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成熟的审判（中）
雷纳德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两个犯人“救命的稻草”，他还在看着台上埃德蒙的表演。
李昂同样不知道雷纳德被“盯上”，他也在看着台上的演出，这一次的庄园法庭李昂并没有过多参与，他只是提出自己的想法，更多的细节交由了雷纳德跟埃德蒙两人处理——领主也不是要面面俱到的，只要会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就行，更何况李昂也在忙着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说，这次的审判的过程和结果，对李昂也是无法预知的，全看埃德蒙跟雷纳德的想法，在两个犯人喊出“抓错了”之后，即使明眼人都能看出真相，李昂也开始担心最后无法收场。
如果最后和过往的贵族跟管家一样靠着强权压下来，强行推行审判的结果，别说庄园的人们能不能接受，李昂自己心里那一关就过不去。
好在，台上的埃德蒙似乎并没有多慌张，他按部就班地敲了敲锤子，重新掌握控制权，忽略掉挣扎的两个凡人，转向迪斯马斯向他询问：
“有什么证据和证人？抓到两人的时候是否同时缴获赃物？”
“有的”，迪斯马斯点点头，他开始指挥卫兵用板车将搜检到的木柴展示出来，“这是在犯人的家中搜出的木柴，还没有晾干，可以确定是近期被偷走的。
“同时我们还有证人，包括村头的伊莎，她住在林地附近，除此之外我们还找到了犯人的邻居。”
几位证人随着迪斯马斯的话语走到高台下方，伊莎是个瘦弱的妇人，在埃德蒙面前结结巴巴地说着：“是的，是的大人，就跟迪斯马斯大人说的一样，我，我在这几天都听到有人，树林里有人，最开始还以为是狼，但叫声也不太像，后来知道是那两人看到我了，想学狼嚎把我吓走。”
其余的邻居也纷纷表示这两天犯人都不在家中，而是一大早就离开了镇上，具体去哪里他们也不清楚，现在看来是去林子里。
“被告有什么证据或者证人，可以证明你们的清白吗？”
那两个被按在椅子上的人突然开始哭了起来，因为固定在椅子上没有跪下，但很明显的朝李昂所在的方向哭诉：“领主大人！我们是无辜的，我们只是看别人都离开了镇上，想着也出去走走，绝对没有盗窃您的财物……”
李昂的眉头皱得更深，但马上又强行舒展开来，因为他发现许多胆大一些的领民向自己看来，虽然大部分都躲闪着试图隐藏自己的目光，但人一多还是发现了好几个。
“我只是法庭外的观众，并没有干涉法庭的想法”，被众人注视着，李昂做出了自己的表态，他控制自己语气平稳地说，“如果你有更强力的证据或者证人，可以向法官出示，以洗刷你的嫌疑。”
这话完全没有效果，又或者对方已经开了个口子停不下来，他们开始继续哭诉，从自己已经被埋在坟茔里的老母亲的期望到还没长大的孩子，从昨天妻子做好饭菜却无人到来到今天受到卫兵虐待，甚至让一些听众都开始摇摆。
“砰！”
埃德蒙的锤子将所有人从情感攻势拉回现实：“被告两人，这是在法庭上，不要骚扰观众！否则处以三枚铜币的罚款！”
一听到罚款，两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好在隔得远，大家都听不见。
见到场面稳定下来，埃德蒙再次询问：“被告有证据证明清白吗？”
两个人又开始说一些自己绝不可能犯事，无奈的埃德蒙再次敲锤子，决定跳过这一流程。
看到台上的闹剧，李昂回想起了前世在法院里见过的事情，即使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国家，同样的事情也会在法庭上发生，甚至有人认为，法院是根据谁吵架吵赢了来判决，律师应该是能说会道帮人吵架就行。
‘在现在追求程序，是不是做错了？’李昂开始怀疑自己，过去一段时间领民对他的顺从让李昂产生了一丝错觉，以为法庭上也会像自己想象的一样顺利。
他甚至开始想：从效率甚至结果的角度讲，许多贵族直接裁定结果，是不是更好？
台上的进程还在继续，两个犯人开始指认迪斯马斯做出伪证，迪斯马斯自然不同意，指责对方在撒谎，双方僵持不下。
李昂也陷入了思维上的困境：如果他现在出面，自然可以强行宣判两人有罪，但是这并不是所想要的结果，但是双方互不承认对方的说法，同样也没有其他办法打破僵局。
‘在没有监控和录音的时代推行正义太难了’，正当李昂想着要不要暗示埃德蒙强行裁决，让自己想象中的庄园法庭退回到同时代水平时，埃德蒙突然敲了三声锤子，示意法庭进入下一流程：
“因为双方对证据争执不下，我们决定向教会求助，请求神明裁决”，埃德蒙顿了顿，给听众一些时间理解，“现在法庭向圣骑士雷纳德发出请求，请用测谎神术鉴别双方对证据真假的态度。”
被告两人愣在了原地，一时间都忘记抗议，他们原本以为圣骑士在场可以阻止领主强行宣判，没想到圣骑士的确是来参与法庭的，只不过是证明他们有罪。
“可以，如果是为了公正的事业，我自当参与其中”，台下的雷纳德点点头，迈着步子发出甲胄碰撞的声音走上高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论是崇敬的还是惧怕的。
“那么，我接下来向每一位证人依次询问”，埃德蒙招来村头的伊莎，向她询问：“你刚刚于庄园法庭上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没有扭曲、隐藏和遗忘的内容？同时也是你自己所想要陈述的，而不是有人提供了相应的证词或者暗示？”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虚假，也没有被人指使……”
伊莎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在雷纳德上台之后没有人敢出声，所有人都听清了她所说的话。
“是真话”，雷纳德点点头，一旁的伊莎马上松了一口气，见到埃德蒙也点头就马上小跑下了高台。
其余几位也是同样的流程，除了有一人因太过紧张说话磕磕绊绊，被雷纳德要求重复了几次之后，一切都很顺利。
所有人说的都是真话。
“那么，被告两人对证据的质疑，是否是出自内心，而不是为了隐藏或否认自己罪证？”
所有人都在期待被告的回答，但等来的只有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