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火
十年之鬼！
许玄心头一动，身体微侧，右手已别向腰后。
与之相比，瘦长鬼影只是不入流之辈。
中年人自黑暗中踱步而出。
阻挡视线的黑暗褪去，许玄得以看清对方身上的黑色线条。
一条条细长深青，接近黑色的草，自中年人身上生长缭绕而出。
草身蜿蜒，如同针线般在中年人身上穿刺。
一时间，许玄也分不清是中年人养活了草，还是草缝住了对方的身躯，让其不至于崩散。
“阁下引我来此，是要作甚？”
许玄开口问道。
“人鬼不两立，总不至于还有周旋的余地。”
大隋朝廷的态度早已表明，就是以雷霆之势扫荡鬼物。
这等果决，已不逊色于当初与宗门争战的时候。
他如今只是个散阶的斩鬼司人，还没有到能从中转圜的地步。
只能是顺从大势，照着朝廷意愿，没有余地地出手。
之所以没有直接动手，无非只是因眼前草人的气象，与之流露出来的气息不符罢了。
寻常妖鬼可做不到这般模样。
“只是求死而已。”中年人缓缓开口道。
“可怜当年贪生，不得已以人为饲，如今进退两难。”
“临终前写下的一页纸，终于还是递了出去。”
他显得很是感叹。
伴随着话语，地面微微震颤起来，地板裂开缝隙，露出一片片惨白的肌肤。
这处荒宅，下方俨然埋藏着无数的尸体。
尸体上，无数根须遍布，一株株细长野草扎根其上，欣欣向荣。
许玄冷眼看着，周身灵气调动，有丝丝阴冷气息开始蔓延而出。
中年人诧异地看来。
“你的修行之法，似乎不是正宗？”
“哦？”许玄望向他，“阁下生前莫非精通修行之法？”
“略懂而已，但还是有些名声，当年方圆千里，谁人不识我林道鸣？”
眼见着自称林道鸣的中年人，眼珠子中出现诸多扭曲人影，许玄就不打算聊下去了。
“何谓正宗，又何谓旁门？皆是人言罢了。”
许玄气机猛然爆发开来。
林道鸣身体膨胀裂开，“我命中该有此劫。”
他的嗓音变得沙哑，血肉组成的人头自其身体冲出，哀嚎着冲向许玄。
许玄精气神尽皆调动起来。
手中只是一动，一道黑芒快如闪电，倾刻间便穿过了血肉组成的人头。
一颗倒霉的的人头哀嚎一声，被劈得七零八落。
剩下的人头眼中凶光大冒，动作不停，却骤然停下。
蓬！蓬！蓬！
诸多人头爆裂开来，在狭窄空间之内爆成血雾。
许玄错不及防之下，也被血雾染了一身，腥气扑鼻。
皱了皱眉，许玄看向被杀猪刀射中的头颅，也是此时场中唯一留存。
正是林道鸣。
走到近处，便听得林道鸣还在无意识地开口喃喃道：
“以人饲己，终有反噬，魂魄相乱之下，林道鸣还是林道鸣吗？”
许玄打量四周，没有发现什么。
他不觉得这番话是对方特意说给他听。
以手拔刀。
蓬！
林道鸣的头颅也泯灭了，从中飞出一粒灰黑光点，直入许玄眉心。
“魇心鬼种，魂魄混沌，浑浑噩噩，贪生执念，固守己心，孕生此种。”
收获一颗十年之鬼留下的鬼种，意料之中的强烈渴望之意却没有出现。
许玄能感受到，这颗鬼种虽然特殊，却也比恚怨鬼种强不了多少。
“果然有问题，不知这鬼是何等跟脚。”
收获了鬼种，许玄确定对方已经被除。
但鬼物手段众多，也不知是否留有后手，或是有其他打算。
据青木宗以前流传的传说，像子母鬼一类的鬼物，便有子鬼为母鬼牺牲替死的特性。
转身走出荒宅，满身的血污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那草人如此凶猛！？”
岳大山失声道。
许玄脱下外衫，李大赶紧过来接过。
“小事，不过是鬼物的污血罢了。”
看许玄如此神态，众人便知鬼物已除。
“再除一鬼，师弟威武！”
岳大山赞道，说着便自觉一挥手，就要领着众人进去收拾残局。
刚一进门，便见到地缝之下露出的惨白尸体，尸体上的草此时也已死去，无力地披在尸体之上。
岳大山“嘶”的一声，当场便不动了。
一众汉子举着火把，见到此等场面，也是喃喃不出声。
“挖出来，烧了？”
一个汉子舔舔嘴唇，低声建议道。
许玄此时却是出声道：“浇上猛火油，就地烧了吧。”
“等等！”岳大山推开挡路的汉子，挤出来。
“师弟，万万不可，此地距离县北甚近，若是燃起熊熊大火，势必会惊动其中的妖鬼。”
他额头冒汗，“届时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许玄不以为然。
“那挖出来？”
“且不说要动用多少人力，且说其中的尸毒，除了李大钱二，其余人等哪个受得了？”
岳大山脸色一僵，看向荒宅下埋藏的尸体，也说不出置之不理的话来。
就这短短片刻，已经有尸体开始耸动。
县北完全被妖鬼占领，他们的气机纠缠之下，可以催生出一方鬼蜮来，鬼蜮气息极养鬼物。
便是靠近县北的此地，也受到了影响。
放着不管，天知道这些尸体会变成什么东西。
许玄轻拍岳大山雄壮的胳膊。
“没事，此地怎么说也可算是孙大财主的地盘。”
“附近妖鬼想要闹事，还得看孙大财主脸色。”
岳大山还是惊惧，好好的一个壮汉，白生了这么一个身材。
还是李大钱二找来了猛火油，将荒宅内外浇了个通透。
为此，他们带人几乎将火油铺子搬空。
火把一点，汹涌的火焰顿时将荒宅包裹，附近的居民已经被清空，倒也不虑有伤亡。
耳边有鬼啸声陆续升起，许玄听了，立刻便带人撤离了现场。
大火冲天。
大半个北溪都能看见明亮的火光。
附近几栋民居也被点燃。
对此，没有人在乎，远处已经有人手做好准备，只要火势失控，便要以沙石将着火区域隔绝。
正好让大火烧出个朗朗乾坤来。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妖鬼终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只有荒宅与其周边的民居被烧成白地。
荒宅处留下了一个五六丈深的大坑，也不知此地的尸体堆叠了多少年。
不久后，许玄收到了消息。
火势起后，县令给孙大财主送去了一车金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