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的梦境
叶行知道自己又在做梦。
巨大的桁架工厂，白炽灯光从钢梁上方洒下。眼前是长得看不到头的流水线，他被传送带驱动着一路向前，两侧的机械臂旋转回环，用无数零件将前方的“产品”拼凑出人形。
一道激光射线由远及近，从头顶一直扫描到脚跟。另有机械臂凑上前来，为这些机械人形喷上军绿色的漆面。
“0183号，制造完毕。”
冰冷的机械女声响过，一个带着安全帽的脑袋凑近了自己，叶行分辨出安全帽上坂田科技的标志。他在一个平板上点点划划，最终满意地打了个勾。
“这一批验收通过了，明天就送到南亚前线去。”
流水线继续前进，装配完成的机器人被机械臂次序提起，安放到庞大的集装箱中。哐当一声，舱门关闭，叶行的眼前一片漆黑。
深红如潮水般涌入又迅速退去，叶行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场景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一架高速飞行的运输机正在低空穿行，自己似乎被牢牢固定在机舱外侧，动弹不得。
枪声，爆炸，导弹的尾迹在天上留下无数交错的白线，硝烟将云层的底部染成黑色。
“准备投放！三，二，一！”
有什么人大喊一声，随后叶行发现自己终于可以控制视角的转动。他抬头向上，看见一个小小的绿灯刚刚亮起。
“轰！”
一枚导弹啸叫着从身侧划过，钻到机翼一侧巨大的引擎底下爆炸。火焰立刻燃烧起来，叶行看见半个引擎被这场爆炸撕成了碎片，金属蒙皮如破布般随风飘摇。
运输机立刻失去了稳定，倾斜着坠落向地面。
“快，把机器人都投下去！”
“投不了了，卡死了！”
“艹，不管了，我们跳伞！”
叶行看见舱门打开，几个人影飞跃而出，很快几朵伞花在空中打开。
彻底失去控制的运输机完全翻转过来，几乎垂直着撞下大地。而叶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地面越来越近。
一百米，五十米，十米。
地面上几个士兵疯狂地向前方倾泻着火力，一个士兵扶着钢盔抬头看天，叶行能清晰地读出他眼神里的恐惧。
飞机轰然坠地，上百吨的重量将这几个士兵连同他们的武器一起碾作齑粉。金属弯折的可怖呻吟声刚刚响起，燃油已经被火花点燃，很快火焰吞噬了一切，包括固定在运输机上的叶行。
深红又一次涌入，随后场景又来到一个废弃的工厂当中。这里遍地是垃圾和污水，损坏的机器人在角落里堆成小山。
“怎么样，这台行不行？零件不够的话再出去找找，这种报废的机器人在这里多的是。”
“等下，好像有戏。”
两个人凑近过来，用电钻一类的工具打开了自己的颅腔。他们穿着全套防护服，叶行看不清他们的脸。
“记忆体还是完好的，真少见啊。”
“太好了，‘东西’带来了没？”
“在这呢。”
对方从桌子底下搬出一个诺大的保温箱，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从中捧出一团不断扭动着的鲜红肉块。只是看一眼，就已经让人头皮发麻。
“我主保佑，一切顺利。”
“我主保佑，一切顺利！”
“请太岁！”
两人用歌唱般诡异的语调反复念诵了几遍，随后将那一团肉块，完完全全地塞入自己的颅腔。
叶行拼命挣扎着，但毫无作用，猩红色漫过双眼，他知道这个肉块正分散出无数触须，尝试挤进他大脑的每个角落。
疯也似的剧痛。
幸好，这样古怪的痛楚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眼前的场景再次变换，竟然是熟悉的街景。
唐人街，朱红木板，鎏金招牌，林记中餐馆。
他正大摇大摆地朝着餐馆大门走去，几个文龙画虎的帮派分子从店里扯出几个人，用黑布袋蒙着脑袋拖到面包车上。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被粗暴地塞进车里，纹身的黄毛打手抬起头来，对叶行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
面包车绝尘而去，叶行转过头看向店门，玻璃橱窗上倒映出他的身影，是林姐的外形。
叶行倏忽间惊醒，深深喘着气。
又是噩梦，短短几天里已经来了两回。
上一次，自己凭借梦里的场景躲过了致命的危机，可这一次呢？怎么看，都像是昨天那个机器人杀手的回忆。
这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梦吗？
无论如何，叶行决定打一个电话给邓森。
那辆面包车，还有那个黄毛小弟，都是值得调查一番的线索。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但也顾不了这么多。他深怕耽搁一会儿，这些记忆便会逐渐淡去。
他一边拨打邓森留下的电话，一边从床上爬起来。
“喂，什么事？”
铃声响了几秒，很快就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邓森的声音。
“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叶行打开房门走上走廊。
“怎么了，你详细说一下。”
“我好像梦见那个机器人的制造过程了，它在某次战争的空投行动中被摧毁，后来又被什么人修复。对了，我还梦见了林姐被绑架时候的场景，是一辆银色面包车，还有个黄毛小弟，脖子上有纹身——”
“唔……什么声音。”
走廊对侧的房门同样吱呀一声打开，穿着睡衣的柳如烟炸着毛，晃晃悠悠走出来，同时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下一刻，她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瞪大，叶行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扑倒在一侧墙上。
“你是谁？”柳如烟小豹子般露出两颗虎牙，恶狠狠问道。
“我叶行啊——”
“放屁，叶行怎么可能是女人？”
柳若烟嘴上这么说，但听见对方声音确实熟悉，终究收了手上的力道。叶行终于找回平衡，跌跌撞撞爬起来，冲进厕所里。
只听见一声惊叫，随后是水杯被打翻落地的啪嗒声。
“喂？喂？什么情况？”
邓森不明所以，在电话里反复呼叫。
“我靠……”叶行慢慢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颊，声音因为吃惊而不断颤抖。
镜子里的人，动作与自己别无二致，也在慢慢抬手。
但镜子里分明是一张林洁的脸！
“怎么回事？”
“我们必须再见一面，就现在。”
叶行捧起凉水扑在脸上，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