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年又一年

超市很小，看不到年味，卖的都是平时所需。小区夜晚高层建筑的灯光渐次稀少，忙碌了一年的业主们打点行囊，赶回老家跟亲人们团聚。唯有路边以及小区门口的灯饰忽明忽灭，预示着年关将近。

在西安过年，这已经是第四个年头。女儿买了大房子，贪图房间里的地暖，大小便不用出屋。老婆先天性心脏病，住到西安比家乡的小院好一些，方便疗养，所以就随遇而安，为了多活几年。

满肚子要说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腊月二十三送灶君上天，据说天上到人间是七天路程，人死了逢七祭祀，七十岁以后便到了耄耋之年，今年总算熬到头了，过完年就七十三，七十三岁对老年人来说是一道门槛，意味着离蓬莱仙阁已经不远。

不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鬼话，人死后所有的待遇一样，灵魂从你附着的肉体上剥离，你开始享受那种无拘无束无牵无挂衣袂翩翩鞋不沾尘的神仙生活，不需要为一日三餐而忙碌奔波，也不必为了证实三八二十四而跟人无休止地争吵，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一大堆孙子孙女，总希望他（她）们活得鲜亮光彩。看来人类没有良策制服恶魔，迄今为止采取的所有措施都是为了减轻疫情对人类造成伤害。在病魔面前人类显得非常渺小，科学家的认知还没有企及更高的层面，生命的密码还有待更深层次地解开，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能做到目前这一步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没有必要对政府和科学家责备求全。

其实你也未能幸免，一个月前你就受到感染，最初的感觉是生不如死，浑身的器官在一点点糜烂，空气不够用了，老感觉胸闷气短，吃饭味同嚼蜡，昏昏沉沉睡了几天。曾经想让儿子把我搬回洛川，总感觉火葬是一种残暴的手段，人死后你让他跟土地慢慢地融合，释放出来的能量染绿山川，你相信安放灵魂的土地没有被势利污染，一辈子追求一种永恒，行将就木时你仍然渴望得到那一丝爱和温暖。

想活下去的欲望是那样的强烈，感觉中死神就在门口等待。那时节你感受到了老伴的可爱，树梢上孩子的尿布迎风招展，所有的誓言都显得乏力，唯有老婆的关怀才让你对这个世界无限留恋。无意中打开手机，看见老友发来信息：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也孤单。

。看窗外雪花飘飘，灰喜鹊飞来飞去，人行道上有人在遛狗，垃圾桶旁边依然有拾荒者在翻捡。各种无聊的冷笑话充斥手机，一些故弄玄虚的文字吸引读者的眼球，两艘美国航母被击沉！点开内容，原来是公元一九四二年日本发动了太平洋战

不知道你想说啥，想反映什么主题。只要不死，一种复杂的碎碎念就会在心底泛起。不可能人人平等，但是做人的尊严应该坚守。

小人物，说话不管用。记得年轻时一个老学究对我说：你一辈子将一事无成，原因是你脖子上的板筋太硬。不要老想证明自己正确，世事洞明者总是表现得神秘莫测。不要让人一眼就看透你，这样的人最容易受到伤害。

坎坎坷坷一辈子，总算走过来了，到老来也不想再改变自己，太累。各人的活法不同，最起码问心无愧。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看楼下的儿童游乐场里，一群小孩子正在游戏，孩子的妈妈们害怕出现什么意外，在孩子们的旁边手忙脚乱地呵护。女儿为八岁的孙子不惜重金报了音乐学习班、绘画学习班，还买了钢琴和各种绘画的资料。可是我总认为特定的爱好必须要有特定的天赋，孙子天资聪颖，特别爱打游戏，对音乐和绘画不感兴趣。

佛为什么比人聪明？关键是看透、不语。你不能说女儿不该为孙子投资，望子成龙是人固有的天性，为儿女做马牛心甘情愿而且不计报酬。尽管耕耘和收获不成正比，只要努力过了，就不后悔。

器官老化，大脑短路，拳头伸出去找不到目标，独自一人玩太极，感觉中像个憨豆。手机真是个好东西，略通文墨便跃跃欲试，总想证明自己。老友之间的调侃是生活的添加剂，好像不弄出一点动静便有点孤寂，反正总不能让大脑闲着，预防老年痴呆的最好办法便是想办法折磨自己。每天早晨都能收获一大堆祝福和问好，你也不厌其烦地逐一回复，那种规劝你怎样活人的心灵鸡汤比比皆是，有的确实还是下了一番功夫，说的还是有些道理。

过两天就过年了，天增岁月人增寿，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一年又一年，死亡一步步向你走近。许个愿吧，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见自己的作品出版成册。

2022年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