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鸿飞冥冥
皇甫歌只见赤云子衣袍碎裂,倒飞而回跌落在地,口中鲜血直流,显然身受重伤。江晓薇身旁的华服男子见状早已奔了过去,江小薇与快步过去,两人一左一右扶起赤云子,男子关切道:“师尊,你怎么样?”
江晓薇从腰间『乾坤袋』取出一粒碧绿色药丸,递给赤云子,道:“真人,这是雪莲三参丸,治内伤大有奇效,快服下吧。”
赤云子并不伸手去接,而是静静的看着她,转瞬又看了看他的得意徒儿,说道:“晓薇,你称我为真人而不肯叫声师傅,是还没原谅天华么?”
江晓薇闻言脸色微微一动,转头看了看未婚夫越天华,但见他双眼正脉脉含情的瞧着自己,隐隐中似有愧色,且夹杂着一丝祈求原谅自己的意味。
江晓薇见他如此,回首过往,心下一酸一软,转头叫了声师傅。
赤云子欣慰一笑,伸手接过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这时黑龙狂飞乱转,终于彻底摧毁了身上九道霸道至极的真气禁制,开始疯狂攻击场中众人,众修士亦挥舞法宝,合力抵御还击。
由于黑龙乃上古异兽,全身鳞片坚硬如铁,普通法宝无法伤其根本,此刻刚脱束缚,正在盛怒之下,威力岂是凡人所能阻挡。众修士中除了少数修为较强者能够勉强保全自身外,多数人或死或伤,或逃或避,场景一片惨淡混乱。
赤云子服食灵药后,伤势稍稍有些稳住,眼见同道中人此行非但屠龙不成,反而死伤过半,不禁心中有些戚戚然,对弟子越天华道:“天华,如今我等皆已身负重伤无力再战,后辈弟子中,只有你堪当重任,趁此刻妖龙气力未复,十成中只能发挥二三,再场诸人的法宝中只有你的『琅琊剑』能够重创于它,古人云;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今日成败,事关重大,当着天下同道面前,你需尽力不要让为师失望。”
越天华点点头,抽出腰间琅琊剑,深情的看了眼未婚妻江晓薇,江晓薇对他点点头,纵身斩向黑龙。
一人一龙在虚空展开一场大战,众人摄于琅琊剑之威害怕遭到波及,远远退了开去。
人龙激战半个时辰后,饶是越天华名门高弟,又仗有神兵琅琊剑之利,仍是落了下风。
又斗一会,黑龙气力渐渐恢复到五六成,越战越勇所向披靡,在其龙身七尺处,更有七千彩色麟片越发的光芒耀眼。
真樗大师抬头观看,眼中露出异样的神情,对虚空的越天华喊道:“越贤侄,那闪光的七色鳞片,便是我等此行的目的。七彩麟片之下,便是这妖龙周身最弱的七寸之地,你需仗琅琊剑之利,专攻其要害。”
越天华闻言会意,一声不吭,挥剑直刺其弱点,妖龙自是摇头摆尾,婉转身子回护要害,一时倒也不敢向之前那般逞凶。
自越天华独斗黑龙开始,皇甫歌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江晓薇的脸旁上,但见她一双妙目,紧紧的锁定在未婚夫越天华的身上,眉头紧蹙,显然心里十分紧张,比自己上场还要惊心动魄。
皇甫歌只觉心里又里又酸又痛,真想就此悄然离去,在不多看她一眼,但又实在狠不下心,迈不开步子。
她身处在这危乱之地,自己何能一走了之?
哎……
随着黑龙的气力的恢复,越天华愈来愈觉得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转瞬便彻底处于劣势,险象环生。
江晓薇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黑龙一尾扫来,其势如横扫千军一般,越天华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挥剑阻挡,剑尾一碰,自问世千年以来无往而不利的神兵利器琅琊剑断为两截。引的地面诸人瞪大了眼,片刻叹息连连。
越天华被罡风扫中,立时口吐鲜血跌落下来。江晓薇身形一闪,接住了他。一脸焦急,关切道:“天华,你怎么样?”
越天华冷哼一声,将手中剩余的半截琅琊剑奋力扔向皇甫歌所在的竹林中,怒道:“如此不堪一击,算什么神兵利器?”
他话音刚落,黑龙便俯冲而下,利爪朝两人抓来。
江晓薇一把推开越天华,从腰间抽出护身法宝『痴情鞭』便朝黑龙打去。
她虽是一介女流,但自小便拜在终南山绝天峰“枯心老人”门下,一身修为虽算不得真正的一流高手,但在正道后起之秀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曾有不少前辈耆宿称赞她为当世奇女子。为此,爱慕她的年轻俊杰实在为数不少。
偏偏她在十八岁那年初次出山,便在黑海之城,邂逅相遇了越天华,从此山盟海誓,情恨深种,对其余男子概不理睬。
若非与越天华订婚之后,两人因另一个女子而感情产生嫌隙,又因彼此性格太过要强互不相让,这才分开一段时间,不然她岂会独自一人出海远游,因特殊原因受困囚龙岛,并在岛上邂逅相遇皇甫歌。
脱身无望,伤心之余,她与皇甫歌朝夕相处,通过彼此交谈,她才真正了解除了越天华之外另一个男子的内心世界和对待情感的方式方法。
“原来世间,真有你这般痴情男儿!”
这句话是当她听黄甫歌讲述他和一个女子之间的故事后心里有感而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试着将过去全部忘掉,和皇甫歌在这荒岛上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然而世事无常,天意弄人,越天华终究还是为寻她来到了囚龙岛。
天下的女子,有几人能对自己曾真心喜欢过的人做到狠心绝情?
越天华的温柔软语,仅半日时光便攻破了她的心门。
而皇甫歌,用了三个月,方才慢慢得窥门径,可结果仍是,呵呵……
紫衣飘飘,黑龙怒舞。
人龙你来我这,战不到一炷香时间,江晓薇终究敌不过这上古妖龙而险象环生,越天华静静的站在原地,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任虚空的江晓薇如何生死关头,看也不看一眼。
片刻,江晓薇一个不慎,痴情鞭失手落地,自己也给黑龙一爪抓住,一只脚踏入鬼门关。
赤云子等人见状大惊,有一人呼喊道:“越公子,你未婚妻给黑龙抓住了,你快设法搭救?”
越天华闻言抬头看去,但见黑龙爪中,那一道紫色身影有如苍蝇爪中的兔子,既弱小,又劫数难逃。
他叹息一声,垂下了手。
这时,又有一个中年女子冲他喊道:“越相公,你还愣着干什么,那可是你的未婚妻啊?”
又有一人道:“啊,快看,这畜牲要一口吃了她!”
越天华听了抬头上望,但见黑龙正张开巨口,回头去咬爪中的江晓薇。
江晓薇心知必死无疑,用尽全力调转头,对着地下的越天华喊道:“天华,你快带师傅逃命吧,咱们来生再见。”
越天华眼看江晓薇就要葬身龙腹,往日情意绵绵的画面一个个从脑海中闪过,惊慌之余,心神大乱,只是随口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晓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块巨石从竹林中如闪电一般疾飞而来,打在了巨龙的胸腹之间,紧接着一道人影风驰电擎而至,挥舞手中一截断剑,朝黑龙抓着江晓薇的那只爪上打去。
黑龙吃痛之余,昂头连声怒吼,等再次低头,爪子以给那人的断剑击中,一痛一松,江晓薇脱离落下,给那人伸手拦腰抱住,缓缓向地面落去。
江晓薇抬头看那人两旁,不禁失声道:“云歌,怎么是你?”
皇甫歌侧头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淡然道:“是我。”
江晓薇道:“你一直在身后跟着我?”
皇甫歌摇了摇头,道:“没有。”接着又道:“你不是告诉我你们要去瀛洲岛麽,怎么在这里?”
江晓薇不答,皱了皱眉,低下头,轻叹道:“原来他要害你,想不到他心计如此之深,如此之狠!”
皇甫歌一脸平静,懂她的意思,淡淡的道:“你我孤男寡女,在囚龙岛待了那么长时间,是男人都会怀疑。他算中我不会和你、和你们同道而行,所以他才不将真正的目的地告诉你,为的就是让我在这蓬莱岛和仇家不期而遇。”
江晓薇听他细细说完,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般,心念电转:“江晓薇呀江晓薇,你喜欢的和有过好感的这两个男人,前一个看似霁月清风,品行高洁,其实内心奸诈已极;后一个看似老实木讷,毫无机心,其实也是一般的玲珑心思。二者唯一不同的是,你内心中最喜欢的最爱的那个人眼看你就要死了,也不会为了你跟这妖龙放手一搏;这个你仅仅有过好感的人,为了你却敢龙爪夺人,不顾自身安危,到底是你眼瞎了,还是心瞎了?”
江晓薇思索间,心中既是凄苦,又是冰凉。这一刻浑然忘了自己仍处于危险之境。
片刻黑龙俯冲而下,眼看就要一口吞没二人,皇甫歌松开抱着江晓薇腰间的手,紧接着运气将她送到地面越天华站着的地方,手持半截琅琊断剑,笔直飞入黑龙大张的巨口中,片刻龙口缓缓合上。
底下众人目睹此情形,无不骇然失色。
赤云子叹道:“世间有如此血性男儿,正道才能亘古不衰,浩气长存。”
越天华亲眼见皇甫歌为了搭救江晓薇而葬身龙口,此刻听师尊这般说,回想刚才自己的懦弱表现,和皇甫歌一对比,当真是羞愤难挡,既觉对不起未婚妻江晓薇对自己的一片深情,又觉愧对授业恩师多年以来的栽培教养,心下真恨不得自己立刻死了才好。
死,只是凡夫俗子最为愚蠢无能的想法。
越天华毕竟是越天华,不是凡尘俗子。
他可以因为算计别人而走入歧路,也可以因为良心发现而报答别人。
不管是师尊也好,江晓薇也罢。
既还恩,也还情。飞身而起,扑向黑龙。
……
十年后,蓬莱岛。
一对中年夫妇手牵着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女孩,在一片竹林前漫无目的得闲庭信步。
那女孩对美貌妇人道:“这里就是阿爹和那位叔叔一起打败恶龙的地方吗?”
紫衣妇人点了点头,温柔笑道:“是啊,娘就是在这里亲眼见证了那两位少年英雄的风采。”
白衣中年人干笑一声,对女儿道:“小诗涵,那位叔叔才是真正的勇者,勇者无畏,勇者无敌。”
小女孩笑嘻嘻的道:“阿爹你就是勇者,你名满天下,天下无敌。”
白衣人闻言轻轻一笑,道:“论修为,论剑术,论名望,我如今自然比你那位叔叔强些,但是,在我心里,他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中年男子的话有些深奥,小女孩自然不懂,小脑袋想了半天,突然问道:“阿爹,那位叔叔现在在哪里?”
紫衣妇人接口道:“那位叔叔他呀,或大隐于市,或小隐于野,向来周游天下,四海为家,谁也不知道他的行踪。要找他,只能问酒肆的老板和伙计。”
“那我们回到中原后,就去酒肆找老板好不好?”小女孩天真无邪的说道。
中年男子笑叹道:“天下的酒肆成千上万,咱们该到哪一家去找呢?!”
小女孩道:“一家一家找,咱们也像那位叔叔一样周游天下,四海为家好了。”
夫妇二人听了,不禁相视一笑。
……
七日后,一家三口来到囚龙岛,但见那块刻着四句诗的巨石下,整整齐齐摆放着七片闪闪发光的七色鳞片。
在那四句诗旁,又刻着一行小字:
迟也好,早也罢,仅以这七片龙鳞片作为贺礼,祝小可爱七岁芳辰快乐。
——皇甫歌。
小女孩高高兴兴的拾起鳞片,把玩的爱不释手。
紫衣妇人叹道:“这七色龙鳞每一片都是修行中人梦寐以求的无上至宝,他这份礼物可不轻呐!”
中年男子调笑道:“确实不轻,但那也是因为夫人你的面子大。”
紫衣妇人伸手握拳轻轻打了丈夫一下,俏脸绯红,笑骂道:“一把年纪了,还吃这些陈年旧醋,羞也不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