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遇胡杨
刚踏出族门，眼前的一切景色即刻化为虚无，目光可及之处尽是漫无边际的莹白雾气。
柏棠棠行于雾气之间，她早就分不清自己在往哪儿走了，但她牢记爹娘的叮嘱，放下了对于过程可知性的执着，只管向前。
只要一直向前就是出族的方向。
豁然开朗，她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处山谷口。
景色陌生，四下无人。
......怎么感觉外面的世界和族内藏书阁里地图册上画的不一样？！
她后知后觉想起柏族藏书阁里上古之后的藏本都是用窥天镜直接拓印来的，未曾经过选本。
尽信书不如无书，实践出来的才是硬道理。
柏棠棠默默地收起自己这些年整理出来的信息简册，重新掏出了昭录簿卜问天命。
闭上眼睛，她感受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涌入识海，汇聚成的念头愈发清晰。
向东。
把昭录簿小心放回包里后，柏棠棠便沿着水源，迈步向东边走去。
这一路越是前行越是荒芜，行至日暮时分，脚下的土地已然成了黄沙。
她走进了沙漠之中。
柏棠棠微微叹了口气，今日之内是不能出得去了，她便打算找个方便落脚的地方歇息。
“这哪里来的傻姑娘，啥都没带就跑来沙漠里了。”
忽然一道活泼的声音入耳，柏棠棠忍不住怔了怔，下意识地往感知到的方向看过去——
是一颗魁梧的胡杨树。
她试探性地用意识向胡杨树发问，“你好，胡杨树先生，请问您知道我现在该如何过夜吗？”
这一回复似乎把胡杨树先生吓得不轻。
“哇啊啊啊啊！你听得见我说话？怎么可能有人类会听得见！巧合，一定是巧合！”
柏棠棠默了默，看来柏氏一族的确是隐居太久了，尘世早就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胡杨树先生，我听得见的，我是柏族的人——严格来说我非人非神。”
对方一听似乎很高兴，“柏族？就是上古时句芒手下的那个么？我们还以为你们再也不会入尘世了呢！”
“是的先生，我这次出族是为了寻找扶桑的下落，不知道您最近有没有察觉到些什么异常之处呢？”
胡杨树语气有些遗憾，“抱歉啊姑娘，我生来就耐热耐燥、抗水抗腐，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可能不太强，所以并未发现些什么......不过我可以帮姑娘你问问其他树。”
“你们树之间还能隔空对话的？”
柏棠棠有些懵，尘世竟已经先进到这种地步了么？！
却听那胡杨树嘿嘿一笑，莫名显得有些贼兮兮的。
“是风。”
“咱们这地儿虽说荒芜了些，不像大多生灵青睐的地方那样可以通过动物帮忙传讯，但好在多风，因此我和梭梭他们一合计，干脆在我们几族内开始以风传递讯息。”
柏棠棠失笑，树灵们还真是富有创造力。
她刚想开口道谢，却又听那胡杨树树灵接着说道，“我叫杨霖，柏姑娘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今日的风会比较大，我今晚就可以帮你问到回信......不过这样的天气恐怕得先解决姑娘你在哪儿歇息的问题，我刚发现有几名同行的沙漠露营者在这附近准备落脚，姑娘往北边去就是，跟他们一起总是会安全些。”
“谢谢你杨霖，你帮了我大忙！”柏棠棠感激地对他说道，“真不知如何感谢你了。”
“害，跟我客气什么，我被移居到这儿本就是来防风抗沙来的，托你的福，今天可算尝了会当导游的鲜。”杨霖语气轻快，任何事在他口中总是显得别有一份乐趣，“你要真想谢我的话，不如等你找到扶桑后把一路上的故事讲给我听，这一定会是个极其棒的故事！”
“好，那就一言为定！”柏棠棠被逗笑了，与杨霖试验完传信方式后，便向北边走去。
尽管现在已经入夏，可沙漠的夜晚仍是寒冷的。一阵风吹来，柏棠棠冻得一哆嗦，随后便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没多久便看见了星星点点的火光，柏棠棠想，这应该就是杨霖说的几位露营者了吧。
在火堆旁有三个人，一女两男，女子正在火堆旁正在准备烧烤，两名男子在旁边安扎帐篷。
见到柏棠棠走过来，三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后，那名女子放下手中的事，朝柏棠棠走过去。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沙漠里？是和同行的人走丢散了么？”
眼前的女子头发高高盘起，身材高挑，气质干练，眼神却温柔和善。柏棠棠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撒了个小谎，“......嗯，姐姐，我好像迷路了。请问你们可以收留我一晚么？”
毕竟她总不能说她是跟着天命的指引走进沙漠、又在胡杨树灵的帮助下特意来向他们求助的吧？
不然人家可能直接把她当成疯子......
夜晚风大，走过来的路上柏棠棠的眼眶和脸颊都被吹得微微发红。
女子看着眼前的娃娃脸小姑娘，眼眶鼻头都红红的，显得有些可怜，让她忍不住心软。
“这一时半会估计也难找到同伴了，这几天你就和我们仨一起好了，先出了沙漠再做打算。我叫孟寻情，你叫我孟姐就好。至于那俩嘛，高一些的那位叫高傣鸣，矮一些的那位叫高傣吟，是两兄弟。”孟寻情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叫他们叔叔就是了。”
恰好高家两兄弟刚把帐篷扎好，走过来就听见孟寻情的话。高傣吟还能沉住气，髙傣鸣当即就坐不住了。
“嘿，不是我说你啊孟寻情，你咋能误导人家小姑娘呢？凭啥叫你就叫姐姐，到我俩就只有叔叔的份了，明明我们仨都是一年的！”
髙傣鸣这边气势汹汹满脸不服，孟寻情也不是什么容易被唬住的，满脸兴味地继续往火里添柴，“什么误导？就算我不说，之前在商场采购的时候人家不也还是这么叫你？”
“哼！那是个意外，很明显是那几人眼力不行！”
......
一场唇枪舌战，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最后还是在高傣吟的努力下平息住了这场“战事”。
柏棠棠有些看呆了，柏族向来将“争吵”视为带来不和谐的因素之一，极其排斥这种行为，因此族人间的人际相处中从未出现过这般局面。
“争吵”居然也能为了好玩？
她看得出来双方只是故意如此的，只是还有些不理解这种双方都心知肚明如此做的默契是从何而来，至于高傣吟......她莫名觉得高傣吟让双方停火的方法熟练得有些敷衍，他对这一切也是清楚的，更像在充当一个游戏时间的提醒者和把控者。
尘世间的人类真是复杂的生物，柏棠棠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