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水上歌声感悟了昏暴的父亲
和杜伯故事的某些地方相像,又有尹吉甫和他儿子伯奇的故事。尹吉甫是周宣王当国时候的一个显赫大臣,他有一个儿子,名叫伯奇,是前妻生的,为人最笃厚友爱不过。前妻死了,尹吉甫又娶了一房妻室,生了一个儿子,名叫伯封。伯封秉性也很善良,和哥哥相处,极其和睦。可是年轻的后母,总是怀着私心,一心要想自己的儿子得到贵族的世袭,因而对于阻碍愿望实现的伯奇,被她看成是眼中钉,常想将他除去才好。一天,她向她的丈夫说:“别看伯奇外表老老实实,心眼可坏呢。他见我生得美貌,遇见没人的时候,竟调戏起我来!”尹吉甫不信,说:“我那忠厚的儿子,怎会做出这种事来?”年轻女人怒气冲冲的说:“明天你躲在后花园的楼台上,亲自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尹吉甫听了半信半疑。第二天一早他便到后花园的楼台上,远远观看花园里的动静。这女人见丈夫落入自己布置的圈套,满心欢喜,便取了十来个蜂子,预先藏在衣领和衣褶中,然后到花园去,徘徊在花丛间,假作赏花的样子。不多一会,住在后花园的伯奇为了向父母问安,也像往常一样地匆匆从那里经过。后母等伯奇快走近身边时,忽然惊惶失措地嚷道:“蜂子!蜂子!”说着,便把衣袖左右拂拭,衣摺和衣领中暗藏的蜂子就都被放了出来。蜂子们,绕着女人嗡嗡地飞舞,有的还在她身上蠕蠕地爬动。伯奇一眼瞧见,就赶忙奋勇地去替后母捕蜂。后母红着脸,两袖不住地挥拂:“蜂子!蜂子!”伯奇牵挽着后母的衣袖,从后母身上和衣领上捉下几个蜂子,丢在地上踩死了。藏在楼台上的尹吉甫,看见这幕情景,一个牵牵挽挽,一个推推攘攘,不禁勃然大怒。他马上把儿子叫来,不由分说,狠狠打了一顿,然后将他赶逐出门去。被赶出门的伯奇,只穿了一条短裤,带了一张他心爱的琴,抚摸着身上的创痕,流着眼泪盲目地游走。他走到江边,在那里伤心地徘徊。他知道自己落入了后母所设的圈套,可是含冤莫白,无可奈何。这时已是九月天气,开始降霜了,他在江边,只得采水荷的叶子做衣裳,用风干的山梨的花朵来做粮食,勉勉强强过活下去。他的弟弟伯封,从哥哥被赶逐出去后,就悲痛万分,忘餐废寝,曾经几番瞒着爹娘,寻找他的哥哥。因年纪幼小,寻来寻去,寻不到哥哥的踪影,只得罢了。天气一天一天冷起来,早晨,江边的草叶和沙土上,都凝结着白霜。伯奇赤足踏在霜上,自己编了一首叫做“履霜操”的歌,弹琴唱歌道:踏在冷冻的霜上,冒着清晨的风寒;父亲不了解我的心呵,信了后母的谗言。离别了亲人呵,痛伤我的肺肝!老天老天,我有什么罪愆?你教恶人享福,善良的人受难,未免恩情有偏!天呵!谁能来看顾我,听我申诉愁冤?这曲歌子真是悲凄激切,弹唱得林木振动,江水生波。伯奇弹罢了琴,觉得活着实在没味,便抱着琴,往江心里一跳。这条江水里住着一个水仙,听了伯奇的琴音,同情他的遭遇,便派鱼兵虾将把伯奇迎到水府,给他吃一付能潜居水底的奇药,让他从此就在水国安住,时时弹唱他的哀歌。从此,每当夜静月明的时候,便可以听见那哀婉而又悲切的琴音伴随着歌声从水底传来,那么清晰,摇漾在薄雾的江面上。船夫们从这儿经过,都能听见这奇异的歌声。起初大家不免有些骇怪,日久也就习以为常,并且他们自己也都学会唱这只歌了。这只歌渐渐就成为这一带船夫们心爱的歌曲之一,时时听見见他们在口里唱着。—天,周宣王到郊野去打猎,尹吉甫护驾一同前去。偶然来到伯奇投江的岸边,听见江上的船夫们悲凉激越地唱起“履霜操”来。君臣二人不觉都听出了神。坐在车上的宣王点头说:“这是一首悲怆的歌啊!”骑在马上的尹吉甫心里却想:“这恐怕就是我那被逐的伯奇儿唱的吧?”尹吉甫一回家,就派人四处去打听儿子的下落,终于杳无音讯。自从儿子被逐以后,后妻的阴险面貌,就一天天地暴露出来。尹吉甫细审歌词,又回想那天在楼台上所见的情景,愈想愈有疑惑。渴望将失踪的儿子找回来,亲自问个明白。伯奇在水府也非常想念父亲和弟弟,弹琴唱歌,并不能安慰他寂寞的內心,渐渐地他的歌声喑哑了,他的身体憔悴了,水仙给他吃的奇药毕竟不能长远地维持他的生命,他终于死在水中。死后,他化作了一只长尾巴灰褐色的小鸟,一直飞到田边的桑树上,站在那里,颤动着他的尾巴,发出宏亮的声音,“鴂(jué)呀——鴂呀”地直叫。那时,正遇见他的父亲尹吉甫驾了大车到田间游行,消散愁闷。忽然听见桑树上鸟叫的声音,非常奇怪。尹吉甫心里暗想,这鸟,莫非是伯奇变化的,想向我诉说什么吗?正这么想时,只听得树上鸟叫的声音更激切了。寻声看去,果然看见桑树上有一只灰褐色长尾巴的小鸟儿,在那里两眼直盯着自己,扑扑地扇动着翅膀。尹吉甫便向那鸟说:“鸟呀!如果你真是我的儿子,就飞到我的车上来;如果不是我的儿子,就赶快飞去,不要停留!”话还没有说完,那鸟已应着话声,飞到了尹吉甫的车盖上。尹吉甫一见这稀奇的情景,不觉悲喜交集,说道:“伯奇儿,可把你劳苦了!”就载着鸟儿,回到家中。鸟儿一到家门,就笔直飞进门去,站在院子里的井干上,向着屋子里面,悲声鸣叫。后妻从屋子里走出来,望着井干上的鸟说:“这是哪来的怪鸟,叫声这样难听?”尹吉甫要想试试后妻的心地,就老老实实告诉她说:“这就是我们那可怜的伯奇儿,流落在外乡,死后变做鸟飞回来了。”小儿子伯封在屋里听见了,又悲又惊又喜地跑出来,忙招着手向鸟说:“你就是我的哥哥么?哥哥呀,欢迎你回来!我们永远不要再分开了。”后妻气势汹汹,推开她的亲生子,从门角里拖出一把扫帚,挥舞着说:“快赶走这只怪鸟,不赶走可要遭灾!”尹吉甫见她这样残忍,非常生气,便从大厅壁上取下一张弩,递在她的手里,说道:“你别赶了,既然嫌恶他,你干脆拿这弩射死他罢!”后妻不知丈夫说话的用意,丢了扫帚,赶紧从尹吉甫手上接过弩,对准井干上的怪鸟就要射去。这时,尹吉甫早已从壁上取下另一张弓,对准后妻的背心一箭射去,后妻应声倒地。弟弟伯封扑上前去抱着母亲的尸身大哭,井上木栏上的鸟,却扑着翅子望着地面上的尸体嘎嘎怪叫。最后,尹吉甫对小儿子把事实的真相说明。从此以后,父子俩就和这只怪鸟住在一起,永不分开。这鸟因为是伯奇变化的,父亲又问过他“劳苦了吗”这样的话,所以,后来的人就给它取名叫做“伯劳”。就是如今在每年仲夏时候凄切而又激越地啼叫的伯劳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