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见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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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前尘(十)

南海,龙族聚集之地。绵延不尽的海面之上仙气萦绕,倒是个不错的修炼之所。

我踩着细软的海沙,指甲盖大小的螃蟹忙从我脚边躲了开去。

吹着腥甜的海风,我心下不免添上几分惆怅,海面茫茫无际,龙宫在哪个角落我又哪能知道?

我翻开沙子上的螃蟹,十分懊悔适才没能拽紧桐则的衣袖,否则哪能就让他轻易溜走?今日听着司命的语气,桐则此行恐怕不会好过。

桐则在合虚向来都懒散得很,每日与我们厮混,法术更是练得一塌糊涂。今日可别让人欺负了才好。

我以往看桐则的热闹也不在少数,他倒是从未像今日这般不情愿的。

“敢问这位仙友可是来参加南海喜宴?”

我回头一望,来人的脸背着日光显得不甚清晰,单看衣饰应是个女仙。

“在下奉命来送贺礼,不慎遗失了请柬,仙友也是来参加喜宴?”

许是蹲着的时间有些久,刚站起来时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站得时间一长,腿脚倒是渐渐麻木了起来。

“在下碧霄宫苍月,仙友既失了请柬,不如与我同行如何?”

我原以为今日是等不到人把我带进去了,没想到这天底下竟还是好人多。

我与苍月立在南海地云头之上,只见苍月施法将请柬投入南海。原本仙气腾腾的南海隐隐露出了龙宫的结界。

“仙友,我今日出门得急,未曾带避水珠,不知仙友可愿借避水珠一用?”

我闻言如遭雷劈,原来我竟是今日的冤大头!

“避水珠?那是什么?”

“这没有避水珠,如何能入得南海?”

我闻言忙捏了个避水诀:“仙友,不是我不愿借,实在是我家仙君吝啬,不曾给我避水珠。仙友既然下不得南海,我便先行一步了。”

话说完,我忙趁着结界隐去之前飞身下了龙宫。

我虽溜得快,但隐隐还能听见苍月在我身后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虽说避水诀这东西也可用在旁人身上,但我一想到今日险些被她算计便不打算让她如愿。

至于那个苍月以后会不会来寻我麻烦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偌大的天界,我就不信以后我们还能遇见。便是遇见了我也不信她还能记得我长什么模样。

龙族向来喜奢靡,这南海龙宫中用于照明的夜明珠便不知凡几,再有陈设中所用的珊瑚、珍珠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合虚的陈设与这龙宫一比倒是显得十分的穷酸,真不晓得桐则在合虚是如何能忍住不用明珠装饰寝殿的。若是桐则也与寻常龙族一般,我是不是也能时常见着类似的佳品?

“上仙请于席间稍事休息,龙尊顷刻便至。”

我闻言谢过迎我进门的蚌精便在这言客厅里找桐则,只是看了半天却连个影子也不曾见到。

宴客厅里,各路神仙难免提起今日成婚的南海公主与东海大皇子是如何如何的般配。听得多了也没什么意思,毕竟这几位怕是连今日的新人是圆的扁的都不甚清楚。

我饮下杯子里的陈酿,寻了个借口出了宴席。

想办法找到桐则才是要紧。

我循着回廊一路闲逛,七拐八拐地遇着个龙宫的侍从才从她口中套出南海公主的寝殿。只是等我好不容易到了南海公主的寝殿里才发现里边连南海公主的影子都没有。

这公主不好好地在这宫里等着东海大皇子来迎亲,没事瞎跑什么?

总不会是让桐则拐跑了吧?如若真是这样,没人知道还好,若是事情闹将起来,只怕合虚的藤条都不够用的。

只是在这守卫森严的龙宫之中,想要悄悄地寻人谈何容易,倒不如就在这寝殿里守株待兔,跟着南海公主送嫁的一应侍从,找着桐则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想着,我干脆便在这寝殿里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看着窗外的一丛红珊瑚发呆。

“公主殿下可歇息好了?红珊姑娘快去瞧瞧,公主殿下也该装扮了,千万莫要误了吉时才好。”

“我进去瞧瞧,您且稍候。”

这是要进来?

开门的声音响起,我忙施法化作了案几托盘上的一枚玉佩。只愿这‘灯下黑’能让我躲过这一劫。

红珊把门关上,在内殿里急得直跺脚。

“殿下怎么还不回来,要是叫人发现了可怎么好。”

“殿下,您可快些回来吧,婢子的性命可都系在您手上了。”

莫非真是被桐则拐走了?

我心下正震撼之时,忽听窗外珊瑚丛中传来声响,从窗外翻进来个人。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可就真的瞒不住了。”

我闻言忙打量起红珊跟前的人来。

如画的眉目间透着几缕愁绪,妆容隐隐间透着泪痕,应当是哭过。

我不由得一笑,这偌大的龙宫,还能有谁敢给这位即将嫁去东海的公主委屈受?

“让她们进来吧。”

红珊闻言便遵令把殿门打开,外面的侍从捧着盥洗用具并嫁衣进了来。

我盯着南海公主在侍从的服侍下将嫁衣层层叠叠地穿上,饶是我离得不近也被嫁衣上的金线宝石闪着了双眼。

我正晃神间,忽觉身上一轻,眼前便出现了红珊那张圆盘似的脸。

“殿下,龙尊今日差人送来的玉佩婢子觉得个个都好,您瞧瞧今日戴哪个才好?”

我心下一激灵,身上又是一轻。

“这枚白玉倒是简单,看着和阿泽哥哥的配饰有些像,就它吧。”

红珊闻言一慌:“殿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既答应了父王出嫁便不会再反悔,你放心吧。”

我虽还想再多听些八卦,但眼前的两位不再多提我也是没什么法子。

好不容易熬到南海公主装点完毕,我原以为难熬的时间总算过去了,不曾想,公主出阁时行走之间环佩的晃动险些让我将今日饮下的琼浆给吐了出来。

我看着不远处乌压压的送亲队伍,决计不能再忍了。

这么想着,忙施法从公主的腰间落了下来。

环佩落下,化了颗不起眼的珍珠落在了石板边的沙地上。公主的裙裾从我身边拂过,又传来一阵幽香。

好不容易等到公主的一应仆婢走完眼前的青石板路,我变化了身形跟着送亲的人群一路走到了龙宫的大门。

不远处的龙尊还在对公主嘱咐着什么,神情与凡间的父亲嫁女倒有些不太相同。我虽极想听听南海龙尊说了什么,奈何相隔太远也就只好作罢。

“你嫂嫂今日嫁去东海,你兄长竟也忍得?”

“什么嫂嫂,你可莫要胡言乱语。”

我闻言一惊,这位公主竟是二嫁?

“外人不知道也就罢了,这位公主原是你们大皇子的未婚妻子。此事在四海谁人不知?你们西海竟还让你来送贺仪,心胸倒是宽广得很。”

“西海和南海得婚事早就不作数了,你再在这里胡言乱语,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切,这桩婚事可是敖润龙尊与西海定下的婚事,自敖润龙尊故去后你们大皇子殿下可是常年不在西海,这婚事怎么退的?”

眼前的青衣男子似乎被气得狠了,咬了咬后槽牙便拂袖而去。只是那人离去得太过潇洒,倒是让我颇觉遗憾。

听八卦这种事一旦被打断,心里便有些心痒难耐。

“仙君适才说南海的大皇子常年不在西海?”

眼前的人转身对我勾唇一笑,一袭红衣倒让他更显出了几分妖娆来。

“仙君不知?那位西海的大皇子在上一任西海龙尊故去后便缠绵病榻。现任的西海龙尊担心他天寿不永,便让他外出养病去了。”

偌大的西海,什么仙草医官寻不来?竟还要外出养病,此事必定有鬼。

“西海仙草无数竟还治不好大皇子殿下的病,想来他去养病的地方定是个了不得的福地。”

红衣人摇了摇扇子:“那是自然。”

“那大皇子殿下可是不好了?为何西海公主殿下却嫁去了东海?”

“那位皇子殿下如今可好得很。至于他们的婚事,谁知道呢。只是早年间听闻,南海与东海要定下婚约时,这位公主殿下为与东海龙尊闹过几次。今日竟也答应出嫁,想来是反对无果也就作罢了。”

“啊,如此落脸面的事,西海竟也肯轻易答应?”

红衣人瞧我的眼神若不是我看错,和旁人看常山的眼神是一样的。

“仙君勿怪,在下也是头一次来东海,孤陋寡闻了些。”

“也罢。你既想知道,不如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如何?这一时半会儿地可说不完。”

八卦的诱惑虽大,但我心下挂念桐则的行踪便只好暂时作罢。

“仙君答允解惑我本不应辞,只是在下如今还有份要紧的差使要办。未及请教仙君尊号,在下择日前去拜访如何?”

“青丘,云无心。”

“竟是九尾狐一族,失敬。在下合虚弟子冼华。”

我与云无心互通了姓名,略客套了两句便又跟上了送嫁的队伍。只是我跟了这一行人半日,眼看着南海公主的鸾驾即将离开南海,我还是连桐则的一根毛都没见着。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公主殿下可认识桐则?”

西海公主见车驾中突然冒出个人来,慌乱过后竟只剩下疑惑。

“你是谁?”

“桐则是我的师兄。我今日本是要与他一起来南海,只是路上出了别的岔子才让师兄先行。适才我在宴席之上不见师兄,在龙宫中遍寻无果才寻了出来。不知公主可有师兄的消息?”

西海公主闻言忙抓住我的手:“你快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