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露娜希尔的祖训
深夜，露娜希尔公爵和他的妻子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
“塞尔，我们该怎么办？她是这个家族的一份子，可是如果帕切科侯爵知道了她是迦拉的女儿，一定会……”
“我们不会让那发生的，”他翻了个身，把莎拉芬娜搂在怀里，“只要我们对外宣传她是我们的孩子。”
“什么？那瓦里呢？”
“管那个毛头小子干什么？再说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吗？”
“那是另一回事。”她的语气很严肃，却只换来落在她额头上的一个吻，露娜希尔家族的人一向如此，一直是这么桀骜不驯，他们永远昂首挺胸，对于那些觊觎自己珍视之物的人毫不手软，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适应了，甚至在外人面前伪装成和他们一样。
“只要能保护戴安，又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呢？”
“…好吧……我还想再去看一眼她。”她坐起来，披上了一块毛皮毯子。
“我和你一起去。”他拿起一盏油灯，跟在了她身后。
早已经是月亮在天空正中央的时候，就连佣人也大多都休息了。
他们给戴安安排了那间走廊尽头的房间，那里曾经是迦拉德利尔的房间。他们轻轻打开门，油灯的光就渗进了整个房间，女孩蜷缩着，呼吸均匀且令人安心。
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很快就出去了。
“她长得和迦拉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塞拉斯随口道。
“除了她的眼睛，我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眼睛，像大海一样。她的眼神也和她不一样……”她们边走边谈。
房间里，戴安睁开了眼睛。这对她而言是不可思议的一天，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睡着呢？
露娜希尔公爵和公爵夫人都很关心她，而且是真心的关心，她能感受得到。公爵夫人在听到负责帮她沐浴的女仆说看到了她身上的伤疤时，手心都要被指甲抓破了。还有公爵，他的眼神自始至终没离开过自己，尽管神情有些恐怖，但那是因为担心。
她努力整理着现状：院长说露娜希尔家族是帝国的“月亮”，为什么这么说呢？而且他们好像十分畏惧公爵，只是因为担心贪污的事情被发现吗？应该不是。她现在知道的东西太少了，只知道这个国家叫做“塔拉瓦尔”，而这个领地叫做“斯塔卢纳”。明天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现在她能够傍身的东西只有脆弱的魔法和烂熟于心的贵族礼仪。
想着想着，她渐渐地合上了眼。
“小姐，该起床了。”
戴安以前不是一个爱赖床的人，可是五年以来冰冷硌人的硬床板让她现在十分留恋这张床。等等，小姐？
她缓缓坐起来，睡眼惺忪地问：“你是在叫我吗？”
“是的，小姐。”那是个红色头发的女仆，“我叫作梅丽丝，从今天开始担任您的贴身女仆。”
“你好，我是戴安。”她跳下床，抬头微笑了一下。
梅丽丝愣了一下，也回以微笑，她拉开梳妆台前的椅子。
戴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回忆起上一世，上一世她的头发是棕色的，但眼睛倒还是一样的蓝。
没一会功夫，她的一头乱发就被整理得服服帖帖。梅丽丝又替她换上一件马术装。
“这间宅子里只有这件衣服您能穿了，还希望您不要介意。”
虽说大了些，旧了些，但这也是戴安穿过的最好的衣服了。
“老爷和夫人在餐厅等您，我带您去吧。”她牵起戴安的手，适应着她的脚步。
“早上好。”她一走进餐厅就朝他们打了声招呼，但他们俩就像是要向家里孩子介绍新成员一样，端正地坐着。
“衣服还算合适，”莎拉芬娜说，“坐下吧，你边吃早餐我们边聊。”
她乖乖地坐好，开始享用早餐。
“戴安，你要知道，你的生母对我们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是塞拉斯·露娜希尔宝贵的妹妹……”
她的腮帮子鼓起来，边点头边咀嚼，认真地看着他们，就连这样的神情也与迦拉德利尔孩童时并无二致，让二人保护她的心更切了。
“我们会培养你成为一个贵族，你可以随心所欲，我们会尽我们所能满足你，只要露娜希尔家族存在，我们就会庇护你，”塞拉斯说，“但是有很多其他人觊觎我妹妹的血脉，所以我们必须告诉外界你是我们的孩子，否则你可能会陷入不必要的威胁之中。”
“当然我们本来就会把你当做我们的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我们只是担心……”
她朝他们轻轻地挑眉一笑：“我知道你们会对我好，我能看出来。”
他们看起来都松了一口气，莎拉芬娜犹豫了一会又说：“…虽然你可能不愿意，但是在外人面前，最好还是叫我们‘父亲’和‘母亲’。”
她扑闪着蓝宝石般的眼睛，认真地听着她所说的：“好的…父亲，母亲？”大概是她的样子太惹人爱，听见她叫自己“母亲”的时候，莎拉芬娜也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你最好还多吃点，你现在穿的是瓦里四岁时的衣服，可是在你身上好像还大了点。”
“瓦里？”
“我们的儿子，瓦伦蒂诺，他现在不在家。”她耸耸肩，“你们以后会见面的。”
早餐后，莎拉芬娜叫来了裁缝，给戴安定制了好几套礼服，她的眼睛都看花了。
“我一直想要一个女儿，这是原因之一。”她满面春风地看着吃着甜点的戴安，心中萌生出幸福感，“我那个儿子和他父亲简直一个样。”她一手托腮，一时间以为坐在身边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好友。
“母亲？”这样的称呼把她的灵魂拉回来，“我有个问题想问。为什么露娜希尔家族被叫做帝国的‘月亮’啊？”
“帝国的传说中，太阳神和月亮神共同创造了世界，而塔拉瓦尔皇室代表着带给人民光明的太阳，而露娜希尔家族世代辅佐皇室，在夜晚也能照亮大地。”她浅浅抿了一口红茶，“因此，露娜希尔家族是帝国地位最高的贵族。”
“月亮也创造了世界，那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怕露娜希尔公爵？”
“戴安，有时候谣言也能改变现实。”她说道，“二十年前，人们从未害怕过关于露娜希尔家族的一切，但从塞尔从战场上回来之后，就流传着‘露娜希尔是被黑夜所诅咒的名字’这种谣言。”
“既然这样，改个姓氏不就行了么？还能赢得大家的信任……”
“也许这是我应该教你的第一课，露娜希尔家族的祖训是：‘在举起剑时，永远保持沉默。’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当你专注于正在做的事时，不需要向旁人辩解。”
她很欣慰：“真聪明，露娜希尔家族的人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塞尔和瓦里都是这样，老公爵生前也是，现在该培养你的这种意识了……”
“莎拉。”塞拉斯出现在门口，他身披毛皮披风，好像正准备要出门，他的目光扫过戴安，很快就移开了，“我要去一趟孤儿院，你们一起吗？”
“我就不去了，外面太冷。”
“我要去！”戴安从椅子上蹦下来，朝塞拉斯跑去。
“你还是和我在这里好好等着吧，塞尔会处理好所有事的。”
“如果父亲要去教训那个人渣，我当然不能缺席啦。”她拉住塞拉斯的衣襟，俏皮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