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血肉洪流

似乎所有人都没料到，格林正以一种不可能的方式，将胎天使带离了女爵府邸。

一路无人阻拦，也无人能够接近。

就同金先前的母亲一样，格林也在此时成了某种血肉凝成的巨兽，但他要来的更可怖，更骇人一些。

他身上已看不到任何人类的特征，或者说是，太过于多，且繁复杂糅的特征，反而让他不像是个人，更像是一团蠕动的血肉。

而随格林走过的地面，就如点石成肉一般……每当他抬脚，细密粘稠的血液，就如糖浆般缓缓先点在地上，而在格林落脚前，地上的石砖已淌出血液，并缓缓呈现出一种肉色来。

所以格林走过的地面，已如一片血肉的沼泽。

而一路上，由格林身上淌下来的血液，此时正缓缓淌开……血液所及的一切，都像是在不可避免的沦为血肉。

所以此时站立于远处的人们，他们看着格林化身血红色的怪物，慢慢向城边移去……而随他的脚步所及，树木房屋都如挣扎般扭动，再逐渐瘫软为一团血肉。

众人在此时像是已经没有了思绪，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俨然已经超乎了他们贫瘠的想象力。

他们只看到城中的房屋一座座倒下，一条血肉铺开的大道，由女爵府邸直直的往城门处延去，就像是神明在向人类展示着某种伟力一般……他们感觉到了一股从所未有的感觉，除了安静的睁大眼睛看着，并永远的记下这一幕之外，他们再做不了更多的事情了。

猪人们这时也全部都从甬道里出来了，他们站在高处，由他们一点一点建起来的家园，也在这时一点一点的沦陷，并终将不可避免的化为满城的血肉。

他们看着自己的家，看着自己生活过的地方，一切建筑都阻挡不了那巨物的侵袭，所有回忆里的地方都开始面目全非，没有人说话，但似有无声的哀嚎在城中响起。

终于，有小孩开始哭了。

他们的恐惧要比大人们的来得快，他们不关心以后，他们只感到无所适从……自己所熟悉的一切正在远自己而去，没有了家，没有了学校，他们甚至想象不出这样的生活。

而这时，格林已经仅剩最后的意志。

他眼前的一切都血红一片，他像是全然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如惯性一般……抬起印象里的脚，并慢慢向庄园外走去。

像是出了女爵府邸，格林身上的胎天使，就开始几何倍的释放侵染。

这个从未离开过母亲的家伙，似乎也在因为各种原因兴奋起来……当然，兴奋的后果是落在格林身上的。

太过于臃肿，以及全然扭曲的身体结构，已经让格林神志不清了，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遍布全身，手脚更是在内脏里纠缠……

但马上，一切就要结束了，眼看城门就出现于眼前。

而就在这时，有人挡下了格林的脚步。

“先生，先生！”

蒙着层层的血肉，格林只能听到极其细微的声音，他庞大的身躯艰难停下……浑浊一片的视野缓缓下移。

是当初教堂里的那个修女，她阻下了格林的脚步。

此时她艰难的靠向格林，只见随她接近，恐怖且无意识的力量，立刻扭曲了她的血肉。

只见修女身上就像是长出羽毛一般，细碎而又呈现为片状的血肉，唰的一下，从她的肌肤上剥离并根根竖起。

“把那个孩子交给我吧，我会带她回家。”

格林艰难的听着那修女的话，他的脑袋已经很难思考，但还是极力思索着此时的情况。

而后，修女像是看到了格林的犹豫，他又向格林喊道，这是神的旨意。

她不会抛弃任何孩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畸生的血肉就如诅咒一般，已经彻底击溃了修女的身体。

她已然是一副血肉模糊的模样。

格林在简单思索之后，似乎他也觉得，没有比让她回老家更好的去处了。

尽管她是一个孩子，但也是一个手握恐怖力量的孩子，并且格林总觉得，教国在处理这方面的事情上，一定有着不少的经验了。

毕竟天使，也该是他们那边的本土产物。

但在最后，格林似乎还有着他的疑虑，毕竟这个孩子有着一个暧昧的身份，她是一个猪人。

“我能相信你们吗，还有你们的神。”

格林的声音像是上上下下，从血肉躯体的各种位置上传来，而修女则表示，他们要比格勒西亚的这些个人更值得信任。

并且修女还表示，也只有回到教国，胎天使才可能安稳长大，并学会控制她的力量。

归根结底，胎天使身上所流淌着的，是信仰的血液……甚至可以说是神的血液。

所以她一定会被接纳。

并且她希望格林能撑住，她已经向女神无数遍的祷告，她一定会来挽救这里的一切。

或许是一直跟笔记本作伴，并也见识了艾斯黛拉女爵庄园里的种种，格林似乎对教国还有着些许的希冀，那里尽管有股说不上来的邪祟与诡异，但现在看来……也许还能算作是一个好地方。

不再多想，格林缓缓俯下身体。

就像是一座小山突然倒塌一般，他缓缓向眼前的修女身上压去，并且在极力控制下，才让身躯在修女头上缓缓停下。

但由格林身上淌下来的鲜血，流到修女的身上时……不再像是先前那样了，修女的身上不再爆发出恐怖的血肉，反而，她身上的血肉开始溶解。

是胎天使。

她似乎是觉察到了，有人要将她从格林的身体里剥离出去，这是她的反抗。

并也是这时，格林才发现自己的身躯近乎麻痹，他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连腹部的位置也没有一点概念。

他像是一个完全混沌的血肉体。

而这时，那修女似乎是觉察到了格林的异状。

她不再多等，并开始逆着格林的血流，往格林的身躯上爬去，随血肉的大片消解，就如先前那个地下室的传教士一样，她身体也开始本能般的畸生出血肉。

就如一场拉锯战一般，但修女似乎全然没有管自己的身体。

她直接一头扎进了格林的血肉之中。

凭自己的本能与经验，修女快速的判断着此时的情况，似乎再往下拖一会……格林可能就要因为胎天使而丧命，早在先前，她就已经将庄园内的一切，都视为教廷的失职。

而此刻，她似乎是更不允许，格林要因为他们的失职而丧命。

可就算修女已经尽力扎进了血肉里，但就如同流淌着的钢流一般，格林的体内是湍流不息的血肉，它们无休止的疯长流动，简直就像是血肉洪流，修女别说是往里，几乎是片刻就要被挤出体外……

这时，格林忽的挺起身来，他似乎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这些长在他身上的恐怖血肉，就像是有了新的主人一般，格林能感觉到……有东西在争抢他的血肉控制权。

似乎是胎天使开始任性了。

而这时，菲莉丝与尼尔突然出现于远处的高楼上。

之前格林停下身躯时，他们就担心出事，所以绕了路开始往这边走，而等到他们赶到时，远远的也是看见了格林与修女的事情。

他们也意识出了不对劲。

但格林身边已经是血肉的地狱，无论那是神赐的伟力，还是近乎纯粹的侵染，他们都接近不得。

这时，菲莉丝开始射击，按理说……这应该是早超过了有效距离，以她手上的小左轮，是根本帮不上忙的。

但没想，子弹居然真的射中了格林。

并且是这具怪物身躯的心脏位置，尽管菲莉丝无法靠近，但她似乎还是察觉到了，格林身体上的血肉流动……就如心脏泵血一般，它们疯狂生长的背后，有着那么一个汇集点。

而那个位置，正是此时胎天使真正的位置。

她早已随血肉生长，从腹部缓缓转移到了心脏处。

并且随子弹射进体内，格林能明显感觉到身体一滞，他全身上下疯涌着的血肉，都像是滞了一下……格林立刻将身躯转动，以正面对向了菲莉丝那边。

并且艰难抬起的手，似乎在向菲莉丝说明有效，并示意她继续。

而那边则是尼尔狂喜的表情，他继续从身上取出子弹给菲莉丝，这看来是某种特供的炼金子弹。

“准备好！”

格林突然发出声音，修女此时也意识到了，刚刚在他的身上发生了某种状况。

马上，这一次是菲莉丝的三连击。

格林极力想要抬起自己的双手，随子弹打进他的身体，他猛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而后……他在身体上寻找着痛点。

也就是菲莉丝射击的心脏位置。

而下一瞬，他突然将两只手插向自己的胸口，恐怖的暴力直接让格林撕开了自己的胸腔，只见格林的身躯挺起，淋漓的鲜血从他体内喷涌而出……顺势像是下起了一场磅礴的血雨。

随大滴的血点从天空落下，格林继续把胸腔往外扯开，扭曲成结的骨骼血肉，以及筋膜血管，此时就像是纤维一般密布在他的体内……他继续一点一点的扯开。

听着自己的身体血肉犹如布匹一般，发出节节撕裂的声音，他猛地把手伸进自己的胸腔内，他紧紧捏住了自己的心脏，并将其扯出了自己的体外……

随格林发出怪物般的吼声。

尽管还有无数血肉牵连在上面，但格林知道自己做到了。

他双眼一黑，顺势就要倒下……如山一般的血肉巨人，瞬息就崩溃在了城门前。

格林艰难的喘息着，他的视野呈一片暗红，他倒在了血肉的街道上，目光停留在面前的人身上……是那修女。

格林缓缓松开手掌，在淋漓恐怖的巨大心脏之中，里面是一团被血肉包裹着的肉茧，似乎还有婴孩的大哭声从里面出来。

修女从格林的手中，接过了胎天使。

而随胎天使到了修女手中，哭声似乎立刻就停止了，就如修女所说的那样……胎天使就像是回家了一样。

格林在这时，他像是已经要死了，他像是能感觉到，随胎天使的离体……他体内那磅礴汹涌的血肉，没了能源供给，正在不可避免的腐烂发臭。

而在意识消弭的这一刻，格林像是缓缓看到了女神。

就浮在修女的背后，一片光辉之下，她似乎并没有显得多么伟岸，或者是多么可怖……

她也就好像是一个寻常的人。

……

等格林再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安然无恙的躺在了一张床上。

尽管他身上，上上下下都缠满了绷带……但知道自己已经没事了的格林，随手就开始撕扯起身上的绷带来。

菲莉丝此时就在床边趴着，经典在病床边上睡着了。

格林没有叫醒菲莉丝，是她自己觉察到动静就缓缓睁开了眼。

尽管格林对自己的身体有些数，但看到自己从一个即将膨胀腐烂的血肉怪物，眨眼就变得和平常一样，什么事都没有了，身上似乎连道疤都没有了，他还是觉得神奇。

格林问了下菲莉丝时间，才知道是到了第二天。

也就是大概一晚上，格林就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而后格林就问起了昨天。

其实他是想问女神的事情，而菲莉丝也没有隐瞒，所有人在那个时候都看到了女神。

女神把艾斯黛拉女爵庄园恢复了原状，并也救下了格林，随后就带着修女传教士，以及胎天使走了。

但菲莉丝没有说的是，女神其实和她特别说明了一下，即使她不出手，格林也能自己活过来。

不过相比于格林能自己活过来的这件事情，似乎让世人们相信，格林是被女神复活的更好。

并且，女神还告诉菲莉丝。

格林也不是无敌的。

想着女神话里的深意，菲莉丝在此时表情严肃的告诉格林。

“如果没有女神，你昨晚就死了。”

但格林似乎依然不以为意，他先是问着菲莉丝，他的随身物品去哪了，又是要从床上下来……

而就在这时，管家缓缓出现于格林的面前。

他似乎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了，当听到里面有人声时，他也就推门进来了。

这一次，他是要带来女爵最后的话。

专门给格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