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传:四大文明汇流之地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中亚和东亚众多民族轮番上演的历史舞台

敦煌自远古以来就是诸多民族聚居之地,先后生活过除汉族以外的大月氏、乌孙、匈奴、鲜卑、粟特、吐蕃、回鹘、党项、蒙古等多个民族,不同的民族在这里或游牧,或农耕,或农牧兼顾,共同创造了灿烂辉煌的古代敦煌文明。20世纪初在敦煌莫高窟发现的藏经洞,为我们打开了一座蕴藏浩瀚的图书馆,它犹如“中国中古时代的百科全书”“古代学术之海洋”,数以万卷内涵丰富的文献不仅包含以汉文居多的政治、经济、历史、地理、文学、语言、宗教、科技、艺术等方面的重要资料,同时也保存有数量可观的古代民族语言文字、宗教文化等方面的文献,几乎涵盖中国中古时期历史文化的各个方面。这些文献作为当时社会文化的原始记录,是研究敦煌古代社会的第一手资料。其中的民族文献以敦煌及河西地区为主,内容反映了这一地区各族人民杂居共处、繁衍生息的真实情况。众多少数民族政权的更迭和多民族的繁衍更替,铸就了中西文化的交流发展史,也促使敦煌成为历史上各民族经济、文化交融的大都会。这些民族对敦煌文化的贡献,以及在敦煌历史上活跃的时间、文化遗产保留的情况等,在敦煌石窟艺术和莫高窟藏经洞出土的文献中,都有着生动而具体的记录。

在中国历史上,王朝强则丝路通,王朝弱则丝路断,因此历代强盛的王朝,总要把敦煌作为扼守中西通道的最后一道大门。是丝绸之路造就了敦煌的盛大辉煌,而敦煌也为丝绸之路的畅通和东西方之间的国际交流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同时为统一的多民族封建国家的形成、发展、巩固作出了卓越的贡献。这其实也是深邃独特、沧桑厚重、气势磅礴、光辉四射的敦煌历史文化形成的重要原因。

那些在大敦煌历史上过往的诸多民族,无论在历史文献中,还是在敦煌壁画中,抑或在大漠戈壁上的古遗址中,在那些散失在四处的零零散散的文物中,都留下了自己深深的痕迹。如今,他们或已消失,或已演变,或已融入五十六个民族的大家庭之中。但他们在历史舞台上留下的鲜活面容和灿烂风采,依然时常浮现在我们眼前。在漫长的历史演变和不断的民族融合之中,今天的大敦煌圈的敦煌人,虽然很多已经不能直接对应古代的敦煌人,不能直接对应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早已消失的古老民族。但因历史的原因,他们的很多后代,基本还是在大西北的这块土地上来来去去,在丝绸之路的中段和东段路线上去而复来。

例如元末明初,今嘉峪关以西包括敦煌在内的自汉晋以来祖祖辈辈繁衍生息而积淀下来的各族居民,陆续东迁到河西走廊中东部的酒泉、张掖一带。但在两百多年后的康雍年间,大清王朝又重新收复了嘉峪关以外的广大疆域,那些嘉峪关以东地区的居民,又重新被移民回到了故地。特别是敦煌,集河西走廊甚至甘肃五十六州县(包括今天的青海、宁夏一些市县)移民为一县,在清代曾经被中原居民传称为“小甘肃”。谁能说他们当中的一些人的远祖不是关外的大敦煌人呢?

例如肃北自治县的蒙古族,他们的祖先早在13世纪下半叶,随着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南下,攻河西,灭西夏,进入了敦煌的肃北地区,他们在这里休养生息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又大部分西迁,明末清初他们在其首领固始汗的带领下又从西域再度返回这个地区游牧生活。

例如阿克塞自治县的哈萨克族,他们是一个多民族的融合体,如今的这部分哈萨克人虽然迁徙至敦煌不到百年,但他们的祖先早在西汉占领敦煌之前的几个世纪,就曾经游牧于河西走廊至敦煌一带。他们这个古老民族的族源,排列在最前面的允戎、塞种、乌孙、月氏、匈奴都曾是大敦煌的主宰。他们今天的族称“哈萨克”虽然形成较晚,于15世纪才建立了自己的哈萨克汗国(王朝),但他们的祖先却早已在丝绸之路上多次建邦立国。他们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丝绸之路,他们的祖先塞种人,在丝绸之路和敦煌的史册上声名“显赫”。历史上塞种人被称作“戴尖顶帽子的人”,而近代哈萨克族亦自称为“尖帽哈萨克”。我们再回看那些从长安到敦煌沿途各地出土的唐三彩的“胡人牵驼”“胡人牵马”的艺术形象,那些敦煌壁画中的“胡商”,他们很多都戴着一顶“尖尖帽”,他们是塞种人,也有人说他们是粟特人,这两个民族都曾是我们历史上所说的“胡人”,其实他们同属一个语族,在族源上本身就有一定的渊源。

例如粟特族,隋唐时期的敦煌壁画和彩塑中就反映了他们生活在敦煌的历史。在敦煌藏经洞文物中也有不少粟特文文献和粟特人的绘画,为我们揭开了中古时期生活在中国的粟特人的神秘面纱。粟特人是古代中亚白种人少数民族,隋唐时期他们被称为“昭武九姓”。有一种说法“昭武九姓”与张掖临泽的昭武城有关。也有史籍认为他们的祖先是月氏人,“始居祁连北昭武城”。粟特人善于经商而散居到世界各地,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他们就通过丝绸之路来到中国,到了隋唐时期,定居在从长安到敦煌的粟特人遍布黄河东西。甚至有观点认为诗仙李白也是粟特人,五代、宋时期敦煌的归义军统治者曹氏家族也是粟特人。当时沙州敦煌县的从化乡有三个里,都是以粟特人为主体居民。这些粟特人后来融入汉族,逐渐失去他们的语言和外貌特征。谁又能说我们有些汉族人的祖先不是曾经的粟特人呢?

例如吐蕃族,他们是青藏高原最活跃的民族,他们与西羌、鲜卑、吐谷浑、党项等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安史之乱后,吐蕃趁机占领了陇右、河西大片地区,控制这里近一个世纪。敦煌在此期间也被吐蕃统治近70年之久,他们在敦煌石窟中留下了鲜明而灿烂的艺术。9世纪中叶,敦煌汉人张议潮发动起义,夺取大唐十州失地,河西、陇右复归唐朝。吐蕃是藏族的祖先,在青藏高原边缘地带的河西走廊,自古以来一直活跃着他们这个以游牧为主兼事农耕的民族。千百年来他们在大敦煌圈以及周边来来去去,留下了他们很多的历史身影。

例如裕固族,他们源出唐代游牧在鄂尔浑河流域的回鹘。9世纪中叶,他们的一支迁至河西走廊,一度成为扼制丝绸之路河西孔道的霸主。在敦煌,他们作为统治沙州的回鹘在莫高窟、榆林窟壁画中留下了生动的形象。明朝初年他们的后代畏兀儿人东迁嘉峪关内,逐渐定居在张掖、酒泉一带,最终形成了今天的裕固族。畏兀儿东迁入关是裕固族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因此直到今天,裕固族民间传说中还保留着他们东迁的悲壮故事:据说很久以前,裕固族的故乡遭受了一场特大的风灾,狂风卷走了牲畜,沙山吞没了帐房,连黄金筑成的佛堂也被沙山淹没。又说他们遇到了异教徒的压迫,在故乡不能立足,于是他们开始了东迁。“走过了千佛洞(莫高窟),穿过了万佛峡(榆林窟),酒泉城下扎营帐。沿着山梁走上那高高的祁连山,望见了八字墩辽阔的牧场。草绿花香的八字墩草原,变成了裕固族可爱的家乡。”这首历史民歌大致反映了裕固族的先祖畏兀儿的迁徙路线和经过。畏兀儿,亦作“畏吾尔”,其族源与维吾尔的族源相同,最早都是从蒙古草原迁徙来的游牧民族回鹘。由于地理位置、宗教信仰以及年代更替的原因,同一个民族有了不同的称谓。

今天的河西走廊西部的大敦煌文化圈是一个以汉族为主的多民族聚居地区。境内除汉族外,还有蒙古、回、裕固、藏、维吾尔、东乡、哈萨克、朝鲜、土家、满10个少数民族。这些少数民族除满、维吾尔、东乡、朝鲜、土家等族人数较少,分布在城乡各地,其余各族都有相对独立的聚居地,他们以游牧为生,也有少量务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