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正神

在有萝拉小姐帮忙进行空中运输的情况下，安佩他们依旧选择来一趟卓尔领，当然不只是为了借点路费。

据莫德所说，卓尔大森林中正发生着一场“混乱的、严重的、史无前例的、可能会倾覆整个王国的灾难”，作为一名肩负家族荣耀的贵族，他决不能坐视不理。

安佩一眼便看出来，莫德这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件事从自己的肩膀上推出去，并找个高的顶在前面——毕竟距离卓尔大森林最近的是卓尔领，其次就是东南方向的诺埃尔领。

混沌入侵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小事，卓尔大森林里出了问题，最受影响的就是他们两家。

因此，莫德执意要来一趟，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卓尔子爵，以他目前的形象，卓尔子爵肯定会立刻重视起来。

毕竟对于贵族来讲，灰头土脸衣衫破烂绝对算是非常丢脸的行为，但诺埃尔家族已经够落魄了，自己这两天又在森林里连滚带爬险些丧命，莫德横竖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不出所料，卓尔子爵立刻接见了他们。

在温暖的会客室中，卓尔子爵静静地听着莫德说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包括自己深陷鬼族腹地、目睹邪恶的仪式、想方设法逃出，又忽然碰到了混沌兽群。

不过莫德并没有提起鬼族的地堡——在安佩的事先提醒下，这位年轻的诺埃尔子爵好歹算是明白过来：混沌入侵是必须公开的情报，但与鬼族相关的所有细节都是独家消息，具有另外的价格。

说到最后，莫德指了指身旁的两人：“他们是和我一起逃出来的同伴，安德森先生是一位虔诚的太阳神信徒，安佩先生是一个优秀的炼金术师，都可以证明我的话。”

卓尔子爵安静地听到最后，等莫德说完之后他沉默了十几秒，才有些古怪地评价道：“你这三天的经历还真是……波澜壮阔的。”

不等莫德接话，卓尔子爵便沉思般地说道：“说起来，我刚刚正在处理骑士们的报告。值守南门的法师通过鹰眼术看到卓尔大森林深处扬起了大量灰尘，不少已经进入冬眠的动物也被惊醒，四处逃窜，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混沌入侵啊，卓尔！”

看到卓尔子爵似乎不怎么着急的样子，莫德抬手便想要拍桌，但他硬生生地忍住，只是用手指扣了扣桌面，“万一有更多的混沌兽从北方涌进卓尔大森林，万一鬼族没有抵挡住，那我们……！”

“冷静，诺埃尔。”卓尔子爵的声音充满令人信服的沉稳，“太阳神的光辉庇护着普利亚王国的子民，混沌或许可以冲破鬼族的邪神，但绝不会威胁到太阳的信徒。大不了，放弃卓尔大森林而已。”

“你说的倒是轻巧……”

莫德有些无奈。卓尔大森林中资源丰沛，养活了不知道多少人口，放弃卓尔大森林？说个简单的，以后领民们去哪里买便宜的木材过冬？去哪里买便宜的木料盖房子？

卓尔领家大业大，有成规模的养殖园和方便的水利交通，倒是勉强可以维持，那诺埃尔领呢？

“唉。”

卓尔子爵露出无奈的表情，对着身后的侍从说：“你先带着安德森先生去洗漱休息一下，门关上，不要让别人进来。”

侍从点头，安德森明白接下来的事情他不能听，没说什么便起身跟着离开了。不过他倒是有点好奇，为什么安佩可以留下来？

会客厅里很快便只剩下莫德、安佩和卓尔子爵，卓尔子爵伸出手指敲了敲银质烛台，声音轻松地说道：“好了，现在这里没有神明的信徒了……等等，安佩先生，作为一位炼金术师，您有信仰吗？”

“没有。”安佩说。

“这可真是罕见。”卓尔子爵的声音变得柔和，“许多炼金术师和法师都信仰艺术与规律之神，他们认为世界的真理藏在某种跃动的规律中，而艺术是激发灵感、从而掌握规律的捷径。

“六百年前，伟大的法师先驱格拉尼大师在睡梦中抓住了若有若无的灵感，随手在驱散术的法术模型上添了一笔，从而创造出流传至今的伟大法术‘法师之手’，无数法师为了复刻这份奇迹而彻夜研究，但再也无法找到那一闪而逝的规律……”

卓尔子爵侃侃而谈，说起一些有趣的故事，就在安佩稍微提起兴趣的时候，他的话音忽然一转：“要是安佩先生愿意的话，我可以送您几本相关的书。”

安佩愣了一下，忍不住轻笑着摇头：“多谢您的好意，还是聊一下混沌入侵的事情吧。”

贵族的礼物不好接，安佩可不打算一直呆在某个地方做一名“炼金术师”。

“好吧。”

卓尔子爵也不纠结，转身看向满脸焦虑的莫德，思索了一下说道：“莫德，你应该知道，我们普利亚王国拥有诸多正神，以太阳神为首的众神阻挡着混沌的潮水，坚守秩序的荣光。”

“当然知道。”莫德点点头，“神明的目光所及之处，就是秩序之地。”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鬼族的神明，也是其中一员？”

“啊？这不可能！”莫德吃了一惊。

鬼族的神明，所谓的“灾厄之神”，也是正神？鬼族猎人辛吉拉也说过这样的话，但莫德和安德森都一致认为这是邪神信徒的胡言乱语。

谁家正神搞血祭啊？

怪不得卓尔子爵让其他人都出去，就算是忠心耿耿的侍从，听到卓尔子爵这仿佛是把太阳神和邪神归于同一阵营的说法，恐怕都会当场晕厥过去。

“怎么不可能？”卓尔子爵反问道，“鬼族生存在卓尔山脉脚下，信仰灾厄之神，为普利亚王国守住了秩序的边境。你就说在过去八百年中，有没有混沌兽入侵卓尔大森林吧。”

“啊这，这，可是……”莫德混乱了一下，“可是哪个正神会让信徒血祭啊？”

“有诺埃尔大公爵的誓言书约束，鬼族还能展开血祭，自然有他的道理。”卓尔子爵淡淡说道，“祭神仪式是为了提高神明的力量。每年临近冷冽之季，鬼族都要献祭一批人，你觉得这是为了什么？”

莫德愣了一下，忽然感觉寒气从心底涌了上来：“那条蛇……”

“没错，游荡在混沌中的灾厄之蛇会在每年的冷冽之季开始时靠近秩序边境，也就是卓尔山脉的北方。为了抵挡祂的力量，鬼族必须开启祭神仪式，临时提升神明的力量。

“这符合《祭神法令》中，神明应以守护王国子民为最优先的条款。在这样的紧急条件下，正神也可以使用一些较为极端的仪式，并且规避部分誓言书的内容。”

卓尔子爵点头：“至于为什么鬼族会镇守在卓尔大森林，年复一年地重复这样的祭神仪式……诺埃尔，你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