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家的路上，蛤蟆嘴里念叨着什么，我听不清楚，也没有心思。可能是大考在即神志不清了。

自顾自低着头，脑子里一直想着刚才的事情。“张欣怡是什么意思呢？”一些乱糟糟的猜测和问题不断跳出。

初夏的风吹过，有一种栀子花的味道。树影在地上穿梭斑驳。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心里某个角落又筑起了堡垒。之前的沉溺感像自我束缚的瘾，现如今已开始耐受。

广播播报和监考老师跟鞋声在考场里回荡，如幻场景就这样悄然进入现实。

下午五点整我随着铃声走出考场，我丝毫感受不到周围人群情绪的流动，只是觉得很吵闹。被人推挤着走下楼梯。

教学楼大钟表还在那一直转着，耳旁还能听见笔尖滑动的声音。闭上眼教室的风扇还在转动……

我心情并没有我所料想的畅快轻松或是解脱。手上的准考证像是一张永不返程的车票，而我无法停留。

我习惯性走在校园边缘的小道，一片叶子从我头顶落下。

“是啊，我的学生时代已经彻底完结了。”

只是很多事情还没来及去做，就已经完了，让人猝不及防。

我耷拉脑袋走出校门，父母在围栏线外激动的挥着手。母亲脸凑进来问我考得怎样。老陈在旁边默默笑着，一直手拿走我的笔袋，一只手轻轻搂住我的背。

车上，我发着呆，老陈则时不时用后视镜看着我。我能感觉出，他嘴唇刻欲言又止的颤动。

我看着窗外，牵手的情侣，他们笑着，像是为未来的幸福做着打算。他人的幸福像是炮弹炸开我内心的闭关自守堡垒。是的我心中堡垒又产生了裂缝。

老陈打破了僵局：“饿了吧，辛苦一天了，想想要吃什么，你老妈请客。”

我没有回答。

好一会老陈又说：“没事的，愿。只是一场小考试而已。爸妈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这就行了，爸妈就很开心，别想太多了，况且一场小考试也决定不了什么。”

餐桌上，我丝毫没有胃口，低头机械般刷着手机。

老陈举起杯子：“来，我们一家人碰个杯，庆祝一下咱们愿，圆满完出色成现阶段任务！也祝愿，愿，能在新的旅程中顺利健康快乐成长。”

母亲：“来，干杯。妈给你说你，成绩还没出，别想那么多嘛。我看网上说，还有你王阿姨说今年题就是难，但你看，一难大家都跟着难，没事的。”

我有点不耐烦：“谁给你说的，你们就一直在那猜猜猜。我这次考得很好。本科是没有问题。我只是，有些累。想好好休息一下。”

晚上蛤蟆发来消息，说是在我家楼下约我出去。

蛤蟆开门见山问：“英语是不是BCADC。”

“是。答案出来了你都不看吗？”

蛤蟆欢呼跳了起：“卧槽。真的啊！我真感觉我能过线啊。这几天真的没白去拜佛。走走走，网吧网吧。等不及了。”

“有点累，我想走走。”我向前走去不留给蛤蟆拒绝的余地。

在天台，风过我的刘海，深吸了一口气，风中已经没有栀子花的味道了。

刺耳的汽笛声不断传来，蛤蟆望了望着下面：“好堵啊，城门都堵严实了。”

我看着车水马龙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蛤蟆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byd，你咋了？”

“没怎么，就是开心不起来，考得也挺不错，就是开心不起来。我昨天以为今天考完是我人生最开心的时刻，其实并没有。”

“啊？人都是考前综合征，你咋是考后，反射弧这么长吗？”

“感觉，感觉整个人空空的，一下子像失去了什么。”我发着呆。“今天好像没有云。”

“是啊，我也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但是一想以后再也不用写那些写不完的卷子，再也不用天天早起折磨自己我就开心。”

空调外机箱嗡嗡响个不停。

“蛤蟆，我突然感觉学生时代一下子就完结了，从小到大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回忆和炫耀的经历，有些事还没来得及去做就已经消失不见。你就没有点遗憾吗？”

“没有考过第一，没有让父母家长会不丢脸，没有交到同学朋友，没有迟到早退，没有早恋，没有违反校纪校规……妈的，还挺多的，所以我才想上个大学啊！我想抓住青春的尾巴！”蛤蟆的声音像正在漏气的气球。

抓住青春的尾巴，我当然也想抓住那美好的尾巴，所以我才拼命地学习。现在心里空空的，有种若即若离的抽离感，我不经怀疑，我是否能真的抓住最后的尾巴。

18岁的夏天，我丝毫感觉不到应有炎热。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只是无聊刷这聊天框。我刻意不去看QQ空间，我怕那些幸福会刺痛胆小的我。

蛤蟆发来消息：

“明天张欣怡说一起去游乐园玩，你去吗！”

“不去。”

“我以为你俩都和好了。”

“...”

“去呗，以后说不定没机会再见面了。”

“以后没机会了就没机会吧，见不着也挺好。”

“好吧，那我也不去了，我明天开始减肥！（奋斗表情）”

“睡，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