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进步指的是人的进步

大约37年前，一位在推进公共教育和教师培训领域极具影响力的人物——欧内斯特·博耶（Ernest Boyer）说道：

当你在谈论学校的进步时，你其实是在谈论人的进步。除非你指的是粉刷建筑物或修理地板，否则这是推动学校进步的唯一方法。但建筑物和地板等并不是学校，而只是一个空壳。学校与人有关，所以当我们谈论优秀、提高与进步时，我们实际上是在谈论那些建筑物里面的人。

近期的研究再次证实了博耶的观点。一项关于世界最佳学校系统的研究得出结论：“教育系统的质量取决于教师质量。”学者对影响学生成绩的因素的研究结果进行两种不同的元分析2后发现，学生在课堂上接受的教学质量是影响学生成绩的最重要因素。这些研究还指出，同一所学校的教学质量存在很大差距。哈蒂（John Hattie）指出：

问题很简单——最重要的是教师在做什么。然而，这已经成为一种陈词滥调，以至于它掩盖了一个事实，即我们的教育体系中最大的差异来源与教师有关——教师在很多方面都不尽相同。需要补充的是，“有些”教师做什么很重要……现在流行的说法是，教师会改变现状……但同大部分简单的解决方案一样，这种说法并不完全正确……并非所有教师都能发挥自身的作用，并非所有教师都是专家，并非所有教师都能对学生产生强大的影响。

关于有效教学，哈蒂这样说道：

教学需要有意识的干预措施，以确保学生在认知层面上发生变化：因此，关键因素是对学习目的的认识、知道学生何时成功达到这些目的、在学生完成任务时能充分理解学生的见解、充分了解教学内容、以某种渐进的方式为学生提供有意义且有挑战性的教学实践。这需要一位经验丰富且知晓一系列学习策略的教师在必要时为学生答疑解惑。

除了这些教学技能，优秀教师还对学生的成绩有较高的期望。他们认为学生的学习能力不是一成不变的，他们会不断鼓励学生努力提高成绩。优秀教师会在课堂上打造一种温暖的社会情感氛围，让所有学生都参与其中，他们不仅允许学生犯错，还鼓励学生敢于犯错。优秀的教师还能用学生易于理解的表达方式阐述预期学习成果和成功标准，学生自己也能意识到他们正在接受高质量教育。

许多学生在成年以后依然记得这些优秀的教师，我们也对这些优秀的教师心存感激。但是，如果连那些最用心、最努力的教师都无法提供这样的课堂和教学时，后果将会如何？没有任何立法行为强制要求教师教得更好，约束和惩罚的威胁也不会让他们拥有卓越的技能。世界上最好的学校系统指出，“人无法给予自己没有的东西”。因此，这些学校系统将学校改进的重点放在创造条件以提高教育工作者的专业实践水平上。

如果推动学校进步的根本挑战是提高专业实践水平，那么必须用提高教育工作者能力的策略来代替以约束和惩罚为基础的策略。让我们看看以下三种现有策略：

1. 规定教师必须准确无误地以照本宣科的形式讲授必修课程。

在有些学校，尤其是表现不佳的学校中，以下策略的使用频率越来越高：试图把有效的教学实践转化为规定脚本，教师在讲授必修课程时必须忠实遵循这些脚本。如果有些教师的教学非常高效，难道不应该要求能力较差的教师模仿他们吗？认为教学可以简化为一个脚本、一个清单甚至一种特定方法的观点受到了高效教学领域的一些世界级权威人士的反驳，稍后我们将对此进行更多的讨论。但目前，我们认为这一策略既没有提高专业实践水平，也没有产生足够的效果支撑我们继续坚持它。

2. 招募更多有能力的人加入教育行业。

一些在国际评估中表现最好的国家从排名在前25%的毕业班中招聘教师，为他们提供高额的底薪，并给予他们崇高的职业地位。因此，有人建议美国采取类似的方法来推动学校改革。我们可以怀着满腔热情对此表示支持，但这解决不了学校眼下面临的挑战，原因如下：

第一，如果解决学校教育问题的答案仅仅在于那些能够在未来被吸引到该行业的人，那么我们还会有一批辍学率高、学业成就低的学生出现。

第二，如果不改变学校的结构和文化，在旧的环境里招募新人很可能改变的是人而不是环境。菲佛（Jeffrey Pfeffer）和萨顿（Robert I. Sutton）在他们对有效组织（effective organization）的研究中说道：“大量的研究表明，即使是最有才华的人也无法在一个有缺陷的体系里合格地完成工作，更不要说出色地完成工作了。”

“为美国而教”（Teach for America）项目就是一个例子。该项目招募了拥有“各种背景和职业兴趣的优秀应届大学毕业生，要求他们承诺在城市和乡村的公立学校任教两年时间”，并为他们提供“必要的培训和支持以确保他们在低收入社区也能成为成功的教师”。不幸的是，这种吸引成绩较好的学生去教学的努力并不成功。他们首次任职的平均任期少于承诺的两年时间，其中不到一半的人在第三年选择回到学校继续教学，只有约30%的人在这个行业工作超过四年。那些选择离开教学岗位的人表示，他们离开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工作环境。

要应对公共教育面临的挑战，不能寄希望于在一个无效的系统里招募更多优秀人才，而应该建立强有力的系统让普通人也能获得成功。在努力吸引合格人才进入教育领域的同时，必须齐心协力让这一行业更加令人满意。

第三，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仅靠招募优秀人才进入教育领域不能造就卓越学校的原因在于，提高整个学校和学区的学生成绩需要集体努力，而不是一系列单独的个人努力。我们将在后续的章节中对此进行更多的论述。

3. 将改进工作的重点放在培养教育工作者的集体能力上，以应对他们所面临的挑战。

富兰认为，集体能力是对实质性学校改革至关重要的“突破性概念”，因为“集体能力让普通人也能取得杰出的成就”。这一策略的前提不是教育工作者对学生的学习漠不关心，也不是必须由新一代教育工作者取代他们，学生才能在更高的水平上学习。这种策略试图创造一种结构和文化，教育工作者通过这种结构和文化不断提高个人和集体的专业实践水平。基于建设集体能力的学校改进策略把教育工作者视为公共教育所面临的复杂问题的解决方案，而非这些问题的根源。

培养集体能力的承诺对学校教育工作者的专业学习提出了以下要求：

● 专业学习应是连贯可持续的，而非间歇性的。

● 专业学习应当与工作紧密结合，不能脱离工作、脱离学校。

● 专业学习的目标应当与学校和学区的目标一致，不能随意追求流行的话题。

● 专业学习应当注重改进成果，而非项目和活动形式。

● 专业学习应是一种集体的通力合作，而非独立的个人行为。

最重要的是，最有效的专业发展是专门为改善“学校和学校系统而设计，而不仅仅着眼于教育工作者个人水平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