苍蝇一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秦茂良得知消息，这么个奇葩之人，怎么就让自己碰上了。

他不甘心，叫来易凌霄，恨恨问道：“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易凌霄惭愧看着这个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实话实说道：“我不是不想留在市内最好的医院，可我家里还有七十多岁的爷爷无人照顾，老人家省下一切，抚养我长大。小病忍，大病瞒，为了让我吃饱，差点就丧身在野猪口里。我总不能为了所谓的前途，置辛苦带大我的爷爷于不顾。”

原来是这么个原因，一句话顿时浮现在秦茂良的脑海。“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

秦茂良自觉眼眶有点什么东西在蠕动，背转身来，一声叹息。

机会不是常常都有的。

人生好比坐车，买到了座位票的，能坐一路。买不到座位票的，要站一路。

分到市内医院与镇上医院，个人的前途有天壤之别。

既然不是为了留下来，与马院长结论不同的是，踏实、勤快、孝道的易凌霄感动了秦茂良。

如果先前的关照与出身有关，高看与震慑混混有关，推荐与缝合技术有关，现在，他更把易凌霄当成了值得敬重的人。

留不住易凌霄，秦茂良便想从医术上再出一份力，拿出一把钥匙递给了易凌霄。

”这是门诊科小手术室的，东西虽不齐全，规划却是一样的。没事就熟悉熟悉，对你将来有好处的。“

“你那些兽医工具并不适用，外科的核心是手术，你要熟悉现代工具，从自造工具中转过来。”

全院的医生、护士也惊呆了，他们想的都错了。既然不是为了留下来，他这么卖力的表现到底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