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胎天使

把一切该说的说完之后，管家就恭敬的等在一边，而格林则缓缓推开了门。

这……

尽管格林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眼前所出现的事物，还是让他不由得感觉到震撼。

他缓缓进了门，后面的管家则跟着把门合上。

只见有些大的房间之内，最上方悬着澄黄透亮的油灯，而在其暖黄色的光亮之下，是一具犹如巨人一般的女性身体，此时正像是居高临下一样的注视向格林。

她褶皱的皮肤血肉如山峦般铺开，甚至已经为房间所不能容……只能够将其牵起，悬钉在两侧的高墙之上。

她那巨大的双手双脚无力低垂，脑袋微微倾斜，也虚弱的撑在后面的墙壁上，藤蔓一般的枯发蔓延全身，干瘪的面容形似骷髅，黑洞洞的眼眶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尽管上面打着黄澄澄的光，但她的手脚面容，都呈现出一种灰败的肤色来，像是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但顺着她的脖颈往下，肉色又在她的身上浮现出来。

而一直到她巨幅隆起的腹部，只见血肉肌肤又被一层层的剖开。

就像是一个王座一般。

上面用纯金，在她的肚子上立了一个架子，那被剥开的腹部就钉在架子两端，似乎是要她永不能愈合。

只见一层层的肌肤血肉沿着两边扯开。

皮肤，血肉，子宫，胎衣。

一个眼睁不开，浑身粉紫色的婴孩……就沐浴于金光之下，蜷缩于血肉王座之间。

“胎天使。”

“预示着生命的到来，拥有着无穷的活力与生机，能给予周围一切源源不断的生命。”

或是终于见到了天使，笔记本上所传来的强烈感觉，以至于格林都没有翻开，就能感觉到其上的文字。

这就艾斯黛拉女爵庄园的灵魂，所有矛盾与症结的核心。

远远的站在门前，格林似乎也能感觉到……胎天使的力量掀起了巨量的以太乱流，就在房间之中肆虐，他仅仅只是站在这里，似乎都要缓缓被这股力量所折服。

他先前那如死寂一般的身体，此时也像是蠢蠢欲动起来。

他像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按耐不住长出第三只手来，亦或是再来几个腰子……格林能感觉到他的血肉正在被催动。

格林缓缓向前，随他接近眼前的巨物，他的身上逐渐有不适感开始出现。

是已经有血肉开始畸生，甚至于……就连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在这时也开始出现了。

格林的指骨又一次开始扭曲，并有第六根指头缓缓钻出皮肤。

不仅仅是血肉，他的骨骼似乎也开始被伟力催动，全然无序的畸生与扭曲，仿佛要把格林缓缓变成一个怪物。

等格林终于来到那巨物的面前。

他已经不知觉间长高了许多，并且难得的有些恍惚起来，是脑袋里多长了点东西，开始挤压到他的神经了。

而也就在这时。

格林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尽管眼前的母亲，已如小山一般高大，估计也是因为胎天使所致，但胎天使的大小，却一如正常婴孩的大小，并没显出异常。

但最为关键的是，格林注意到了，胎天使的脑袋。

在本该是人类婴孩的脑袋位置，出现了猪的面容特征。

这是一个猪人婴孩。

要不是格林眼睛尖，正常人似乎谁来都难以发觉……在这样巨大的母体之下，迷你婴孩的那些小小特征，粉紫一片近乎是看不出来。

但怎么会这样……

一个人类女性诞下了一个猪人婴孩，并且那猪人婴孩还是个神选天使。

格林猛地在脑中回顾起整个事情，按照天使的相关记录，以及猪人们不敢进教堂的情况来判断……那女神应该是尤为厌弃猪人的。

所以天使本应该是纯人类才对。

格林伫立于那巨人的正下方，像是缓缓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猜测，女爵一开始在庄园内设计教堂，就是为了让女神在庄园内赐下一个天使。

但不想……在这个时候，女爵与猪人合起伙来，并违背女神的意志诞下了一个猪人婴孩。

所以后面，发觉事情不对的女神，才会对猪人们如此厌恶。

而格林甚至有个大胆的想法，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她的父亲可能就是凯金。

因为只有凯金是猪人之中受侵染最严重的。

这也是为什么，胎天使明明在女爵府邸，但却一直又与猪人们联系紧密，且最为重要的……这解答了，女爵究竟是怎么用猪人们做手套的，她让凯金亦或是整个猪人种族，成为了胎天使的父亲。

这个被折磨的，已经难定生死的母亲就在这里。

而她的父亲，则是庄园内猪人们的首领。

似乎怎么样都和女爵没关系，女爵甚至都不在庄园内。

而这个猪人婴孩……似乎生来就是被厌弃，被诅咒的对象。

尽管只有游丝一般若有若无的意识，但格林似乎还是能感觉到……她的母亲还活着，并且正强烈的想死，也诅咒着她的孩子去死。

早在甬道之中，凯金似乎也明确表示了，他迫切的想要格林帮忙处理掉天使……也就是杀掉他的孩子。

尽管一开始，可能是因为族群的利益，猪人们与女爵协商了这一切。

但在各种利益驱使，以及各种背叛之后，猪人们抢夺了庄园与胎天使的主权……而现在，意识到事情不对，他们又理所当然的放弃。

而这个有关于利益与背叛的故事背后，这个到如今也没睁开过眼，也永远不可能被生出来的孩子，她俨然已经成为了某种……父杀，母恨，天厌，神弃的存在。

她只作为某种力量的宣泄口，只无意识的让神力游离在整个庄园。

或许是一开始就设计好了，想让她成为某种易控制的对象，所以她也不可能被生下来……她的生命被锁死在了几个月大。

而其余的，她所在庄园内的一些举措，就像是猫狗一般，慢慢训练出来的结果。

想到此，格林开始往着那女人的身上爬。

但这时，似乎已经有些不容易了。

格林扭曲的肋骨有的已经扎透了肺，有的则撕开了皮肤，他的手脚都用不上劲，如寄生一般的血肉，鼓鼓胀胀的撑起了他的肌肤，他的体重来到了之前的几倍之巨……而他全身的骨骼都开始错位。

“回来吧，阁下。”

格林这时的听力都有些费劲了，他回过头，是那管家。

他推开门，看着正艰难往上的格林。

似乎是觉得格林死在这里有点可惜，他表示只要现在退出来，女爵有办法能帮格林恢复原样。

但格林却大声喊着，劝管家关上门。

他注意到管家的脸上已经冒出血来，显然是已经被里面的力量所影响。

见管家依旧立在原地，格林也不再多言，他继续沿着腿脚往上……并终于是来到了那黄金血肉的王座之前。

胎天使如还在酣睡一般，心脏在皮肤底下缓缓跳动。

毕竟是神选，似乎再怎么样也能好好活着……甚至于在此时，她可能还觉得，自己还在母亲的子宫里，温暖安详的做着梦，并还期待着长大后的事情。

如此想着，格林如尝试一般，用已经像是蟹钳一样的手，缓缓取出兜里的怀表。

这是欧泊梦境之表，格林记得，这个能帮自己进入梦境，那么胎天使的梦境可以吗？

像是感受到了格林的意志。

怀表的前盖自动打开，里面停滞的指针开始缓缓转动……

格林合上眼，等再睁开眼睛……他已身处于另一个世界。

这里是……

格林像是又回到了艾斯黛拉女爵庄园的城中心。

他身边就像是庆典一般，满是歌舞奏唱的猪群与人们，无数饮食挂在从天上结下来的藤蔓上，人们伸手就能够到吃不完的东西，这里的猪能直接站来，同边上的人一起嬉戏言语……

而远处，女爵的府邸已经高耸入云，格林想着居然能飞起来。

随他起飞，越来越多的庄园内景出现在他的眼中。

猪棚那边，人们不似在宰猪，反而像是在做游戏，被杀掉的猪如魔术一般，重新在猪圈里出现。

而田地里，则是被埋进土里举着牌子的人。

他们也是一样的快乐，举着西瓜牌子的人，身上长出西瓜，举着苹果牌子的人，身上结出苹果……

终于，格林飞到了女爵庄园的最顶层。

这里有着凯金和一个美丽女性，他们同一个小家伙在玩游戏。

格林像是丝毫没引起她的注意，格林听到了她母亲在喊她……原来，金是她的名字，这孩子居然和艾玛夫人的孩子撞了名。

所以格林这时也出声，喊了一声金，她终于注意到了格林。

“你是那个在猪棚叫我的人吧？”

原来她能注意到庄园里的事情，格林像是有些意外。

那么这是否也意味着，其实从头到尾，发生的这些事情……她其实也一直都心里有数。

“是我的朋友们，把你带过来的吧，你也是来找我玩的吗？”

金问了一句，格林想到了那些猪，于是缓缓点头。

看着金一蹦一跳的跑过来，格林似乎又隐隐感觉，她确实能注意到庄园里的事情，但她的视角似乎锁死在了那群猪身上。

仿佛是因为长久的侵染，她与那群猪的意志像是模糊在了一起。

但就算是那群猪，似乎也该让金觉察到了某些事情。

所以此刻，或许是终于见到了新的朋友，金开始和新朋友说话了。

只见晴朗的天气突然下起雨来，而一直站在金身后的父母缓缓消失……她像是个小朋友一样，开始躲着父母和格林说起悄悄话来。

大意为，她觉得自己的父母不喜欢她了。

沮丧，懊恼，不知如何是好。

而格林沉默了片刻，只说着，“或许这表示，你该长大了，父母不喜欢长不大的孩子。”

金也想长大，但她不想离开她的父母。

“离不开父母的孩子，是永远长不大的。”如此说着，格林却像是想到了管家，因为此前他说过，没有人能带走胎天使。

这似乎像是在告诉格林，胎天使永远无法长大。

“但我要怎么离开呢？”金似乎是有些苦恼，她居然在这时，还记得自己是个胎儿，而胎儿，是没办法自己离开母亲的。

格林像是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她还管这些。

但缓缓，格林像是意识到了……原来这才是，管家话里的意思。

格林有种感觉，如果胎天使梦里的意识，都能作用于现实之中……那么此刻，她发自内心的认为，胎儿没办法自己离开母亲。

那么在现实一端，这该是怎样的禁制。

并且她的话里，似乎也有本能一般的，胎儿对于子宫的眷恋。

所以格林没法直接将金从她母亲的身边夺走。

格林知道，他不可能在金的梦里说服她……或者说，对于这样小的孩子，相比于你要纠正她的观点，不如想想该如何顺应她。

毕竟，这是他们最犟种的年龄。

“你知道爸爸跟妈妈的区别吗？”格林突然小声问起了金。

金想了一下，她觉得爸爸就是爸爸，妈妈就是妈妈，要说区别，她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区别。

到此，格林像是觉得足够了。

他和金说道，“我要成为你的第二个妈妈，我会把你带出去的。”

就像是个魅魔一样，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像是天生就对格林满好感，所以金点了点头，像是也没多想格林话里的意思。

而怀表的指针，似乎也到点了，逐渐锁死在一个位置不动，格林又回到了现实。

“金，就和刚刚说好的一样，我要开始了。”

格林说着，金的眼皮微微颤抖，捏起了粉紫色的小拳头，像是在表示她也准备好了。

到这，格林缓缓喘了口气，他把那扭曲的手狠狠扎进了腹部……慢慢撕开，随肠节内脏淌出来，格林颤抖着托起眼前的猪人婴孩，并慢慢塞进了腹内。

他似乎是想要告诉金，怀胎的工作，接下来由他接过手了。

而后，格林捂着腹部，艰难的转过身。

尽管一直如血牛一样的他，在这时也不免感觉到了一点吃力，倒也不是多疼，主要是腹中传来的侵染……开始模糊起了他的精神意志。

格林就这么慢慢走出门，腹部位置的可怖创口，以及垂出来的血液肠节，都让管家一脸的骇然，再不敢开口了。

而反观门口过道上的猪，此时已如酣睡一般，互相依靠着，卧在地上休憩……似乎这也预示着，此时在格林肚子里的金，她很安心。

走吧。

格林对自己说道，他决意要把金送出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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