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技术变革驱动全球产业变革
技术革新的蝴蝶效应,往往是超乎想象的。历史上每次科技领域的新发现、新突破,势必引发传统产业的升级换代和新兴产业的蓬勃兴起,从而实现社会生产力的周期性、跨越式发展。
如果说蒸汽机驱动的机械化、电力和钢铁驱动的重工业化、流水线制造驱动的大规模标准化生产、数控技术驱动的柔性制造代表了前几次工业革命的主导技术范式,智能化、网络化、数字化技术的加速突破和应用则是当前蓬勃发展的新一轮工业革命的核心动力。智能技术和数字技术的连锁突破和大规模应用,不仅正在或将要催生一批新的先导产业,而且将与传统技术和产品融合,从根本上改变传统产业的技术基础、组织模式和商业形态,从而最终促进全球经济结构和发展方式的深刻变革及经济增长潜力的充分释放。
一、不仅仅是“技术”的意义
新技术变革对推动全球经济社会发展模式演进、拉动世界经济走出困境等方面有着重要的意义。尤其是对中国而言,本次产业变革为中国产业转型升级、社会经济发展带来了机遇,更是决定中国在大国博弈中能否掌握产业优势的重要考验。
从科技给发展模式带来的变革来看,近些年科技创新广度快速加大,深度显著加深,速度明显加快,精度进一步加强。以人工智能、量子信息、移动通信、物联网、区块链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加速突破应用,以合成生物学、基因编辑、脑科学、再生医学等为代表的生命科学领域孕育新的变革,融合机器人、数字化、新材料的先进制造技术正在加速推进制造业向智能化、服务化、绿色化转型,以清洁、高效、可持续为目标的能源技术加速发展将引发全球能源变革,空间和海洋技术正在拓展人类生存发展的新疆域。
从科技对世界经济的拉动作用来看,世界经济的行稳致远需要科技创新提供动力源泉。从过去多轮产业革命中可以看出,世界经济长远发展的动力源自科技创新。体制机制变革释放出的活力和创造力,科技进步造就的新产业和新产品,是经历历次重大危机后世界经济走出困境、实现复苏的根本。尤其是联系当下,世界经济走出泥潭的趋势和动力持续表现出不乐观、不确定性和风险上升,各国经济都面临艰难的“障碍赛”。要跨越种种发展障碍,必须向科技创新要答案。
对中国而言,当今我们所处的世界是一个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的时代,人类社会充满希望,以数字化、绿色化、智能化为代表的新技术机遇层出不穷。全球科技发展60年周期循环往复,以信息技术为代表的新一轮科技革命正在蓬勃推进,尤其是全球政治、经济、科技结合日益紧密,错综交织。科技作为人类社会发展的原动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动力驱动全球产业变革,进一步塑造和影响全球的产业布局、政治经济格局。哪个国家能够抓住技术变革的机遇,这个国家就能在未来几十年的全球产业链条和产业布局中占据高端地位,掌握优势资源。
总体来看,新产业变革本质上是新科技革命的结果。科技发展的方向通常会受到多重因素影响,一方面会受到人类好奇心和科技发展惯性等内在动力的影响,另一方面也会受到与经济、安全紧密相关的社会需求和投入因素的影响。
从时间周期来看,第二次科技革命和第二次产业变革爆发以来,从科学革命、技术革命到产业革命的时间越来越短。从特色来看,无论是重大科学发现和技术演进趋势,还是人类共同面临的可持续发展需求,快速发展中的新产业变革的爆发和扩散都将更注重多重技术的交叉融合。从影响力来看,目前最有可能催生新产业革命的几大科技领域,已经呈现出技术之间具备广泛关联性和全局性的趋势。从所处阶段来看,创造对人类社会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产生深刻、持续影响的重大科技突破和发明应用,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从总体展望来看,快速发展中的新产业变革将有可能从根本上改变技术路径、产品形态、产业模式,推动产业生态和经济格局的重大深刻调整,相比历次产业革命对制度的要求也将更为苛刻,更有可能率先发生在具备良好制度条件的国家和地区。
二、与之前可能有所不同
从科技史角度看,新一轮产业技术革命被认为是第四次产业技术变革。早期一些研究者认为,这次技术革命是一次单纯以新一代信息技术为标志的大变革。但随着近年来科技与产业融合发展趋势的愈发明朗,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此次变革涉及的技术领域之多是前所未有的,创新更是全方位的。
受制于当时科技发展水平和阶段,前三次产业技术革命的科技创新内容相对比较单一。如第一次产业技术革命以蒸汽机的发明为标志,主要由英国引领,表现为以机械动力替代人力、畜力,带来了大规模的工厂化生产,引发了纺织业的机械化和冶金工业的变革。第二次产业技术革命以内燃机和电力技术的发明和应用为主要标志,主要由美国和德国引领,以电力为动力实现了生产生活的电气化,催生出汽车制造业和石化工业,推动了铁路运输业、造船工业等领域的创新发展。第三次产业技术革命是信息技术革命,以电子计算机技术的发展和应用为标志,继续由美国引领,实现了生产生活的自动化、信息化和管理的现代化。而第四次产业技术革命则是一次综合性的革命,基因技术、量子信息技术、新材料技术、新能源技术、虚拟现实等都实现了全面迸发,推动了生产生活系统的全面智能化,使经济社会发展方式产生了快速的、智能的、融合性的变革。
以生物技术、新能源技术、新材料技术为例,重组DNA技术开始在医学上的基因治疗、药学上的疫苗生产、农学上的生物育种等方面被普遍应用。光伏技术围绕转化效率提升跨过了铝背场(BSF)电池片技术和PERC电池片技术,即将进入N型电池技术规模化普及的新阶段,技术变革将助力碳达峰、碳中和的加快到来。而碳纤维和以碳纤维为基体的复合材料领域的技术探索,正在逐步满足航空航天、清洁能源、智能装备等诸多领域长期以来梦寐以求的产品结构轻量化和高强度特性。
此外,我们也应该认识到,目前产业技术革命所发展、应用的多种新技术对人类的影响具有系统性、整体性。信息技术、生物技术、新材料技术、新能源技术等应用广泛推动了各新兴技术间的高度融合、相互渗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技术系统,对人类社会改造有同步性、系统性和整体性特点。以被誉为人工智能终极形态的人形机器人为例,除了基于人工智能技术的人机交互等功能,在材料方面,人形机器人相较于工业机器人,通常需要密度更小的金属材料及碳纤维复合材料;在能源技术方面,人形机器人为满足其在不同场景的工作需求,需要在自动补能等方面有所创新;在电子元器方面,人形机器人对外界信息感知的核心就是依靠更高敏感度、更多类别的传感器。
三、我们的机遇和挑战
从产业变革的历史来看,新一轮技术革命和产业变革对经济发展的影响,本质上是“三个替代”的过程,即新生产要素替代旧生产要素、新生产方式替代旧生产方式、新动能替代旧动能。中国目前所面临的经济现状包括劳动力要素逐步丧失价格优势、传统经济发展方式面临瓶颈、旧业态无法支撑经济继续增长等问题,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将在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上提供机遇。
从传统发展方式转型升级来看,新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将改造传统生产模式和服务业态,推动传统生产方式和商业模式变革,促进工业和服务业融合发展。一方面,推动传统产业转型升级。新一代信息技术和智能制造技术融入传统制造业的产品研发、设计、制造过程,将推动我国传统制造业由大批量标准化生产转变为以互联网为支撑的智能化、个性化定制生产,大幅提升传统产业发展能级和发展空间;新能源技术广泛应用于传统产业,将直接降低传统产业能耗水平。另一方面,促进制造业、服务业融合发展。新一代信息技术、智能制造技术等全面嵌入到制造业和服务业领域,将打破我国传统封闭式的制造流程和服务业业态,促进制造业和服务业在产业链上的融合。随着产业高度融合、产业边界逐渐模糊,新技术、新产品、新业态、新模式将不断涌现,现代产业体系还将加速重构。
从发展新动能挖掘来看,新技术及其广泛应用将促进生产效率提高,直接提升我国潜在经济增长率,而新技术的产业化和商业化则将打造出新的业务部门和新的主导产业,催生新的经济增长点。一方面,提升潜在经济增长率。新一代信息技术、智能制造技术等突破应用,将改造传统的资源配置和生产组织方式,促进全社会资源配置效率提高;智能机器人等广泛应用将替代低技能劳动、简单重复劳动,将缓解劳动力紧缺现状并提高劳动生产率。另一方面,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随着新技术在生物、新能源、新材料、智能制造等领域取得突破,将催生出具有关联性强和发展前景广阔的生物、新能源、新材料、智能制造等产业,尤其是依托我国纵深多样、潜力巨大的国内市场需求,必将发展成为我国产业重要的新增长点。
机会之后也暗存一些隐忧,尤其是颠覆性技术的突破应用将促使全球价值链出现分解、融合和创新,对我国的比较优势、要素供给、制度供给等形成重大影响。一方面,有可能造成传统比较优势削弱,需要寻求新的比较优势。颠覆性技术的广泛应用将打破原有的规模化、标准化生产模式,推动全球从产业链式分工转向产业网络式分工,劳动等要素低成本比较优势和传统加工制造环节的重要性将降低,创新要素和研发设计活动在国际竞争中的重要性强化,而中长期内我国创新优势的培育却面临较大的国内外压力。另一方面,有可能造成生产要素供需结构失衡问题。由于我国人才结构的适应性、教育体系的前瞻性等不足,劳动者或将难以与信息人才、数字人才、智能人才的需求相匹配,可能出现结构性失业问题。新科技产业革命对传统的钢筋混凝土型物质资本需求降低,而对数据、知识等无形资本的需求加速上升,或将出现资本供需结构性失衡。此外,有可能使得制度供需结构矛盾更加凸显。新科技产业变革将摧毁旧生产力与旧生产关系,将加剧我国现行教育、科技、就业、社保、法律法规等传统制度体系与新的生产力之间的矛盾,原来瞄准发达国家的体制改革路线也不再适用。新科技产业革命突破式技术变革特征,还将激化我国传统产业政策与新科技产业发展之间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