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私斗
五道新法令一出，果然不出嬴穗的预料，突然闪电般震动了整个凉国，几乎是以强硬手段改变了凉人的生活方式。
上至宗室世家，下至奴隶村汉，无不被这新法令闹得别扭无比。
就说这‘连坐法’，城内乡镇的凉国，不论身份皆是十家为一保，五保为一亭。
保内若是有一家人犯法，其余九家必须立即揭发，若是放任不管致使罪犯逃匿则是十家连坐，若是一保内有人犯罪，则其他四保必须立即揭发，否则便是五保连坐。
哪怕是此人与你有恩，他若犯罪也必须揭发，否则便是与其同谋。
致使这五保的五十家人，必须时刻瞪大双眼的监督其余人，互相提醒法令，避免犯错。
凉地苦寒，凉人又是素来重武轻文、民风彪悍。
有仇一般都是没有隔夜一说，往往当场便报了。
村镇之间基本都是一个姓氏，一个氏族的居住在一片，这就导致了村镇氏族之间极易发生私斗。
日积月累之下，几乎每个人都有血仇，往往见面便要提起家伙就要打起来。
可如今却是不能任由报复，一切事端争议都要由官府依据法律来评判，若是还想像当初一样私斗报复，便是连村子也出不去，没有官府的验身画像，开具案据便是连客栈也住不了。
简直是要强行让所有人都走在这条以法律为行动准绳的道路。
其实除却禁止私斗和连坐法以外，勤劳宽厚的普通人甚至是奴隶、贱籍对于其他的法令也是并不怎么有怨言。
毕竟只要安分守己，勤耕田地，他们也是能从中受益的。
真正大有怨气的是贵族世家之人。
这些人自生下来自视高人一等，无论做不做事，立不立功，他们都是贵族世家，都可以领取优厚的俸禄。
最可怕的是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天经地义，哪怕是百姓庶民也是如此。
可是现在苏仁的新法令告诉他们，取消爵位世袭，改为军功受爵，没有军功者不得爵位，更可恶的是无军功，那么下一代的爵位便削减一级，直至削减到没有为止。
这意味着他们也必须要努力杀敌，换取军功才能保住现在的爵位。
简直就是匪夷所思，自太祖开国以来，贵族世家就算无功，最差也是可以得一个等级最低的爵位，何时有过没有功劳就废除爵位的事情。
凉国上下的大小贵族世家都愤恨起了苏仁，在他们眼里苏仁简直可以说是十恶不赦。
可偏偏他们对苏仁没有一点办法，毕竟苏仁手持凉王剑，凉王更是无比信任于他。
一时间，同为贵族又是丞相的赢伏便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每天上门之人不计其数，老老少少各式贵族世家都纷纷找到赢伏，想让他带头反对这新法令。
赢伏府内
赢伏此刻正在堂内下看着苏仁颁布下来的五道新法。
此时老管家上前禀报，说是又来了一伙宗室之人，想要赢伏出面反对新法。
赢伏头也没抬，伸手夹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后，对老管家说道。
“不见，放话出去，就说我身体不好，暂时见不了人。”
老管家双手交叠，得了令便退下了。
看着手中记录着新法的书册，赢伏长叹一声。
“苏仁啊苏仁，你为何不是我赢氏一族的人呢？”
赢伏的本心里觉得这五条新法令是都是对的，身为凉人他是再清楚不过这些年死在私斗中的人不在少数，否则其他四国又怎会称呼凉国是蛮夷之国呢？
只可惜提出它的人是苏仁，若是宗室任何一人提出来，他赢伏必将全力配合。
说到底，赢伏在意的只是赢氏宗族在凉国的位置，他所排斥的只是这些外客，而对于嬴穗他是发自心底的支持。
......
直到年关，对于新法不满的言语依旧没有停止过。
原本那些朴素勤劳的百姓，对这奖勤罚懒、公正无比的新法是从心里认同。
可是在满头的流言蜚语和满是怨气的气氛下，也是觉得新法有些过于严苛。
无心之失谁都有，可这新法是连给你改正错误的机会都不给你，一旦犯错必将受到严惩，这等严苛让他们也忘记了新法将对他们带来的根本好处。
偏殿内
不同于过年喜庆的气氛，苏仁看着一片红火的咸阳城却是有着些许担心。
他深知此时正是凉国私斗的高峰期，也正是新法颁布以来的第一个浪峰，不出意外今年的年关会有许多人丧命。
轻叹一声后，苏仁转身走进屋内，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先是在临近年关之时颁布新法令，目的便是为了起到震慑作用，再加上新任命的由招贤令吸引而来各地拥戴新法的县令，按理来说情况应当会比往年稳定一些。
至此苏仁也是放下思绪，盘膝而坐运转着‘通玄经’来温养李景纯在自己脑海中留下的那一枚剑意种子。
既然已经尽可能的做足了准备，那么剩下的便是尽人事听天命。
只是让苏仁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凉国一个名叫三川郡的小地方此时正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三川郡，顾名思义是三川交汇之地，土地肥沃。距离凉国都城咸阳三百里的距离，是凉国有名的大郡。
而此地出名不仅仅是因为土地肥沃，而是因为它是凉国远近闻名的‘将相之乡’。
凉国著名的天水李氏、和名将百里奚都是这三川郡人士。
这两支的嫡系都居住在都城咸阳，但留下的旁支族系在这数百年的繁衍生息间，也是形成了庞大的势力，几乎就是大半个三川郡。
而其余的三川郡人口则是当年被凉国太祖灭族的戎狄之人的贵族组成。
当时太祖为了防止戎狄死灰复燃，便听从那代天水李氏族长的建议，将其迁移到三川郡，由天水李氏和百里氏共同看管、制约。
数百年来，虽然戎狄已经融入到了凉国之中，并且也以凉人自称，但是其剽悍凶狠的性子却是并未改变，摩擦也是不断。
这三川郡里两拨人可以说是泾渭分明，若是独自一人去到对方的居住范围，恐怕这个人也就再也找不到了。
而每年的年关祭祖翻修祠堂之时，更是私斗的高峰期。
便是今年也不例外，本来天水李氏和百里氏的老族长看着新颁布的法令倒是紧张了几天。
毕竟这可是凉王亲自颁布的，可看着戎狄族长那不以为然，聚集议论，大为不满的态度，他们也是放下了心。
百里氏的老族长百里邑笑着对族人说。
“这戎狄就是属狗的，必须要打，你打的越狠，他们才越怕你！要不太祖是怎么给他们打服的？今年要是他们敢找事，那就给他们上上筋骨！”
“至于这新法？不用管，它再大还能大过太祖的法？”
另一边，戎狄族长刀马大口咽下一口烈酒对族人说道。
“这新法真是一坨狗屎，连架都不让打！做什么都还要向官府禀报，这和羊羔子有什么区别？今年翻修祠堂必须要高过那两个氏族，他们敢来那就打！”
一场惊动凉国的私斗正悄然展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