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师魔怔了
俗话说的好,怼人一时爽,天天怼人天天爽。
自从太子太傅石庆被怼之后,接连十几日,刘据总会以‘请教’的名义,利用前世记忆的绝对优势,对老师重拳出击,毫不留情……
……
这一做法的直接后果,便是彻底带偏了老实人石庆,让这位大儒陷入了严重的怀疑与自我怀疑,批判与自我批判。
他是太子太傅,是皇帝刘彻在天下大儒中精挑细选的‘大贤’,专门教导和辅佐太子储君,其身份、地位和名望,可谓是令人艳羡。
开玩笑,太子储君的老师,可不就是未来的‘大汉帝师’?
同为儒家读书人,董仲舒名气大不大?学问高不高?著述等身,名满天下,就连皇帝刘彻都会降阶而迎,口称‘先生大才’。
然并卵。
眼下的董仲舒,在汉帝国混得其实并不是很好,虽说老贼在天下行走时,自吹自擂,说他是皇帝刘彻的老师,乃‘大汉帝师’,可实际上,人家刘彻根本就没有明确承认过。
当然,刘彻也不曾公开反对过……
也正是因为石庆从一开始,就将自己定义为未来的‘大汉帝师’,力求尽善尽美,故而,在自己学生的连环暴击下‘破防’后,他才显得如此惶惑不安。
“何为贤?何为能?”
“何为天下为公?”
“庖牺氏教渔猎,神农氏尝百草,轩辕氏创房屋、造衣裳,颛顼氏和九黎,帝喾行经商,尧舜禹定四时、教稼穑、治洪水,难道他们都不是圣贤之人?”
“何为礼?何为教?”
“何为知行合一?何为实事求是?何为生产力、生产关系,两者结合下,为何又能决定国家礼仪、典章与制度?”
“农桑稼穑…国之根本…种田…插秧…育种…修剪果树…改进农具…母彘怀孕之护理!!!”
太子太傅石庆,直接被学生给整不会了。
通俗来说,就是魔怔了。
老爷子的体重迅速消减了下来,形容枯槁,每天早晚上课时间,不是发呆,就是长吁短叹,自言自语,惶惶不可终日。
自然而然的,对于太子刘据的学习,他也就基本顾不上了。
老师出事,当学生的自然是喜闻乐见,于是乎,刘据这一段日子过得相当滋润,整个人都变得灵动、活泼而快乐。
啊,屁股蛋子不挨揍的日子,真好!
再也没有了早读、晚课,再也没有了背诵课文打手心,再也没有了儒家读书人的喋喋不休、谆谆善诱、毁人不倦。
大汉太子的课堂不再沉闷,而是充满了欢乐:“太傅,鸡粪、羊粪、牛粪、马粪、犬粪和彘粪,它们都是粪,皆可作为庄稼的肥料;
可是太傅啊,为什么相同的庄稼在施了不同的肥料后,会出现截然不同的结果?”
石庆茫然抬头,嘴唇哆嗦几下:“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矣……君子尚德不尚稼,太子…呃…上古圣贤教渔猎稼穑,难道他们都不是君子?”
“不对,孔子少贱,亦非君子乎?”
“也不对,君子尚德…怀德…仁德…唉!”
看着老师自言自语,再一次陷入‘怀疑和自我怀疑’的怪圈,刘据放心了。
若是遇上董仲舒那种老贼,面对刘据的这些问题,自然能够做到举重若轻,胡扯八扯,又是天道,又是五行,说不定还会扯上什么‘天人感应’,轻飘飘几句话便能糊弄过去。
对于儒家门徒来说,兼容并蓄,自圆其说,从来都是其学说的最大优势。
所以,这不能怨刘据欺负人,谁让他的这位老师是个老实人,古板而严厉,且还没学会篡改经文呢……
趁着老师陷入‘沉思’,刘据大大方方丢出去一句:“太傅,实事求是,理论联系实际,这才是真正的大学问啊。”
他走出宣和殿,站在台阶上活动一下筋骨,这才吩咐门口小黄门:“走,随孤去温习功课。”
这两名小黄门都是刘彻的人,不能不给他们面子。
一名小黄门趋步上前,愁眉苦脸的问道:“太子殿下,又要去药圃温习功课?”
另一名小黄门赶紧上前,低声呵斥:“江充你放肆!太子殿下学业辛劳,不但要记诵圣贤文章,还关心天下农桑稼穑之事,去药圃温习功课,难道有错?”
那名叫江充的小黄门一个激灵,赶紧求饶:“太子恕罪……”
刘据摆摆手,一边甩开小短腿儿向远处奔跑,一边还不忘叮嘱一句:“休要多言,赶紧的,带上酥饼、羊肉和清水就行了。”
两名小黄门相对苦笑,提了早已准备好的食盒、水囊等物,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一盏茶工夫后,在刘据的带领下,成功避开‘大内侍卫’们的耳目,三个人悄咪咪来到椒房殿附近的一片药圃,开始‘温习功课’。
“江充,来来来,你单独拉这一架犁!”
“还是拉不动啊?”
“好了,苏文过来,你们两个套上绳索一起拉…对对对,就这样,使劲!使劲!使劲!”
“哈哈哈,成了成了,真能拉动了唉……”
大半个时辰后,两名小黄门累成了狗,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满头满脸都是汗水珠子。
刘据也差不多,浑身沾满泥土不说,手上脸上还被擦伤了好几处,眼底却是充满了欢喜。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小手一挥:“江充,苏文,过来吃肉!”
两名小黄门摇头:“太子殿下,尚未到午时,我们还不能进食。”
刘据抬头看一眼天色,浑不在意的笑道:“一日两餐,那是读书人们定下来的规矩,就让他们饿着去,咱们是劳力者,不进食哪来的力气干活儿?”
“赶紧的,吃完饭食后咱们继续!”
两名小黄门一脸的生无可恋:“太子殿下,还要犁地啊?”
刘据给两个人分了一些羊肉、酥饼,他自己则蹲在一架简陋木犁旁陷入沉思:‘看来,改进农具的方向是对的,就是工具和材料不好弄。’
这段日子,他好不容易‘搞定’老师,腾出一些空闲时间,终于能做点自己爱做的事情了。
身为一名合格的粗鄙武夫和半吊子‘农科狗’,在眼下这个大汉帝国,刘据能做的事情其实很多。
就譬如他设计的这一架木犁,便是在曲辕犁的基础上改进而成,即便没有铁铧犁,做工粗陋,却完全可以让两个人拉动,堪称神器。
此外,还有一架更先进的‘步犁’,自然也在太子殿下的计划中,只要能尽快搞到工具和材料,解决铧犁磨损问题,便能大批量制作出来。
等到了那时,就算刘彻考校学业,他也能轻松搪塞过去,且还能背负一个‘不学无术’的坏名声,一举两得。
至于说读书做学问这件事情,不是都交给太子太傅了吗?
等到老头儿梳理完‘儒家五经’,孤便可直接拿过来系统学习,变成自己的学问,难道就不香么……
“站住!”
“尔等何人,竟敢损毁皇宫药圃,还不滚过来受死!”
就在刘据想入非非之际,椒房殿东南方的一条黄泥大路上,突然冒出一小队骑兵,一个个甲衣鲜明,每一个人的头盔上,插着一根尺许左右的野鸡毛。
羽林军!
其中为首一人,挺胸拔背,身长八尺有余,凤目剑眉,帅气逼人……呃,是霍去病兄兄啊?
那没事了。
逃课“搞科研”被人发现,刘据下意识的一阵紧张,当他看清为首一人是霍去病时,登时便松了一口气。
“是去病表兄啊,”刘据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霍去病使劲挥手,“表兄快来帮忙,这两个小黄门力气太小,拉不动我设计的汉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