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故人到访

四月的月星城春暖花开，但走向新城的路似乎总是慢上一步，好在风已经暖了，冰雪消融，房檐儿滴答滴答的声响，璟惜一会儿伸出小手去接一滴，接到了又立刻缩回来，反反复复，直到静和端着红枣粥过来，才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慢点吃呀！”叶丹青看和璟惜小手拉着静和的勺子，着急的样子，笑个不停，“璟惜啊，你娘亲又没饿到你，怎么就急成这样?”

妙筠说道“叶姑娘不知道，刘妈妈刚刚送来的粥红枣少放了两颗，小少爷只喝了一口就吐出来，不要了，吵着自己饿，给他粥又不喝，这不刘妈妈端回去补上两颗枣，怕小少爷不吃，又多放了两颗，炖了好一会。”

叶丹青说道“这小人不大，嘴巴还挺好使。”

静和应和着“岂止是好使，和他爹爹一样，嘴挑着呢。”

认识的久了，自然就熟悉了，叶丹青开着玩笑说“嗯，他爹爹是个挑嘴的人，娘亲更是，这么想就说的过去了。”

静和自己也笑了起来。

“二夫人，有位姑娘要见你。”小厮恭敬的说道。

“姑娘？”静和看看叶丹青，“我身边的姑娘啊，都快当娘了，带过来吧。”

小厮领命后，将人带到静和的身边，静和与叶丹青一下愣住了，“小王妃？”

雪木华行礼，刚要说话，璟惜却意外的跳下椅子，晃悠着走到雪木华的身边，向静和指指“漂亮，娘亲，漂亮……”，左左右右的看，看的雪木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静和唤来豆豆将璟惜先抱了进去，说道“璟惜无理，冒犯之处，请小王妃见谅。”

雪木华温和的说道“二夫人严重了。”

静和请雪木华坐下，问道“小王妃来见我，可是有重要的事？”

雪木华咬着嘴唇，犹豫再三，跪在地上，“小王妃这是做什么？”，静和与叶丹青想要扶起来，雪木华去坚持要说完，静和只好与叶丹青蹲在地上听她说。

雪木华边哭边说着“王汗快不行了，二夫人，您能救救他吗？”

“沐筱快不行了？”静和惊讶的问道，“他被刺杀了？”

雪木华摇摇头，“王汗亲征之前已经病着，但我知道那不像是病，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我父亲只能勉强维持，他担心王庭旧部从中作梗，便带病亲征，回去之后就倒下了，本以为天气暖和些会好转，可这些日子更重了。”

“他在哪？”

雪木华说道“在客栈里，我偷偷将他带来了。他不让，可我没办法了。”

静和立刻说道“洛白！”

“二夫人，您吩咐。”

“你去跟着小王妃，把王汗带到勉之东边的房间里！”洛白领命后跟着小王妃而去。

静和带着叶丹青到东边的房间收拾一下，叶丹青问道“静和，顾二公子为何还弄一个东边的房间？你们俩要分房睡吗？”

“哈哈哈，才不是，勉之时不时的给璟惜买些小东西，或者做一些小物件，我们房间里越放越多，可勉之又停不下来，我就让他专门放在这里，随时可以拿给璟惜玩也方便。”

叶丹青羡慕的说道“真好呀！”

静和调皮的一笑“羡慕吗？你给小谷主生一个不就好了，哈哈哈……”

“不要乱说”叶丹青羞红了脸。

一刻钟后，洛白将沐筱带来，放在床上，叶丹青稍稍探了一下脉搏，立刻缩回来手指“怎么像结冰了一样！”

雪木华说道“他说天气回暖就好了，可最近反而更严了，我父亲已经没办法了，父亲说神医谷小谷主医术卓绝，与顾二公子又是至交，或许有一线希望，可王汗不同意，说自己身份特殊，不愿意麻烦顾二公子。他已经昏迷两日了，我等不下去了，只能偷偷将他带来这里。”

静和叹息一声“真没发现沐筱还是这么客气的人。”转头对妙筠说道“二公子跟小谷主在前厅下棋，你去说，我头疼，说的越严重越好！”

妙筠明白了意思，便脚步匆匆的赶到前厅，走的太快，与正要往外走的子苓撞在一起，子苓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妙筠姑娘，没事儿吧。”将妙筠拉了起来。

“多谢子苓公子！”说话间继续往里走，子苓没有多想，便出了门。

顾玉章开口问道“怎么了？”

妙筠答道“二夫人突然头疼的厉害，已经昏迷了过去。”顾玉章手一顿，猛地起身，可又觉得不对，刚刚还好好的，问道“二夫人在房间里吗？”

妙筠说道“东边二公子的房间。”

顾玉章松了一口气，拉起益冉“走吧！”

“哎哎，等会，勉之，我这步棋就快赢了，头疼也死不了人，本谷主坐阵，怕什么，让我下完这一步。”

顾玉章死死拉住益冉向外走去“再给你十步也是看着像，可赢不了，干点正经事。”

益小谷主不满意的说道“怎么每次来你们家都得填点事，本谷主出诊很贵的。”

顾玉章也不理他，一路上看着小厮不停地抱着火炉送到东边的房间，益冉说道“快走吧，真是病厉害了，这火炉都拿出来了。”

顾玉章只是嘴角一笑，他知道东边的房间一定不是静和病了，但这个人身份一定很特殊。

进了房间，益冉看着静和好好的站着，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问道：“里面什么人？”

静和说道“沐筱王汗。”益冉进了房间，手指搭在沐筱手臂的一刹那，同样一惊，说道“洛白，快去把子苓叫回来，他要去天山找冰蚕，刚出门。”

洛白立刻跑出去，益冉摸出银针，说道：“勉之，你们俩一前一后，将内力打到他的体内，快点！我来使用金针术。”随即将沐筱扶了起来，静和顾玉章便按照益冉的要求，将内力一股脑的打进沐筱的身体里，静和说道“怎么像是打在冰山上，寒气这么重。”

益冉说道“集中精力，再晚点他的心脉就冻住了，快！”

子苓闲庭信步的走向马棚，套好了马，拉着出来，洛白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子苓，跟我走！”

子苓好奇的一笑“今日是怎么了，先是妙筠慌慌张张，这又是你火急火燎的。”

洛白在子苓耳边低语了几句，子苓立刻将马绳系在栏杆上，匆匆跑了过来，房间里波动着强劲的内力，子苓看着益冉不停地向沐筱身上施针，沐筱在两人内力驱动下，几乎是结成了一个厚厚的冰茧将自己包裹住，反而在顾玉章强劲内力的驱动下，冰层愈来愈厚。雪木华越来越担心，喊着：“王汗！”

叶丹青拉着她退到一边“不要让他们分心才是，他们会尽力的。”雪木华紧咬着嘴唇，默默的流着眼泪。

看着愈来愈厚的冰层，顾玉章问道“益冉这是什么东西？”

“寒蝉蛊！”益冉与子苓异口同声，子苓继续说道“寒蝉蛊在最大限度的释放寒意，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务必坚持到冰层退去。”

这样的消耗，静和已经有些困难，顾玉章喊道“静和收回内力，我自己来！”

静和深吸一口气，脚下一跺，“勉之，加把劲，打碎这冰层！”一股脑的将气海中全部内力打了出去，顾玉章同样如此，冰层仿佛在烈焰中炙烤着，恍惚间有了松动，静和掌中又是一用力，顾玉章眼睛一闭，睁开之时，眼中仿佛倒影着两条火龙，内息一动，两道龙影窜出，环绕着冰茧燃烧起来，两个人几乎是疯狂的燃烧着自己的内力。

叶丹青同样担心的说道“天呢！他们俩这样不计后果的燃尽内力，不要命了吗？”

几息之后，冰茧出现裂纹，炸裂之声伴着一声哀鸣，寒冰散去，一切归于平静，顾玉章身形一动，扶住静和，厉声说道“告诉你收回内力就是不听，知不知道这有多凶险！”

静和捂着胸口说道“哎呀，两个人一起冒险，总好过一个人，吉人自有天相，不过是一段时间动用不了内力而已，在家里，又用不着。”

“你总有理由搪塞我！”

静和看着顾玉章生气的样子，打岔说道“游龙剑越来越听你的了，刚才那两条小火龙还挺威风的，你教教我，风鸣剑能不能也这样？”

“不能！想都别想！”

静和微微一笑“说我半天，自己的脸色不也是白纸一样，不教就不教，小气！”

还在气头上的顾玉章，还是急着从怀里摸出两粒药丸塞，一人一颗，说道“我怕夫人化成风飘远了，璟惜还要拿个绳子拉着你。”

“那不是风筝么，你讨厌！”静和说的自己都笑了。

两个人喘息着，走近床边，看着子苓如当年一样探索着寒蝉蛊的位置，收回功力后，摇摇头说道“不太好。”

“子苓，这蛊虫如何解？”顾玉章问道。“可是也有母虫吗？”

子苓摇摇头“没有，寒蝉蛊的霸道程度不亚于黄泉苦，喜寒凉之处，吸食人的血气，直至宿主血脉结冰而亡，再寻找新的宿主。”

雪木华担心的问道：“还有救吗？”

子苓没说话，益冉问道“能探测出，这寒蝉的年份吗？”

“百年有余。”

益冉继续问道“寄宿在哪里？”

“心脏附近”

益冉叹息一声“难了。”

静和坐下来“为什么？”

益冉答道“百年寒蝉已经具备了很强的自我修复能力，你们俩打破了它的防护，可它寄宿在沐筱王汗心脏附近，血气最是旺盛的地方，三日后便会恢复，沐筱王汗的身体会继续陷入冰冻的状态。”

顾玉章问道“扎木伦的摩尔圣果也不能解吗？”

子苓说道“摩尔圣果可解百毒但不能解蛊，而且有滋养血脉的功效，会令蛊虫的成长更快，适得其反。”

雪木华瘫坐在地上“难怪王汗越是服用摩尔圣果越是严重，最后父亲才停下来，束手无策了。”

顾玉章继续问道“你们俩不总说万物相生相克，总该有个解法的。”

益冉说道“百年的火玲珑加上雏鹰莲子，或许有救。”

叶丹青说道“雏鹰莲子当日你不是已经取下来吗？另一种百年火玲珑是神医谷的灵药，快去取来不就成了？”

子苓又一次摇摇头“雏鹰莲子在我身上，但师兄的难处在于火玲珑被四长老当日分家带走了。去年师兄与石青联手将药材贩运的价格控制下来，济世庄，没赚到钱不说，积压药材亏的两个老头子裤子都穿不上了，特意来找师兄吵了一架。只怕很难拿出来火玲珑。”

“我愿意用摩尔圣果交换，只要救王汗！”

静和握住雪木华的手“小王妃，有些人不是你愿意换，就会换的，益冉和子苓已经暂时稳住了蛊虫，我们再想办法。”

“谢谢你，二夫人。”

益冉走到院中，说道“静和，你可有成色纯粹的羊脂玉，最上乘的。”

因为静和有珠宝买卖，所以有些收藏，说道“做什么?”

子苓解释道“四长老是个玉石收藏的痴迷者，尤其是羊脂白玉，温润剔透，一尘不染，或许可以交换。”

静和瞪大眼睛说道“子苓啊，你说的这个成色，那可是价值不菲，有价无市啊！”

子苓说道“是呀，所以很难！”

静和看看顾玉章，“是有一个玉如意的，准备过两个月，公公六十寿辰做贺礼的，实在不行就拿出来吧。”

顾二公主却是云淡风轻的一笑“那就给父亲留着。”

“你有什么办法？”

顾玉章看看益冉，“自然看小谷主的态度。”

益冉心里明白顾玉章的意思，神医谷一分为二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只是两个长老倚老卖老起来，自己实在是头疼受不了，一直以来只能控制却迟迟未能解决，思考再三，说道“神医谷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

“那这事儿好办了。”顾玉章唤来洛商，“立刻去趟江南，找百里成，就说不必顾忌小谷主的面子，二长老和四长老欠的账该还了，两条路，一是两日内到我顾家来给小谷主磕头谢罪，交出火玲珑，二是以命抵债，看着办吧。”

“是！”

看着洛商离去，益冉说道“他们一把年纪了，你别吓着他们。”

子苓说道“师兄，吓唬一下也好，省着两个老家伙给鼻子上脸。”

益冉瞪了子苓一眼，“少说两句！”

静和应声说道“小谷主，勉之不是吓唬人的，是真的，这二位长老的行事风格，欺软怕硬，无赖之极，真不知道是靠着岁数大当上长老的，还是耍无赖的本事当上长老的，总之，他们比你会算计着呢。”

“洛白，去把棋盘搬到这来，小谷主说就差一步，就赢了本公子，让小谷主试试。”顾玉章边说边给益冉倒上一杯茶，“反正我的名声就这样，你的仁慈之心啊，就留到他们跑来求你时候吧。”

“豆豆！”静和看着豆豆端着糕点路过门口，唤了一声，豆豆稳稳的走过来，“大小姐，你早上做的糕点出炉了，我这次可是看好火候了，时间也没差，你看看？”

静和瞧着很好，说道“糕点给我，去将我存在冰窖的东西，还有药阁内，南面最上层的两个锦盒拿来。”

“知道了。”豆豆将糕点交给静和，便匆匆去了。静和拿一块给叶丹青，“好吃！静和你这手艺不开个铺子都是可惜了。”

静和端着点心说道“这都是小豆儿的功劳，今日与我说不甜，明日与我说不香，后日与我说不好看，改来改去便成了精品了，有人提意见很重要。”两个人边说边进了房间，静和将糕点放在雪木华的旁边。“尝尝吧，这些日子你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先垫垫肚子。”

雪木华眼睛已经微微肿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愈加灵动，声音哽咽的说道“多谢二夫人。”

叶丹青劝慰的说道“小王妃，不用客气的，我刚刚问过益冉，王汗一时半会不会醒的，体内的蛊虫受了重创，被子苓暂时封住了，但他身体虚弱，又不能服用大补的药物，只能慢慢恢复，益冉用金针术已经为他打通经络，按他的估计，至少也要傍晚能醒来。”

雪木华抹去眼泪，说道“谢谢叶姑娘。”雪木华转身跪在两人面前“雪木华感谢几位对王汗的救命之恩。”

正要磕头被静和赶快拉了起来“小王妃啊，你真是不了解你家王汗，他可不是个客气的人。难得这会儿他好好睡着，你也睡会儿吧，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小王妃想了想说道“二夫人能帮忙送一封信吗？我坚持将王汗带了出来，实际王帐之内是三弟，大哥也说能救王汗的或许只有小谷主，会帮忙遮掩，我想给大哥写封信，他们心里也能踏实些。”

静和点点头，拿来纸笔，不禁感慨道，这老天爷真的是公平的，老王汗虚伪狡诈，对待儿子就像是一个有价值的工具，什么时候没有价值了，便会丢弃掉，沐筱这辈子对父亲只有仇恨，可在这样的帝王之家，相同的遭遇，竟成全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手足亲情，无论是当初沐筱登基还是如今性命之忧，他的兄弟都在维护他，而不是像云妃与三皇子一样，见缝插针，狗急跳墙。

璟惜已经到了闲不住的年纪，晃晃悠悠，爬上顾玉章的腿上，小手一动，棋盘全乱了，顾玉章哈哈哈笑起来“儿子啊，你赢了！”

益冉一手捂着脑袋“小家伙，叔父马上就赢了，你……呀！”说着宠溺的捏捏璟惜的小脸蛋儿。益冉看着子苓眯着眼睛靠在躺椅上晒太阳闲适的样子，询问道“勉之，静和让豆豆去取什么？”

顾玉章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豆豆抱着几个盒子进来，“二公子，都放在这吗？”

顾玉章说道“嗯，你去忙吧。”转头看看益冉“打开看看吧！”

“这么凉！”益冉触碰第一个盒子，缓缓打开，眼前一亮“天山冰蚕？”子苓耳朵一动，跳起来“我看看！”子苓拿着左看右看，“不是野蚕，是天山派圣物冰皇的子蚕，二公子你怎么不早说，我就要去找这东西的。”握在手里爱不释手。

顾玉章说道“哪里知道你要去天山找这东西，刚刚在里面你师兄说起来，静和才想起来，这些本来是要给小谷主娶媳妇时送上的，索性都拿出来吧。”

益冉的脸上掩盖不住笑容，打开两个锦盒，都是上下两层，每层摆着两个小盒子，苍山红珠、东海蓝淬、凤尾灵芝、昆仑雪莲。“知我心者，勉之也……这凤尾灵芝已经消失多年了，这纹路紧密，可是绝佳珍藏，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夫人这次平乱立了大功，特意向圣主求要的，宫中也只有这一个。”顾玉章一边哄着璟惜玩一边说着，“小谷主，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要再有一个帝王参就更好了……”

璟惜自然是不明白益此时贪得无厌的样子，天真的说道“没有，不给！”然后便伸出小手去抓一个又一个漂亮的盒子，吓得益冉和子苓麻利的将所有宝贝收起来。“璟惜啊，叔父真是怕了你了……”

璟惜做了一个鬼脸，抓着顾玉章的衣服“爹爹，躲猫猫。”

顾玉章宠溺的说道“来吧。”于是璟惜扭着小屁股蹭下去，左摇右摆的躲起来，一会儿坐在桌子下，一会儿躲在柱子侧面，一会儿又躲在拐角处，孩子的笑声萦绕在整个院子里，益冉摇摇头说道“子苓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会相信这样的顾二公子吗?”可并没有回复，“子苓？”还是没有回复，益冉回头一看，子苓已经卷着所有的宝贝脚步匆匆的走到了转角，“我的宝贝啊……子苓……子苓……”连跑带颠的跟了上去。

傍晚的夕阳洒落在房顶上、庭院内，晕染着温和而安静的画面，沐筱的眼睛缓缓睁开，试着坐起来，环顾着陌生的房间，自然自语道“这是把本汗弄到什么地方来了。”

或许是他的声音惊动了角落里的小精灵，咣当一下，掉了手里的小木剑，沐筱转头一看，璟惜正好奇的看着他，圆圆大大的眼睛，胖嘟嘟的小脸儿，总觉得有点眼熟，问道“小家伙，你是谁呀?”

璟惜眨巴眨巴眼睛“你是谁？”

“我是……”沐筱一想，说了他也未必知道，索性换个问题，“这是哪啊？”

“我家！”小家伙挺起腰板说道，这个问题的确回答了，可跟不回答也没什么两样。沐筱不自觉的笑了，穿上鞋子，走近璟惜，捡起了地上的小木剑，问道“那你家里最近还来了其他的陌生人吗?”

璟惜摇摇头又点点头，这让沐筱更是迷糊了，“小家伙你什么意思啊，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姨”璟惜稚嫩的声音，让沐筱终于得到一个答案，故意逗璟惜，“很漂亮吗？”

璟惜使劲点点头“很漂亮很漂亮。”

沐筱笑着坐在地上，拿着小木剑，说道“小家伙，你还挺有眼光，那可是本汗的小王妃啊。”

“我的！”璟惜指着小木剑，自己的玩具，沐筱左右看看说道：“你爹爹给你做的？”

“爹爹做很多。”转身晃悠着一会儿一个一会儿一个，扔了一地，说道“都是我的。”

“这还是个武学世家，来吧，小家伙，过两招！”沐筱坐在地上与璟惜玩起来，无意间看着璟惜领口露出一个熟悉的白边，探手想要摸一下，璟惜推了一下他“不能动！”

“我猜这是个月牙儿形的，对不对？”

璟惜点点头“对，也不能动。”

沐筱一下便都明白了，“小家伙，你爹爹有告诉你这是哪来的吗？”

璟惜自豪的说道“爹爹说，是草原上的叔父送我的，别人不能动！”

沐筱心里听着高兴，听着外面妙筠的声音“小少爷，小少爷……”沐筱说道“找你的。”

璟惜小手堵住沐筱的嘴“别说话，让妙姨着急一会儿。”

沐筱握住璟惜的小手，“你还真是淘气，那就听你的，再玩一会儿吗？”

璟惜意犹未尽的点点头，拿着兵器与沐筱比划起来，玩着玩着，沐筱竟是给璟惜变起了戏法，妙筠四处找不见人影，慌了神儿，“二夫人，小少爷找不到了。”

话音刚落便听着东边的房间里传来璟惜天真无邪的笑声，笑个不停，“走吧。”雪木华推开门，看着沐筱背着璟惜坐在地上，手上缠着布条，样子奇怪又好笑，惊讶的喊道“王汗？”

璟惜看见静和，一溜烟的钻进母亲怀里“娘亲，这个叔父会变戏法。”静和亲了亲璟惜，“好了，妙姨找你都急坏了。”

雪木华赶快将沐筱从地上扶起来，坐在床上，沐筱看着雪木华说道“忘了我说的话了吗？”

雪木华有些紧张起来，“可是我担心……我……”

“你那么凶干什么，小王妃就该在来的路上戳你两刀，让你醒不过来！”静和拉过来雪木华，“坐着，不必管他。”

沐筱看了一眼静和又看看走进来坐在旁边的顾玉章，叹息一声“哎，我家小王妃在小将军面前，定然是要学坏的。”

顾玉章也是笑笑说道“王汗喝茶吗？”

沐筱朗声一笑“本汗喝茶一定是要上好的。”话音一落，昏迷的久了肚子也叫了，沐筱无奈的摇摇头，“有肉吗？”

“哈哈哈，管你吃够。”

沐筱一挥手“王妃更衣，吃完再说。”雪木华立刻乖巧的为沐筱拿来外袍，打扰人家小夫妻更衣自然是不合适，静和挽着顾玉章的胳膊，回到院中，命人准备饭菜。

雪木华细心的给沐筱整理服饰，并将寒蝉蛊一事告知了沐筱，看着王汗镇定的样子，雪木华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沐筱答道“既来之，则安之。”

很快豆豆便带着小厮、侍女将桌子上摆的满满的，沐筱也不客气，坐下来拿起筷子说道“顾二公子，有肉没酒，是不是差点意思？”

“王汗，你的身体……”雪木华担心的提醒着。

益冉说道“不碍事，喝点酒暖暖身子没坏处。”

“事儿还不少，豆豆，去拿西山老窖。”

沐筱听着静和的话，嘴角一笑“西山老窖可是难得的烈酒，这杯不行，小将军，换碗喝。”静和看着沐筱毫不客气的样子，真是人好了就漏了本相，示意豆豆换了吧。

这火锅当真是只有人多了吃才热闹，小厮一盘又一盘的加着肉和菜，雪木华从未见过王汗如此恣意的样子，也从未见他这般开怀畅饮，坐在一边远远看着，静和走到她身边，询问道“小王妃，若是不喜欢，想吃什么，我命人给你做些送来。”

雪木华解释道“不是的，二夫人，这很好，我吃饱了，就想坐在这里好好看看这样的王汗。”

静和大概明白了雪木华的意思，坐下说道“小王妃，眼中的他是什么样的人？”

雪木华羞涩的说道“我说不出来，可就是喜欢陪在他身边。他是个傲慢之下睿智的人，是我的依靠，可我从未见过他这样轻松过。”

“他选择了王位，必然有许多取舍。”

雪木华拉住静和的手，“二夫人，今日我才明白王汗为什么每次提到顾家、姚家时，都会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是真的朋友才会有这样的信任吧。”

静和没有说话，雪木华继续说道“起初我以为，王汗给顾二夫人摩尔圣果，是为了还扶植扎木伦商队的恩情，可月星城刺杀，二夫人冒死相救，二公子一直护送到王汗出城，姚家二公子、大公子更是将王汗亲自送回扎木伦，我心里感激，后来悬阳勾结外人造反，侵犯梁城，姚家二公子不但没有误会王汗，还将悬阳送回了托普王帐，和林的财宝黄金全部交给了王汗处置，甚至借机打散了悬阳聚集的老贵族势力。这一次又是，你和二公子冒着内力耗尽的风险，救王汗，我真的很感激你们，也明白了，王汗与你们是志同道合的人，不是为了利益的置换，也不是为了权势之争，而是真的信任。”

静和笑笑“小王妃啊，这战争啊，不管是谁胜谁败，都是流血的代价，身后便是无数个残破的家庭，流离失所的悲剧，沐筱早就看明白这一点，也懂得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的道理，我最初也以为是勉之与大哥跟沐筱王汗的赌注，日子久了，我自己都忘了，可最终的结果，是他们都赌赢了。”

“嗯！”

饭桌上已经接近尾声，子苓醉心于宝贝药材没来吃饭，叶丹青扶着有些喝多了的益冉回去，就剩下了顾玉章与沐筱两人。

沐筱开口说道“圣主这次这么大方的将黑水割让的土地都给了扎木伦，可却是一把双刃剑。”

顾玉章微微一笑“所以我放了燕北骑兵戍守边关，就等着置德回头抢你盘子里的肉。”

沐筱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你是看着我的，还是看着置德的？”

顾玉章说道“那要看你怎么想，反正我家长风将军这次打的高兴了。还等着再来一次呢。”

沐筱拿起碗“喝酒！”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即便是置德恢复元气后，卷土重来，燕北的铁骑也不会袖手旁观。喝着喝着，突然想起来克鲁的事情，回头说道“小将军，你和长缨公主的关系不错，如果有一日我与安格打起来，你会如何？”

“冷眼旁观！”堵得沐筱说不出话，静和继续说道“反正燕北离得远，最适合隔岸观火。”

雪木华被静和说的笑出声，“王汗还是喝酒吧。”

沐筱无奈的转过头，“这小将军的脾气，也就你受得了。”

顾玉章反驳道“我家夫人最是温柔贤惠的，你就不要羡慕了。”

沐筱被说的笑起来，顾玉章继续说道“你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病了。”

沐筱放下手中的碗，“知道又如何，赤和头发都白了也没有起色。”

“可查出来是谁做的？”

沐筱说道“如今看来应该是当日与黑水置德交换黑水明成兄妹时，遭了暗算。”

“可你身边有巫医，暗卫，这下蛊的手法可是够高明的。”

沐筱点点头，“当日交换印鉴后，我打开文书时，觉得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仔细看看，不过是水珠而已，之后几日就开始时不时的发冷，怪不得置德这么痛快就让给我一块土地，想着等我死了再要回去呢。”

顾玉章手中将一封信函放在桌子上，“王汗带病亲征，帮我解了新城之围，这步棋，交给你了。”

沐筱打开信件，惊讶的看着正在饮酒的顾玉章“我如今已经不是那个戴着面具的二皇子，而是扎木伦的王汗，我一句话整个扎木伦都会参战，你就不怕我反扑中原北境、翻脸不认人吗！”

顾玉章依旧饮着酒，缓缓放下酒杯，“可你一直都是沐筱！”

沐筱不言，靠在椅子上，望着璀璨的星空，“沐筱？从前呢，沐筱打着二皇子的名头，在父汗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今换了王汗的名头，的确贵重了些，换来的是处理不完的政务和父汗留下的顽固旧症，两边一头是老虎一头是狮子，我都快忘了自己了。”

顾玉章同样靠着，洒脱的说道“东边那头老虎快被你打成猫了，西边的狮子忙着处理内政与漠北之争，好好养病吧，别可惜了我父亲和岳丈大人给你挑选的草场。”

沐筱朗声笑起来“这真要好好感谢两位老郡守，的确是上等的草场，水源充足，土壤肥沃，你若是要养马，大可以来放放。过来放个牛羊，我也不介意。”

顾玉章不屑的看了看沐筱“王汗这么大方，不如直接送我两头牛羊，唰着吃、烤着吃，不是更痛快！”

“这是喝了多少酒啊，三里以外就闻着了。”静轩怀里抱着瑞雪，缓步走了进来。

“二哥？你怎么来了？”

家悦看着沐筱的第一眼还是停住了脚步，躲在了静轩的身后，心口那一箭一直是家悦心里的阴影，顾玉章接过瑞雪，“姑父抱抱，胖了没有。”

“不胖！”瑞雪稚嫩的声音，娇滴滴的十分可爱“我想弟弟了。”顾玉章唤来妙筠，带着瑞雪与璟惜玩耍。静轩拉着家悦坐下，可家悦还是觉得每一步都很沉重，沐筱起身十分恭敬的说道“当年之事，让二夫人受惊了，还请见谅。”

家悦勉强的说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静轩开着玩笑“看你把我夫人吓得。”

沐筱嘴角一笑，开玩笑的说道“那要不让二夫人也射我一箭，如何？”

雪木华紧张的拉着沐筱，她自然不知道家悦连弓都拉不起来，可看热闹总有不嫌事大的，静和搂着家悦“二嫂嫂，我代劳，洛白……拿弓……”

“打住！小将军，你二嫂嫂心有余悸，我也一样啊，你风鸣剑劈下来，偏离半寸，我脑袋都没了，这会你再来拉弓射箭一次，还让不让我活了！”一番话说的家悦也不禁笑了起来。

两日后果然不出顾玉章所料，神医谷的二长老与四长老不情不愿的登门造访，顾玉章做事向来是言辞狠厉，全然不给两个老家伙倚老卖老的机会，除了百里成手里，两个老家伙低价收购药材，高家卖出的证据，还有静轩手中，在西铭售卖虚假灵药的证据，一旦消息溜了出去，两个老家伙自然知道江湖上再无立足之地是小事，被江湖追杀才是大事，不得不求顾玉章看在益冉的面子上，放了他们，顾玉章的算盘从没算空过，交出火玲珑，之后将证据交给益冉，合并神医谷，听从益冉发落，高兴的益冉差点没有崩住，罪证掌握在自己手里，便只有神医谷是他们的庇护之所，自然是要老实些，等着两个老家伙走了，乐的抱起了顾玉章，欢呼了一圈。

晚风吹拂在草原上，放眼望去已经散发着绿意，沐筱纵马驰骋，雪木华跟在后面，天边一抹晚霞，久久不舍得离去，沐筱停在高出，俯瞰着自己在草原，更俯瞰着自己的子民、还有那数不尽的牛羊，安居乐业，海晏河清，何尝不是自己的愿望呢。雪木华说道“正是因为王汗，才有今日的安定。”

沐筱说道“不是因为我，而是征战沙场的人，都已经厌弃了战争，身边有自己的爱人，可爱的孩子，慈祥的父母，起床后有滚热的牛奶，烫手的饼吃，高兴了杀牛宰羊，喝着马奶酒，这才是子民应该过的日子，胜利是神圣的，也是残忍的，草原是永远是草原，我们只是匆匆数年的过客，但愿我沐筱有生之年，能让我的子民安居乐业，让扎木伦不受战争之苦，可我沐筱也不惧战，胆敢有人侵犯我扎木伦的土地，本汗仍旧会亲自出征，捍卫我扎木伦的国土！”

雪木华看着眼前的男人，熠熠生辉，她知道这也是整个扎木伦子民的荣耀，“王汗若是能娶上一位像顾二夫人一样王后就好了，我自愧不如，没办法帮您完成宏图大业。”

有些事只能在心里，有些人也只有一个，沐筱嘴角一笑说道“顾二夫人的风采也就顾二公子消受得起，本汗自视没那个本事，本王有小王妃在身边已经心满意足，你……真的希望我身边有别的女人吗？”

雪木华不语，眼中泛着红润，只是坐在地上，看着远方，沐筱看的清雪木华的善良，更看得见她对自己的真心，同样明白她坐在小王妃这个位置上的难处，当日自己登基不久，各部落便开始撮合将王公贵族的女儿嫁过来，王庭不稳，他不想娶又不得不娶，权衡之下，雪木华是最合适的人选，即便雪木华一直以来都清楚这一点，还是满心欢喜的嫁给自己，从不会拒绝自己任何命令与要求，在自己身边极为小心。

沐筱坐在她的身边说道：“雪木华，今日离开顾家之时，小将军与我聊了几句。”

“聊了什么？”

沐筱继续说道“她说，见了几次小王妃，只有这一次，我的病好了，才有了笑模样，笑起来很好看。”

“我是真的为王汗的病好了而高兴。”

沐筱笑笑说道“其实我很想告诉她，我的小王妃以前很爱笑，救治士兵伤病的时候爱笑，陪孩子们玩耍的时候爱笑，可我想了想，小王妃自从嫁给我后，真的很少笑了。”

雪木华心里触动着，“我怕出错，更怕一不小心连累你，我知道你每一步都不容易，也知道自己不够聪明，至少不能给你添麻烦。”

沐筱叹息一声将雪木华搂在怀里“雪木华，我是坐在王汗的位置上，可我也是一个丈夫，我还有能力护得住自己的妻子，包容你的喜怒哀乐，以后不必每日小心翼翼，更不必为了别人的看法为难自己，明白吗？”

雪木华的眼泪说不上是感动还是欣慰，亦或是等待的回应，哽咽的说道“谢谢你，王汗，这次来顾家，雪木华明白了王汗为何敬重顾家与姚家，他们都是重情重义的人。”

沐筱笑着说道“情谊啊，有时候真的是将心比心，就像顾二公子将褐墨一族的定数交到本汗手中一样。”

雪木华是草原上长大的，对褐墨一族也是了解颇多，骁勇善战，被顾二公子打到山林里面，说道“褐墨一族不是答应顾二公子不出山林吗？”

沐筱点点头，继续说道“这封信是顾二公子与鲁答一的约定，没有顾二公子的允许，他们出不来，意味着，出来了也是要回去的，顾二公子将这个权利交到我手上，是担心黑水置德反扑扎木伦之时，放出褐墨一族便可以解了扎木伦北部的威胁，置德绝不敢轻举妄动。”

雪木华不可置信的说道“顾二公子真的很相信王汗。”

沐筱平静看着远方，心中不禁感叹，人生很多时候就像是一场玩笑，曾经最棘手的敌人，如今最是守望相助的盟友，有些事不需要保证，亦不需要承诺，却总在最需要的时候相互牵绊，执手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