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螳螂捕蝉
1
“姚伊燕,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请到公安局来吗?”
姚伊燕被拘捕之后,审讯工作连夜展开。由秦汉川亲自讯问,文丽在一旁记录,还有一名警察进行录像。
秦汉川采用的是开门见山的提问方式。
姚伊燕还没有从突然被刑拘的惶恐中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左顾右盼,颤声道:“我、我不知道……我没有犯罪……”
“根据法医的尸检结论,你丈夫并非死于火灾,而是中毒身亡。他在起火之前,或者说在大火烧到他身上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姚伊燕浑身一震,想起了那天晚上吵完架之后,自己看到的丈夫醉酒斜倒在儿子房间门口的场景。难道说,那个时候,他并不是酒后昏睡,而是已经死了?
“这、这不可能,那天晚上,他回家的时候,都是好好的,还跟我吵架来着,怎么可能……”
秦汉川抠住她话语中“吵架”这两个字眼进一步发问:“吵架的时候,你们动手了没有?”
姚伊燕低下头去:“动了手,我用指甲抓他,他好像也推搡了我几下。对了,他还打了我一记耳光。”她下意识地摸摸脸颊,仿佛被丈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之后那种火辣辣的感觉还停留在脸上。
“你用指甲抓了他什么部位?”
“脸上吧。”
“除了脸部,还有没有其他地方?”
“还有脖子,也许还有手臂,我、我真的记不清了,当时正是气头上,反正是劈头盖脸乱抓一通。”姚伊燕把十指插进头发中,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促声哽咽起来。
秦汉川给文丽使个眼色,文丽起身递给她一张纸巾。
待姚伊燕渐渐平静下来之后,秦汉川才接着审讯。
“你丈夫的尸检报告上说,他是中了眼镜蛇毒。”
“他被蛇咬了?”姚伊燕忽然睁大眼睛。
“不是,这种蛇毒,是通过被你手指抓出的伤口而进入他身体血液循环系统,使他中毒,最终导致他心力衰竭而死。”秦汉川直直地盯着对方,连她脸上丝微的表情变化都不肯放过,“我们现在怀疑,是你将蛇毒涂在自己的指甲上,等你丈夫饮酒回家之后,你借故与其吵架,并用指甲将其抓伤,使蛇毒进入其身体,最后眼睁睁看着他中毒身亡。”
“这、这怎么可能?”姚伊燕脸色大变,在审讯椅上挣扎道,“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秦汉川敲敲桌子,示意她安静。
“凑巧的是,你丈夫毒发之时,正好你儿子何小亮因为厌恶你们这对吵个没完的父母,而泼洒酒精,放火烧家,你丈夫口鼻中落入了一些烟灰炭末,故而被误认为是因火灾吸入大量浓烟而窒息死亡。”
“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姚伊燕泪涕横流,浑身绵软,瘫倒在审讯椅上。
“你自己好好想想,千万别让你儿子从小就为你背上一个纵火杀父的罪名。”
秦汉川看犯罪嫌疑人的精神状态,知道已经不适宜再审下去,于是结束了初审。
走出审讯室后,文丽问师父:“她现在不承认自己毒杀亲夫,怎么办?”
秦汉川想了一下,说:“第一,明天继续加强审讯;第二,积极查找证据,只要咱们能找到有力证据,哪怕是零口供,咱们也能治她的罪。”
第二天一早,文丽和秦汉川分头行动。
秦汉川提取了姚伊燕手上的指甲油样本,送到技术科化验,看看是否能在指甲上找到她曾经涂抹过毒蛇毒液的痕迹。
文丽则带了两个人,前去姚伊燕家里搜查。
伊燕时装店还是保持着起火当晚的样子,看来姚伊燕并没有心情重新收拾,只是在柜台后面临时放置了一张沙发当做晚上栖身的小床。
三人在一楼时装店搜索一遍,没有发现类似毒蛇毒液的东西。接着上了二楼。虽然火灾已经过去几天时间,屋里的焦臭味仍然难以散去。家具已经被烧得一塌糊涂,大家戴上口罩,在焦炭中翻扒寻找,完全没有发现。
文丽打电话给师父。
秦汉川说,他问过法医中心的人,眼镜蛇的毒液毒性在室内常温下只能保持24小时,超过这个时间就会腐败变质,丧失毒性。但如果将毒液放进冰箱冷冻,则可以保存半个月至一个月左右。所以冰箱应该是搜查的重点。
文丽点头说明白。她在墙角里找到了姚伊燕家的冰箱。那台老式单门冰箱外面已经被大火烧坏,但里面却没有被大火侵袭。打开之后,里面滚出几个已经腐烂的苹果。她在里面仔细看看,没有发现有疑似毒蛇毒液的东西。两名同行的警察中,有一个是技术科的痕检员,他采用技术方法,也没有在冰箱里提取到蛇毒残留物。
回到刑侦大队,刚好遇见秦汉川从技术科出来。文丽跑上前问指甲油化验有线索吗?
秦汉川摇头说:“没有检出毒液残留。”
他看见文丽有些气馁,就笑笑说,“这个结果,其实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五天,时间比较久了,再说凶手作案后肯定用清洁液彻底清洗过手指和存放毒液的场所,所以咱们一时找不到痕迹,也是正常的。”
下午,秦汉川再次提审姚伊燕。
经过昨晚和今天上午的休息,姚伊燕已渐渐镇定下来,脑子反应比昨晚快多了,她甚至反问秦汉川:“你们说我杀了自己的丈夫,请问你们有何证据?按照你们警方的说法,杀人得有犯罪动机,请问我的犯罪动机是什么?”
秦汉川心想,现在的侦破电视剧太多,警方破案的那一套都被电视向老百姓普及了,连这个在小巷子里卖衣服的女人,都知道在警察面前大谈“犯罪动机”了。
他扬了扬手里的验尸报告,说:“我们的证据,就是这份法医验尸报告,上面说得清清楚楚,蛇毒是通过爪痕进入你丈夫体内的,而抓伤他,在他身上留下爪痕的人,正是你。至于你的杀人动机嘛,就是因为你们夫妻感情不和,你想离婚,而他却拖着不放手。”
“笑话,你怎么知道我们夫妻感情不和?”姚伊燕语言凌厉地诘问。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已经问过你儿子何小亮,他说你和你丈夫三年前就已经分房睡觉,而且经常吵架,最主要的是,你红杏出墙,在外面有了相好的男人。”
“这个兔崽子,居然敢说他老娘的坏话!”姚伊燕扬起头说,“一个孩子的话,就是你们的证据?你们说我在外面有相好的男人,请问那个男人是谁?”
秦汉川一时答不上来。
文丽忽然想到姚伊燕的邻居,那个胖子的老婆说的话,她说她看见姚伊燕去某家公司找人,不由心中一动:“姚伊燕,我们不把事情说穿,是给你留了三分薄面,其实我们什么都已经调查清楚了。你的相好,在东方大道一家药材销售公司上班,我没说错吧?”
姚伊燕脸色一变,呼呼喘着粗气,却说不出话来。
打蛇打七寸,秦汉川一见她目瞪口呆的神情,就知道她的七寸被文丽捏住了,不由扭过头去看看文丽,眼含赞许之意。
他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故意用一种慢条斯理的语气说:“姚伊燕,还要我们接着往下说这个男人吗?”
姚伊燕“哼”了一声,不敢接他的话。
文丽知道对方心虚了,其实她自己也挺心虚的,毕竟对于那个男人,她所能揣测到的信息也就这么多,要真往下说,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就算我在外面有了男人,也不代表我会杀死我丈夫。”
姚伊燕说完这句话,就垂头闭目,无论秦汉川问什么问题,都一概不吭声。
文丽只好让她在审讯笔录上签字,第二次审讯,就这样结束了。
2
出了审讯室,文丽问师父下一步的侦查方向是什么?
秦汉川在她头上打了一下,哈哈大笑:“你这鬼丫头,心里明明已经想到了,还跑来问我。”
文丽伸伸舌头,也笑了,心想自己这点小聪明,到底还是瞒不过师父。
她说:“既然姚伊燕现在不肯开口,咱们只能另想办法,也许可以从她在外面的那个相好的男人身上打开缺口。尽管咱们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既然已经知道他的工作单位,要把他找出来估计不难。”
秦汉川点点头:“是的,而且我有种预感,也许这个男人是姚伊燕的帮凶,偷情男女合谋杀死女方丈夫的可能性极大。”
“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因为这个男人在药材销售公司工作,他比一般人更容易弄到蛇毒。”
“我明白师父的意思了。”文丽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他是做药材销售的,他懂得蛇毒的毒性和使用方法,他能搞到蛇毒,说不定整个杀人方案都是他想出来的,而姚伊燕只是最后的实施者。”
秦汉川说:“你辛苦一下,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案子破了,我给你记头功。”
文丽挺一下胸脯说:“是。”
东方大道在北城区,是绣林市区三条主干道之一,东西长约三十公里。文丽查了一下资料,东方大道一共有三家药材销售公司,而且规模都不小。首先要查清楚的是,那个男人到底在哪一家公司里上班。
文丽先来到青云巷,正是下午5点多,姚伊燕的邻居,那个胖子的老婆正好下班在家。文丽问她,那天姚伊燕进去找人的,是东方大道哪一家药材销售公司?
胖子的老婆说:“是康群药材销售公司,就是东方大道与绣林大道交汇处的那一家,老远就能看见他们的招牌,很好找的。”
文丽把警车开上了东方大道,与她同行的还有侦查员李鸣,两人来到两条大街的交汇处,果然老远就看见“康群药材销售公司”几个招牌大字在夕阳下闪着金光。
这家药店在热闹的街区占了四五间门面,外墙装修得古香古色,十分气派。店内顾客盈门,生意看上去挺不错。现在的药店,为了抢生意,都私自扩大了医保卡结算范围,市民用医保卡里的钱,不但能在药店买到药品,还可以像逛超市一样,买到沐浴露、洗衣粉,甚至零食和大米,所以人气很旺,生意红火。
文丽走进药材公司,向里面的女营业员亮了一下自己的证件,说要找他们老板。
那名穿白色工作服的女营业员顿时紧张起来,摇头说:“我们老板不在,他、他一个星期前就出国旅游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文丽暗自好笑。她知道用医保卡里的余额在药店买药品以外的东西,是违规的,人家以为她是来调查这个事情的,所以胆战心惊,不敢叫老板出面。
“你放心,我们不管你们药店经营上的事,我是想找你们老板打听一点消息。”
营业员这才松口气,拿起柜台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不一会儿,就从楼上走下来一个男人,约莫五十多岁年纪,秃顶,腆着一个大大的啤酒肚。营业员小声说:“他就是我们老板!”
老板跟文丽握一下手,脸上堆着生意人特有的笑容:“警官好,鄙人姓陈,是这家药店的老板,不知您找我……”
文丽简明扼要地介绍了自己的来意,然后掏出手机,调出姚伊燕的照片,给他看了,问他:“陈老板,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陈老板眯着眼睛看一下:“不认识,但我见过她,前两天,她到店里来找过我几次。”
“她来找你干什么?”
“她一开始是来找朱政的,结果朱政不在。第二天她又来了,朱政还是没有来上班,而且也联系不到他的人,所以她就来找我打听情况。”
“朱政是谁?”
“我们店里的一名药品销售员,不过他在几天前就没有来上班了,手机也打不通,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在找他。这个女人跑来问我,我说我也不知道朱政去了哪里。还叫她如果找到朱政,叫他赶紧回来上班。提到朱政失踪这件事,这个女人好像很着急的样子,看上去他们的关系应该不一般。”
文丽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把陈老板说的话,简单记录下来。
“能跟我们简单介绍一下朱政这个人吗?”
陈老板说:“朱政是东升镇人,今年28岁,未婚,三年前到我这里上班,工作业绩还是不错的,主要是小伙子长得比较帅气,人家都说他像香港明星黎明,而且嘴也甜,很受店里女顾客欢迎,所以每个月的销售业绩都比其他销售员要好。”
“他具体是从哪天开始,就没有来店里上班?”
陈老板想了一下说:“应该是这个月12号吧。前一天还在正常上班,下午他说有事,提前两个小时下班,第二天就没有来上班。我给他打过电话,手机一开始是能打通的,但没人接,后来再打电话,就干脆关机了。”
“你们知道他没有来上班的原因吗?”
陈老板摇头说:“不知道,我也感觉很突然。”
“他住在公司宿舍吗?”
“没有,他在公司食堂吃饭,但一直在外面单独租房住。”
“你知道他租住的地方吗?”
陈老板让人查了一下电脑:“他入职时填的登记表上‘住址栏’里写的是,南岳山村78号302房,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搬过家。”
“他入职时应该提交了身份证复印件吧?”
“有的,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复印一份给你。”
文丽点头说:“那就多谢陈老板了。”
“警官,请恕我多嘴,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文丽不便透露案情,只好说:“没什么大事,只不过他牵涉到我们正在侦办的一个案子,我们想找他打听一点线索。”
陈老板说:“那就好,如果你们找到他,叫他快点回来上班,毕竟这么得力的销售员我们也很难找的。”
文丽说:“好的。”临走时,她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身来问陈老板,“你们这里,可以买到蛇毒吗?”
“蛇毒?”陈老板怔了一下,“我们这里有蛇毒注射液,是用来治疗风湿病的,如果是单纯的剧毒蛇毒,一般药店都没有销售,要从专门的渠道购买。”
文丽再次点头道谢,转身离去。
坐到车里,她给秦汉川打电话,报告了自己的调查情况。
秦汉川疑心顿起:“何庆国3月11日毒发身亡,姚伊燕的情人朱政3月12日即失踪,看来这个朱政,还真是和何庆国之死有关联啊。”
文丽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何庆国死后,姚伊燕也一直在寻找朱政,看来她也不知道朱政去了哪里。如果两人是同伙,合谋杀死何庆国之后,朱政畏罪潜逃,姚伊燕没有理由不知道他的去向,就算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至少也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玩失踪,她又怎么会那么着急地到处寻找他呢?”
“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也许只有尽快找到朱政,才能让真相大白。”
文丽掏出刚才在药店记的笔记,一边看一边说:“朱政是咱们市东升镇人,目前租住在南岳山村,估计姚伊燕前几天早出晚归,一定也去他租住的地方,甚至是他乡下老家找过了。不过,我还是想去他的出租屋看看。还有,我把他的身份证复印件用手机拍照发给你,你发给东升镇派出所,请他们协查一下,看他有没有回老家。”
秦汉川说:“好的。”
3
南岳山村,位于南岳山下。
文丽把车开上绣林大道,在交通大转盘处左拐,驶上建设东路,十来分钟后,警车驶下建设东路,在一段窄窄的水泥路上行驶几分钟,就到了南岳山下。
山下有一个山底糊,湖边有一个依山面水的小村子,就是南岳山村。村民多以在山上种植果树为生,住宅一般都是三四层高的小楼,一层自居,其他楼层用来出租给外地人。
这时天已经黑了,村道边没有路灯,有一些亮光从村民关闭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文丽把车从村道上开过去,终于在村子的最末尾,找到了78号。那是一幢白色的四层小楼,找人一打听,才知道这幢楼的主人家姓赵,一家人住在底下一楼,二楼至四楼全部租给了别人居住。
文丽敲开一楼的门,找到楼主人老赵,老赵一家人正坐在灯下吃晚饭。
文丽把朱政的身份证拿给老赵看,问他认不认识这个人?
尽管复印纸上的照片有点模糊,但老赵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说:“这不是朱政吗?他是我们家二楼的租户,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
“他这几天回来过吗?”
“没有,打从这个月12号起,我就没有见过他。他这个月的房租还没有交呢,不过我可不着急,他的摩托车还停在楼梯间里,他要是敢欠我的房租,我就卖掉他的摩托车抵债。”老赵说完,呵呵地笑了。
完了又补上一句,“前几天也有一个女人来找他,还给我留了一个手机号码,说是看见朱政回来,就打电话告诉她。”
文丽点点头,知道那个女人一定是姚伊燕。
她问:“赵大叔,朱政失踪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或者说,有没有陌生人来找过他?”
老赵摇摇头:“这个倒没有注意,楼梯口在外面,而且没有上锁,有什么人来找他,也不用经过我这里,所以我也不大清楚。”
文丽说:“我们想去他房间里看一下,可以吗?”
“可是可以,不过我这里,所有住户租住之后,都会由他们自己在门外另加一把挂锁,房门的钥匙我有,但挂锁的钥匙只有他们自己才有。你们如果想进房间,就得把外面的挂锁撬了。如果你们一定要进去的话,最好能给我写一张纸条,证明挂锁不是被我这个房东撬坏的,要不然等他回来又要扯皮。”
文丽看看与自己同行的侦查员李鸣,笑笑说:“你放心,我们不用撬锁。”
上了二楼,老赵掏出一串钥匙,打开门锁,挂锁却没法打开。
文丽拍拍李鸣的肩膀:“该你出手了!”
李鸣笑一笑,把自己的钥匙圈环掏出来,掰直,伸进锁孔鼓捣几下,那锁就“叭”的一声,打开了。
老赵惊得目瞪口呆,瞅着李鸣看了半天:“小伙子,你真的是警察吗?”
李鸣说:“您放心,如假包换。”掏出警官证递给他看。
老赵拿着证件看了半天:“幸亏你是做警察的,要是你去做贼,老百姓可就惨了。”
文丽推门进去,里面是个带洗手间的小套间,一房一厅,大约三十多平米的样子,虽然有点逼仄,但收拾得很干净,看得出住在这里的,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和李鸣在屋里仔细搜查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出门时,文丽看见隔壁还有一间房,就问老赵那屋里住的什么人?
老赵说:“是一对进城打工的夫妻,前天两公婆回乡下老家扫墓去了,还没有回来。”
离开时,文丽递给老赵一张名片,说:“如果朱政回家,请打电话通知我们,但不要告诉他有警察来找过他。”
“明白明白,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老赵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您就放心吧,警察同志!”
4
早上上班,文丽向秦汉川报告了自己昨晚的调查结果。
秦汉川叹口气,说:“今天一早,东升镇派出所传回消息,说他们已经去朱政身份证上登记的住址调查过,朱政的父母几年前已经去世,他在老家已经没有至亲的人。他一直在城里打工和生活,已经好些年没有回过家。通过走访邻居及一些亲戚,基本可以确认,朱政最近没有回过老家。”
“那倒是奇怪了,一个大活人,难道还真的凭空消失了?”
“我只能说,如果他想玩失踪,那么他的目的达到了。”
“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继续提审姚伊燕?”
“没有用的,咱们既没有找到朱政,也没有找到新的证据指证她,她不会那么容易招供的。”
“可是蛇毒是通过她的爪痕进入何庆国体内,把何庆国毒死的。这一点,是已经可以确定的。就算她不承认,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两人正说着话,李鸣忽然跑来报告:“探长,姚伊燕在看守所里吵闹着要见你,说是有话要对你说。”
文丽柳眉一皱:“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她和师父一起,去到看守所。
姚伊燕一见秦汉川,就大叫起来:“秦警官,我知道谁是杀死我丈夫的真凶了!”
“哦,是谁?”
“是朱政,就是我那个相好的。”
秦汉川不动声色:“那你说说看,为什么凶手会是他?”
姚伊燕说:“3月11日,也就是我丈夫被害死的那天下午,我丈夫打电话回来,说有同事请他喝酒,他晚上不回家吃饭,于是我就给朱政打电话,约他到我家里来见面。那天我们在床上、在床上……”说到这里,她脸红了。
文丽瞪了她一眼:“拣重点说!”
“后来我就躺在他身边睡着了。我隐约记得,睡梦中感觉到他一直在抚摸着我的手指,还夸赞说我的指甲好看……我怀疑,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趁我睡着了,把蛇毒悄悄涂在了我的指甲尖上,然后我就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这有毒的指甲抓破了我丈夫的皮肤,最终导致他中毒身亡。”
秦汉川和文丽对望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外。
文丽说:“他难道是神仙,能未卜先知,知道你会抓伤你丈夫?”
“他知道我每次跟他约会之后,为了不让我丈夫起疑心,我都会先发制人,挑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我丈夫吵架。每次吵架,我都会动手,不把他抓得头破血流绝不罢休,尤其是我丈夫在外面喝酒回来,我会更加厌恶,肯定会马上跟他大吵一场。”
“他平时跟你在一起时,有没有流露过想要害死你丈夫的想法?”秦汉川问道。
姚伊燕回想着道:“平时嘛,他虽然没有在我面前明说,但我能感觉得到,他喜欢我,他不想长期这样偷偷摸摸下去,他想跟我结婚。可是我告诉他,何庆国是不会跟我离婚的。他曾经在我面前说过,你丈夫是阻挡咱们奔向幸福之路的绊脚石。我当时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对我丈夫下毒手,而且还是瞒着我悄悄进行的。”
秦汉川在提讯室门口踱了几步,忽然抬头说:“你提供的线索,对我们警方来说,十分重要。但是现在,仍然无法打消我们对你的重重怀疑。第一,有可能是你杀死自己的丈夫之后,意识到逃不过警方的追查,所以找朱政当你的替死鬼,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第二,更有可能的是,这个案子是你和朱政二人合谋犯下的,现在你知道他已经畏罪潜逃,警方一时找不到他,所以你就把他拿出来当挡箭牌,把自己的罪责撇得一干二净。”
“不,我没有害死我丈夫,更没有跟朱政合谋,他下毒杀人,我完全不知情,其实连我也被他算计了。你们想一想,如果我真的想谋害我丈夫,绝对可以找到更隐蔽更安全更能自保的方法,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留下这么多线索让你们轻而易举就怀疑到了我身上。”
文丽看看师父,心想这女人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以她的聪明程度,应该能找到更加隐蔽更加能够保全自己的杀人方法。
姚伊燕接着说:“自从我丈夫死后,我就突然找不到朱政了,拨打他的手机,起初能够接通,但他不接电话,过了一天,他索性关机,电话再也打不进去。我到处找他,也没有他的半点消息。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会突然失踪呢?直到昨天晚上,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他想除掉何庆国跟我长久在一起,但又怕阴谋败露被警方追捕,所以一旦得手,就立即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自己知道我没有杀我丈夫,如果蛇毒真的是从我指甲上传进我丈夫体内的,那么我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文丽问:“你真的不知道朱政的去向吗?”
“真的不知道,我也一直在找他,连他乡下老家都去找过,就是没有他的半点消息,一个大活人,好像真的凭空消失了一样。我想他一定是躲起来了,躲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师父,你觉得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离开看守所后,文丽快步追上秦汉川,问他。
秦汉川回头看她一眼,思索着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尚不能确定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但至少可以让我们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那就是,朱政跟这个案子确实大有关联。无论是如姚伊燕所言,是他独自一人策划并在姚伊燕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实施了这个杀人阴谋,还是二人合谋,他都跟何庆国的死脱不了干系。”
文丽明白他的意思:“所以眼下,我们只有尽快找到朱政,才能找到这个案子的突破口。”
秦汉川点点头:“是的,所以我们下一步的任务,就是要全力查找朱政的下落。”
下午,文丽带着李鸣来到了绣林汽车站。
朱政的工作单位、租住地址和乡下老家,警方都已经仔细调查过,完全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他去向的线索。
文丽觉得,如果朱政真的畏罪潜逃,那么很有可能,他已经不在绣林市了,而他要想远距离潜逃,就必须借助一定的交通工具,去长途汽车站坐车离开绣林市,无疑是最方便的。
她找姚伊燕要了一张朱政的照片,拿给车站售票员、检票员和其他工作人员看,车站的人都摇头说没有印象。这也难怪,车站人流量大,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旅客进进出出,想要车站的工作人员记住每一个乘客的脸是不可能的。
文丽找到车站保卫处,调看了11日晚上,以及后面几天,车站的监控视频,滚滚人流中,并没有找到朱政的影子。
是自己推断错误,还是朱政根本没有来过汽车站,而是选用其他交通工具逃离了绣林市呢?文丽不禁对自己的推理产生了怀疑。
在这种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真是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她回到重案二组,正与李鸣商量下一步的搜寻计划,秦汉川忽然从后面办公室走出来,抓起警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往外走。
“刚才110接到报警,有人在南岳山下的树林里发现一具尸体,村治保主任认出好像是租住在他们村的朱政。咱们过去看看!”
文丽心头一跳,急忙叫上组里的人,跟着师父一起跳上警车。
南岳山东面,有一片数十亩的树林,解放前这里是一片墓地,里面堆着许多无主荒坟,气氛阴森,平时少有人迹。
南岳山村有两个捕蛇佬,这天提着袋子上山捕蛇,看见有一个人倒在大树下,起初以为是个睡在这里的流浪汉,谁知走近一瞧,才看见那人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苍蝇在他身上飞来飞去,竟然是个死人。
两人吓得连滚带爬跑出树林,向村治保主任报告。
治保主任带着几个大胆的村民跑进树林一看,还真是一个死人,尸体虽然已经腐败发臭,但还是有人一眼认出,死者正是租住在村尾老赵家的朱政。
治保主任立即打电话报警。
警车开到村口,治保主任已经在路边等着。秦汉川叫他上车带路。
警车从村道上驶过,文丽看到了她昨天去过的老赵家。老赵家后面已经没有其他住户,只有一条窄窄的小土路。警车无法开上土路,治保主任带着大家下车步行。
土路的一边是池塘,四周用砖头砌着一人多高的围墙,这里是一个甲鱼养殖场。另一边就是树林。
秦汉川跟着治保主任走进树林,果然看见一具尸体躺在杂草丛中,一群苍蝇嗡嗡嗡地飞来飞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尸臭味。
他蹲下身仔细看看,尸体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脸部虽然已经开始膨胀,但容貌基本还能辨别,与文丽拿出的照片一对比,正是朱政。
法医戴着白手套,上前轻轻翻动一下尸体,检查后说:“死者,男性,系被锐器刺穿心脏,失血过多死亡。尸体体积已经开始增大膨胀,眼球突出,皮肤呈污绿色形成巨人观,初步推测,已经死亡四至六天。更具体的死亡时间,需要进一步尸检后才能确定。”
文丽用手机拍了一张死者脸部照片,传回给刑侦大队的同事,拿去给姚伊燕看。姚伊燕确认说,他就是朱政。
秦汉川一边观测着四周地形,一边说:“还是叫她到现场确认一下比较妥当。”
经勘查,尸体周围杂草凌乱,有被踩踏的痕迹,草地上有一滩污血,基本可以确认,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但凶手行事很小心,草地上提取不到脚印,匕首手柄没有发现指纹,有可能是被凶手在作案后擦拭过。
不大一会,姚伊燕被带到现场,一看到尸体,她就蹲在地上,使劲呕吐起来。
“是他,是他,他就是朱政……天啦,是谁杀了他?”
她忽然扯着自己的头发,放声大哭起来。
5
朱政的死,几乎完全打乱了秦汉川已经拟定的侦查计划,同时也令案情变得更加复杂。
他原本以为,只要找到朱政,所有谜团就会迎刃而解,谁知最后找到的,竟然是朱政已经发臭的尸体。从现场情况来看,朱政当然不会是畏罪自杀,很明显,他是被人杀死的。
那么,是谁杀了他?
如果从利害关系来考虑,朱政的死,自然对姚伊燕最有利,因为姚伊燕想要把毒杀丈夫的全部罪责都推到朱政身上,如果她在撒谎,一旦朱政被警方找到,她的谎言便会被戳穿。朱政一死,死无对证,对她来说,是极其有利。所以她早就策划好一切,在毒杀丈夫之后,又杀死情夫,然后还装模作样地四处打听他的去向。
如果真是这样,姚伊燕这个女人,就未免太可怕了!
“我不同意这个观点。”案情分析会上,文丽大声反驳,“第一,假如何庆国真是死于姚伊燕之手,请问她杀夫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跟年轻帅气的情夫朱政在一起吗?试问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为了逃脱杀夫罪责,转而向自己深爱的情夫下毒手?请记住,姚伊燕只是个普通女人,并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杀人魔王。第二,杀死朱政的匕首,几乎是齐柄刺入其胸口,我很怀疑一个像姚伊燕这样的弱女子,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我觉得,杀死朱政的,不是姚伊燕,而是另有其人,而且凶手显然是一个男人。”
秦汉川说:“我同意文丽的观点。第一,现在初步推测,杀死朱政的凶手,应该是一个男人;第二,朱政之死,是否一定跟何庆国命案有关,目前还不能下结论,也许他是因为别的原因,被一个与何庆国案毫无关联之人所杀,也说不定。”
文丽问:“那接下来,我们的侦查方向是什么?”
“何庆国的案子,目前还找不到突破口,现在重点要把朱政的死因调查清楚,如果把这个谜团解开,说不定就能给何庆国的案子提供新的线索。”
案情分析会即将结束时,法医中心有消息传过来,根据尸检情况来看,朱政的死亡时间范围缩小到了3月11日晚间到12日凌晨之间。
李鸣看着尸检报告说:“如果朱政12日凌晨之前就已经死亡,为什么他的手机在12日白天还能打通,而13日却显示已经关机?”
秦汉川说:“这个并不矛盾。他的手机一直揣在口袋里,被杀时手机处于开机状态,所以姚伊燕给他发QQ信息时,他仍然QQ在线,给他打电话也能接通,只是没有回复而已。到了13日,手机电池耗尽,自动关机,所以手机再也无法打通。”
秦汉川布置完工作任务,文丽就立即投入到了紧张的侦查工作当中。
她来到看守所,想找姚伊燕了解3月11日下午,她与朱政最后一次约会的情况。
姚伊燕还没有从朱政被杀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目光呆滞,一直望着提讯室的小窗发呆。
文丽走近她身边,叫了两遍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
姚伊燕说:“3月11日,朱政从时装店离开时,是傍晚7点。”
经过仔细询问,文丽基本掌握了朱政3月11日下午的行踪。
3月11日下午,朱政提前两个小时下班,来到时装店跟姚伊燕幽会。两人幽会完后,朱政离开的时间是晚上7点。
姚伊燕之所以把这个时间点记得如此准确,是因为当时她枕着朱政的胸膛睡着了,醒来之后她看了一下手机,正好是下午7时。她穿衣起床,准备下楼开档。朱政则说有点累,想回出租屋好好睡一觉。他在这个时候骑上自己的摩托车离开。
文丽骑着自己的女装摩托车,把从伊燕时装店到南岳山村之间的这段路,来回走了两遍,经过仔细测算,最后得出结论,骑摩托车走完这段路,一般情况下,大约需要20至30分钟时间。也就是说,朱政大约在当晚7点30左右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经过查看姚伊燕的QQ聊天记录发现,她在11日晚9点10分和9点50分,分别两次给朱政发信息,第一次信息内容是:“亲爱的,你回到家了没有?”第二次内容是:“你到家了没有?你的挎包掉在我这里了,什么时候过来拿呢?”当时朱政的QQ显示在线,但没有回信息。晚上10点,姚伊燕拨打他的手机,手机能够接通,但是无人接听。
姚伊燕说,当时两人正处在热恋之中,这种QQ无回复、手机不接听的情况,以往很少发生。
文丽想,是不是可以确定,在姚伊燕发QQ信息的时候,朱政就已经被杀,所以无法回信息呢?
朱政晚上7点半回到出租屋,并且把摩托车停在了楼梯间,晚上9点10分已经被害。
从晚上7点30分至9点10分,这段时间内,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文丽把自己的摩托车停在老赵家的楼下,站在二楼朱政的出租屋门口,一边再次打量着屋里的情形,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
这时正是傍晚时分,西天缀满鲜艳的彩霞,斜阳余晖返照山光水色,村前的山底湖湖面如同一匹正在飘动的红色绸缎。
夕阳照进二楼走廊,把文丽孤单的身影拉得老长。她正在头脑里梳理着案情,忽然发现脚下的地板上多了一条影子,抬头一看,原来是隔壁房间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一个女人从屋里走出来。
文丽想起老赵说过的,朱政的隔壁房间住了一对夫妻,想必就是这女人和她丈夫了。
女人大约四十来岁年纪,衣着很朴素,手里抓着一把没有择完的韭菜,看样子正准备做饭。看见文丽,女人吃了一惊,很警惕地上下打量着她。
文丽冲她点点头,打招呼说:“大嫂,我是警察。”顺手把证件掏出来给她看了。
女人显然已经知道隔壁邻居被杀的事,听说对方是警察,也并不觉得意外。
文丽说:“我是来调查朱政被害的案子的。请问您认识朱政吗?”
女人点头说:“认识啊,左右邻居,哪有不认识的。”
“这个月11号晚上,你见到过他吗?”
女人一脸茫然,摇摇头:“不记得了。”
这也难怪,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冷不丁问她是否记得一个星期前发生的事或见过的人,人家能答得上来才怪。
女人走进自己屋里,正要关门,忽然又把门打开:“我想起来了,11号那天晚上是吧?我见过朱政的。”
文丽不由精神一振:“真的?什么时候,在哪里?”
“我每天下午6点下班,但那天有个同事拉肚子,我帮她顶了一个半小时的班,回到家时,正好是8点。经过隔壁门口时,看见他家的门没有关紧,还留着一条缝隙,我往屋里瞄了一眼,屋里亮着灯,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朱政,另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看不清样貌。”
“当时他们在屋里干什么?”
“在说话吧,那个男人好像急着找朱政解决什么事情,因为我听见他说‘我和我老婆都在楼下等你,事情怎么解决,你看着办吧’。”
“后来呢?”
“我进屋换鞋的时候,听见了隔壁锁门的声音,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出去了。”
“你怎么确定是两人一起出去了?你看见了吗?”
“那倒没有。但我听到了朱政关了房门后,掏钥匙锁房门外面的挂锁的声音,如果只是客人出去,朱政当然不用锁外面的挂锁。”
文丽点点头,表示认同,然后再次确认:“你能确定当时确实是晚上8点吗?”
女人说:“我从工厂下班是晚上7点半,走回家大约半个小时,回到家里应该是8点左右,不过当时我没有看表确认,估计前后相差不会超过5分钟吧。”
“很感谢您给我们提供线索,这个情况对于我们非常重要。”
文丽将女人反映的情况,详细记录在笔记本上。
女人忽然问:“我当时看到的那个男人,该不会就是杀死朱政的凶手吧?”
文丽说:“这个我们还需要详细调查核实,相信很快就能抓到凶手。”
文丽还想多问几句,女人脸上忽然露出害怕的神情,急匆匆进了屋,“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文丽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她是害怕假如那个男人就是凶手,知道她向警方提供了线索,可能会来找她的麻烦。
她本来想敲门进去安慰她几句,但一想,还是算了,也许只有尽快抓到凶手,才是让她打消恐惧的最好办法。
下楼后,她敲开一楼老赵家的门,问他11日晚上8点多的时候,是否看见朱政同一个男人出门?
老赵摇头说:“没有看见,为了防盗,我家大门整天都是关着的,外面楼梯间有人上楼下楼,我根本不知道。”
文丽又问了旁边几家村民,都说没有注意到当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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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老婆都在楼下等你,事情怎么解决,你看着办吧。你确定她听到的是这句话?”
早上,当秦汉川听文丽汇报完昨天的调查结果之后,盯着她这么追问了一句。
文丽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点头说:“可以确定。”
秦汉川从座椅上站起,踱到办公室窗前,思索片刻,忽然回过头:“从这句话里,你能捕捉到什么信息?”
“有一对夫妻,因为某件事,跟朱政发生了纠纷。11日晚上8点,这对夫妻来找朱政解决问题。女人在楼下等,男人上楼去叫朱政。朱政下楼后,对方夫妻二人以某种理由将他骗至村后树林,趁其不备,将其杀害。”
“那一边,老婆毒杀亲夫的案子还没破,这一边又冒出一对夫妻,你看这桩案子,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啊!”秦汉川揉了一下额头,感叹着。
“我问过姚伊燕,她并不知道朱政与其他人有什么足以致命的纠纷。”
“她不知道,并不等于没有。”
文丽试探着问师父:“那我今天再去调查一下朱政的人际关系?”
秦汉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一下头,表示这也是一个侦查方向。
文丽带着侦查员李鸣,再次来到朱政工作过的康群药材销售公司。陈老板一见二人,脸色明显比上次难看许多。
文丽知道,店里员工被杀,就已经让他够头疼了,如果不断有身穿制服的警察进入他的公司,肯定会影响店里的生意。
她只好假装没有看见他脸上的怠慢之色,说:“陈老板,打扰了!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朱政的人际关系,看看他平时都和一些什么人来往。”
陈老板打个呵欠说:“人际关系啊,这个我可不太了解,店里员工这么多,我不可能连这种小事都管,是吧?不过我看他跟店里其他员工相处好像还是蛮融洽的。”
“平时他有因为金钱或其他方面的原因,跟别人产生过纠纷吗?”
陈老板说:“这我可不清楚。”招手叫来几个平时和朱政关系比较好的店员,把文丽的话复述了一遍,店员们都摇头说:“好像没有听他说起过。”
见问不出什么,文丽只得作罢。
刚回到车里,秦汉川打电话过来,说要再去朱政被杀的现场看看。文丽说:“好的,我们在南岳山村老赵家门口汇合。”
她和李鸣赶到南岳山村,秦汉川早已经到了,他正站在老赵家楼下,仰头望着二楼朱政的房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村民们都出去劳作了,老赵家也没有人,村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叫,越发显得安静。
“11日晚上8点左右,一对神秘夫妇把朱政从二楼叫下,说是要解决他们之间的某个纠纷,也许对方下楼后说,要找个没人的安静之处好好谈谈,于是三人走进了那片树林。”
秦汉川这一番话,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文丽和李鸣说的。文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接着他的话题往下说。
那片堆满荒坟气氛阴森的树林,就在村子后面。老赵家旁边的那条土路,是通向树林的唯一途径。
秦汉川带着文丽和李鸣,缓步走在土路上。
土路上杂草丛生,可见平时少有行人。
沿着土路走出约三百米远,左边有一个用围墙围起来的甲鱼养殖场,右手边就是那片神秘的树林。
三人走进树林,站在朱政陈尸之处。尸体早已被运走,但树林里似乎还能闻到那股让人恶心的尸臭。
文丽看着师父的背影,心里充满疑惑,这一片树林早已被警方仔细搜查过,她不知道师父再次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总觉得,咱们似乎遗漏了什么!”
秦汉川没有回头,却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沿着土路走回去的时候,秦汉川皱起眉头说:“是什么样的纠纷,能让人产生这么大的仇恨,到了非要动手杀人的地步?三人从老赵的楼房里走出来,杀人之后,那对神秘夫妻再从这里离去,难道就没有一个目击证人?”
文丽说:“我在村里走访过,村民们都睡得比较早,当时村道上已经没有人,确实找不到目击证人。”
秦汉川突然停住脚步。文丽跟在后边,走得太快,差点一头撞到他身上。
“怎么了,师父?”
“我好像知道咱们遗漏什么了!”
“什么?”文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秦汉川指着路边一堵近两米高的砖墙:“这是什么?”
“这是围墙,里面是甲鱼养殖场。”
“养殖场为什么要砌围墙?”
“防止甲鱼爬出来啊。”
“不,”秦汉川摇头,“甲鱼能爬这么高吗?如果单纯只是防止甲鱼逃出来,根本用不着把围墙砌得比人还高。”
李鸣插了一句:“是为了防止有人进去偷甲鱼吧?”
秦汉川笑了:“李鸣说得有道理,现在甲鱼价格这么高,如果有人进去偷甲鱼,场主可就损失惨重了。”
他沿着围墙看了看,“不过我看这个养殖场规模不小,防盗设施不应该如此简单和单一啊。”
文丽脑海中灵光一闪:“师父,你的意思是说,场主应该在这周边安装了其他防盗设备,比如说,监控探头?”
她终于明白秦汉川说“警方遗漏了什么”的意思。
“也是哦。”李鸣也明白过来,“这么大个养殖场,为了防盗,肯定装有监控摄像头。这条小路紧贴着养殖场围墙,肯定也在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内。”
秦汉川说:“找找看。”
三人沿着围墙,睁大眼睛,一路寻过去。围墙顶上,长满了青苔,偶尔生出几棵杂草,并没有看到类似监控探头之类的东西。
三人顿感失望。
走到围墙拐角处时,李鸣忽然“咦”了一声。
两道围墙的夹角处,长着一棵大杨树,垂下的枝条,像一个罩子,正好将整个墙角笼罩住。就在风吹树枝的摇摆中,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悄悄探出头来。
正是一个监控探头!只因为被树荫笼罩,所以不仔细寻找,还真瞧不见。
镜头正对着围墙,如果有人从围墙上攀爬过去偷东西,肯定能被拍到,从摆放角度来看,围墙下面的小路肯定也在镜头之内。
李鸣踮着脚认真瞧了瞧:“这家伙,估计有些年头了,老天保佑,但愿它还没有罢工。”
文丽不禁兴奋起来。这条土路是进出树林的必经之道,假如摄像头拍到与朱政一起走进树林的那对神秘夫妻的身影,那这个案子就真是峰回路转了。
秦汉川在墙角处拐个弯,往养殖场大门走去。
来到大门口,文丽不禁哑然失笑,这个养殖场的名字,居然叫做“亚太水产养殖集团有限公司”。
李鸣笑道:“连‘亚太’都写进招牌里了,看来这家养殖场还真是大有来头啊。”
“年轻人,你想多了,‘亚太’是我们老板的名字!”
听到脚步声,从养殖场内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迷彩服,手里提着一杆旱烟枪,警惕地打量着这三个不速之客。
秦汉川上前说:“大爷,我们是公安局的。我想问一下,你们养殖场围墙上的摄像头,还在工作吗?”
老头说:“那玩艺,一直都管用啊。”
秦汉川说:“我们想调看一下里面的视频资料。”
老头说:“外面那些录像的机器连接的电脑,都在老板的办公室。你们要看视频,得等老板过来。”
“老板什么时候过来?”
“我是这儿的保安,这个场子由我看着,老板很放心,他十天半月也难得来一次。”
这可真是急惊风遇上了慢郎中!
秦汉川皱皱眉头,走进养殖场,大门里边有三间红砖砌成的小房间。
“哪一间是你们老板的办公室?”
“这间。”老头朝中间那扇房门指了指。
秦汉川望望李鸣:“开门!”
老头急了:“老板不在家,你们可不能……”
话音未落,李鸣就已经用一根细铁丝打开了房门,老头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你把你们老板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们会向他解释清楚的。”秦汉川对保安老头说。
老板的办公室不大,布置得很简陋,估计老板也没有真的在这里办公过。
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主机是开着的,显示屏被划分成四块,分别实时显示着养殖场外四个方向监控探头所拍摄到的画面。
李鸣快速敲击着键盘,在电脑D盘里找到了树林小路那边的摄像头所拍摄到的视频历史存档。
秦汉川站在显示器前:“看11日的视频。”
李鸣移动鼠标,找了一下:“还好,没有被自动清除。”
他调出3月11日的视频文件,点开,镜头是从远离村庄的一端拍摄的,正对着那堵围墙的墙脊,几片杨树叶子挂在镜头前,围墙下面的小路,也在视频里显示出来。
秦汉川拍拍李鸣的肩膀:“从晚上8点看起。”
李鸣把视频播放指针拖到晚上8点这个时间点上,视频画面突然暗淡下来,墙影、小路和远处的房子,影影绰绰,都像是被定格在了夜色中。
画面一直静止着。
8点过7分,两条人影,从小路靠近村庄的那一头,走进镜头。小路上没有路灯,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出,那是两个男人,一个走在前面,一个走在后面,走在后面的男人个子略高,穿白色衣服。
文丽说:“我记得姚伊燕说过,朱政身高1.78米,11日那天穿白色外套。”
她指指视频上那个白色人影,“这个应该就是朱政。”
两条人影由远而近,大约在围墙中段拐下小路,走进了路边的树林,身影在镜头中消失。
视频画面又静默了十几分钟。8点24分,与朱政同时走进树林的那个男人的背影进入了镜头,沿着小路往村庄的方向走去。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镜头里,都没有看见朱政从树林里走出来。李鸣把播放指针不断往后拖,却再也没有看见朱政的身影。也就是说,朱政再也没有走出树林。
秦汉川说:“很显然,朱政已经在树林里被杀害,最后走出来的那个男人,就是凶手。”
文丽说:“不对啊,来找朱政的,不是说,是一对神秘夫妻吗?为什么除了朱政外,我们只看到一个男人?”
“是不是那个男人的老婆,提前进入了树林等着呢?”秦汉川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李鸣又调看了晚上8点之前的画面,并没有看到一个女人进入树林。也就是说,那天晚上来找朱政的,并不是先前警方所侦查到的一对神秘夫妻,而是只有一个男人。但这个男人明明对朱政说“我和我老婆都在楼下等你,事情怎么解决,你看着办吧”,这是为什么?难道这个男人在骗朱政?还是说,真的有一个女人等在楼下,但并没有跟两人一起从小路走进树林?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秦汉川几乎把脸凑到了显示屏上,可是画面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那个男人的相貌。
“能不能把来面调清晰一点?”
李鸣鼓捣半天,出了一头大汗,不好意思地摇头说:“我没招了,在这台电脑上,只能弄出这个效果了。”
文丽一脸苦笑:“好不容易有点线索,却根本看不清头像,这也太折磨人了。”
“我把视频拷贝下来,带回局里请技术科的人帮忙弄一下,看能不能把画面清晰度调高一点。”
李鸣插上U盘,把这个视频文件复制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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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长,不好意思,这段视频的清晰度,我没办法再调高了。”
秦汉川在技术科待了两个小时,等来的是计算机技术员一脸的抱歉。
那个漂亮的女技术员一边敲着电脑键盘一边补充说:“这段视频并不是用红外线摄像头拍摄的,加上当时光线太暗,想要把整段视频的清晰度调高,难度很大。我试了几种方法,好像都没有什么效果。”
秦汉川一脸失望:“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真的很困难。不过我在犯罪嫌疑人离镜头最近的时候,捕捉到一张他的脸部特写,视频截图后,我用专业软件把图像修补了一下,图片的清晰度提高了不少,应该勉强能看清了。”
她把彩色打印机刚刚吐出的一张照片拿秦汉川。
那是一张大头照,一张大脸几乎填满了整张A4纸,无论背景,还是头像,都是黑乎乎的,秦汉川看了半天,才勉强从纸上辨别出一个男人的脸部轮廓。
他不由皱起了眉头。照片上这张模糊的脸,他可以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但是却又隐隐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把文丽叫过来,让她看照片。
文丽拿起照片就走。“我好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她说。
“谁?”
“不过我不能确认是不是他。”
文丽拿着照片,直奔看守所,秦汉川一脸疑惑地跟在她后面。来到看守所,即时提讯正在睡觉的姚伊燕,文丽把照片递到她面前。
姚伊燕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这不是我丈夫吗?”
“你确定?”
“我自己的老公,难道还能认错吗?”
秦汉川道:“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他了。”
姚伊燕有些吃惊:“这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丽看她一眼,说:“我们现在怀疑,杀死朱政的凶手,就是你丈夫何庆国。”
“这、这怎么可能?”姚伊燕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那天下午,他跟他同事出去喝酒,一直喝到晚上10点才带着满身酒气回家……”
秦汉川掉头走出提讯室,文丽急忙跟上来。
秦汉川边走边说:“你和李鸣,马上到市技工学校,调查何庆国11日下午的行踪。”
何庆国死前,曾在市技工学校食堂做临时工。
文丽和李鸣来到技工学校,先找到学校保卫科。保卫科长听他们道明来意,直接把他们带到学校食堂,这时已经接近学生用餐时间,食堂的几名员工都在忙碌着。
文丽说:“非常抱歉,耽误大家一点时间,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们想调查一下,这个月的11号下午,或者晚上,谁请何庆国去喝酒了?”
食堂里的几个员工面面相觑,最后一致摇头:“没有人请他喝酒啊。”
厨师老钱想了一下说:“11号那天啊,我记起来了,那天下午,何庆国说自己肚子痛,要去看医生,跟我请假提前三个小时下班走了,走的时候,应该是下午3点左右吧。对了,他的自行车还放在车棚里呢,当时我看见他是走到学校门口坐‘摩的’走的。”
李鸣问:“您还记得他坐的那辆摩托车的车牌号吗?”
老钱看他一眼:“年轻人,你真会说笑,只随便瞟一眼,你就能记住一个星期前看到的一辆摩托车的车牌号呀?”
年轻的李鸣被他呛得脸色发红。老钱说:“不过把摩托车停在学校门口拉生意的摩托佬反正就是那么几个,你们去问一下,兴许能问到点什么。”
学校大门外边,果然停着四五辆营运摩托车,车把上都挂着两个摩托帽,几个司机正围坐在墙根下一边打扑克牌,一边等着生意上门。
文丽凑过去,蹲在圈子边说:“几位大哥,我想向你们打听个事。”
她掏出手机,打开一张由姚伊燕提供的何庆国的清晰照片给他们看。
“照片上的这个男人,这个月11号下午3点左右,在学校门口叫了一辆‘摩的’。我想打听一下,当时载他的,是不是你们中的一位?”
几个“摩的”司机抬头看了照片,其中一个说:“我认得他,他好像就在这个学校里边上班,是吧?”
忽然一个光头摩托佬拍着脑袋站起来:“11号那天啊,我好像载过他,对,就是他,时间应该是下午,具体几点钟记不得了,就是在这学校门口上的车。”
文丽问:“他在哪里下车?”
光头说:“在青云巷。”
“青云巷什么地方?”
“巷子口吧。我记得当时刚从建设西路拐进青云巷,他就叫我停车了。”
“青云巷?何庆国的家不是住在那里吗?”李鸣说,“难道他既没有去喝酒,也没有去医院,而是直接回家了?”
“才下午3点多,远远没有到下班时间,他回家干什么呢?他自己有自行车,却没有骑,走到学校外面坐‘摩的’,却在离自己家那么远的巷子口就下了车。这是为什么呢?”
李鸣说:“如果他肚子痛,生病了,想回家休息,为什么不直接坐‘摩的’到自己家门口,却在老远的地方下车?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啊?”
“那么,这个时候,他老婆姚伊燕正在干什么呢?”
离开学校的时候,文丽这么问了一句。
李鸣撇撇嘴:“明知故问,姚伊燕这时候,不正是在跟朱政幽会吗?”
话至此处,两人脑海里同时蹦出一个词。
“捉奸?”
丈夫先打电话给老婆说自己晚上不回家吃饭,让老婆放心大胆地在家里跟情夫幽会,然后提前下班,从天而降,将一对狗男女捉奸在床,这不正是电视剧里常演的桥段吗?
回到重案二组,秦汉川听了两人的推断,摇头说:“如果他想回家捉奸,为什么姚伊燕跟朱政在家幽会的时候,他没有出现?”
文丽眨眨眼睛,回答不上来。
秦汉川说:“很显然,他这么做,是另有目的,那一定是一个比捉奸在床更让他解气和解恨的目的。”
他在办公桌上摊开一张城区地图。
“你们看,这里是青云巷,姚伊燕的时装店大概在这个位置。这是东西走向的建设路,这是南北走向的城区主干道绣林大道,两条大街在地图上组成了一个‘十’字,中间这一竖是绣林大道,这一横是建设路,左边这半横,是建设西路,右边这半横,是建设东路。青云巷连接的是建设西路。‘十’字交叉的中心点,是一个交通大转盘。”
文丽看看李鸣,李鸣也正在看她,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疑惑。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大探长居然还在对着地图给他俩普及地理知识。
“咱们再来看看从姚伊燕的时装店,到朱政位于南岳山村的出租屋的路线。出了青云巷,沿着建设西路向东,从大转盘这里横过绣林大道,继续往东,就是建设东路。沿建设东路往东走大约5公里,就可以看见南岳山了。朱政居住的南岳山村,就在南岳山下。”
秦汉川用铅笔在“十”字中心,也就是建设路和绣林大道交叉的交通转盘上,画了一个圈,“我记得这里好像装有一个交通监控摄像头。文丽,你马上联系交警大队,请他们把11日晚上7点以后至深夜12点之间,这个摄像头拍摄到的视频资料发过来。我想看看朱政与姚伊燕幽会完后,骑摩托车回家,经过这里是什么时间?还有,他回家途中,何庆国有没有乘坐‘摩的’在后面跟踪他?”
文丽有些兴奋:“师父,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何庆国杀人的经过了?”
秦汉川丢下铅笔说:“何庆国之死,朱政之死,这两宗命案的前后经过,我心里已然有数。但有些细节,尚需求证。”
交警大队的视频文件很快就发过来了。
文丽和李鸣坐在电脑前,把视频认真看了一遍。
果如秦汉川所料,朱政骑摩托车经过交通转盘的时间是晚上7点13分,而就在他身后,何庆国乘坐一辆营运摩托,一直在暗中跟踪他。两辆摩托车先后驶上了建设东路,往南岳山方向行去。
秦汉川听完文丽的报告,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淡淡地追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文丽怔住了。
秦汉川皱起眉头,瞧了她一眼:“你再认真看看,后面应该还有更重要的线索。”
文丽只得又坐回电脑前,把视频重新看了一遍,果然有新的发现。
夜里8点52分,何庆国再次进入监控视频镜头,这次他没有坐“摩的”,而是步行。他从建设东路走过来,走到交通转盘处,进入了建设西路路口的一家小酒馆。大约20分钟后,9点15分,他从小酒馆里走出来,从神态上看,应该喝了不少酒。
文丽以为他回来时肯定也会乘坐“摩的”,所以第一次看视频时,一直盯着过往的摩托车,竟然没有注意到步行的行人。
她把这个新发现告诉秦汉川,秦汉川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很好,与我想象中的基本一致,这也更进一步证明我的推理没有错。”
“你的推理?”
“这个案子已经破了。”秦汉川起身说,“李鸣,你去把重案二组的其他同事叫过来,我跟大家说说我的推理,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再请大家补充。”
何庆国是个性格沉闷,谨小懦弱之人,但是再软懦的男人,也不会心甘情愿让老婆给自己戴上一顶耻辱的“绿帽子”。
他显然早就知道妻子姚伊燕红杏出墙,而且还知道妻子经常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把“那个男人”约到家里来鬼混。当然,他可能并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
何庆国不想跟妻子离婚,又不甘心长期戴着这顶绿帽子,要想让妻子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他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那个男人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可以想见,一向谨小慎微的何庆国,为了实施这个计划,肯定潜心谋划了好久。
3月11日这天下午,他打电话给他老婆姚伊燕,说有同事请自己出去喝酒,晚上他不回家吃晚饭。他知道正跟那个男人打得火热的姚伊燕,肯定不会错过这次绝好的机会,肯定会像往常一样把那个男人约到家里来幽会。
何庆国当然没有真的跟同事出去喝酒,他提前下班,乘坐“摩的”回到青云巷,在自家门口潜伏下来。
果然,他很快就看见一个骑摩托车的年轻男人进了自己家门,姚伊燕很快就拉下了一楼卷帘门。
晚上7点,幽会完毕的朱政骑上自己的摩托车,从青云路离去。何庆国叫了一辆“摩的”,悄悄跟在他后面。7点13分,两人先后经过交通转盘,驶向建设东路。
通过暗中跟踪,何庆国摸清了朱政的住址。
晚上8点左右,天完全黑下来,南岳山村的村道上已经看不到行人。
何庆国敲开朱政的房门,向他表明身份,并约他下楼谈谈。他知道,如果只说是自己想找他谈谈,对方一定会有所警惕,并有可能拒绝。所以他说,我老婆也在楼下,咱们三个人一起当面解决问题。
朱政跟着他下楼,何庆国说这事要是被邻居村人听了传出去可不好,我老婆在村后树林里等我们。于是朱政跟他一起沿着小路走进树林。这时养殖场的监控探头拍到了两人的身影,时间是夜里8点过7分左右。
一走进树林,何庆国就突然掏出匕首,猛然扎进了朱政胸口。
朱政猝不及防,来不及挣扎,就倒地身亡。
何庆国一击得手,擦干净匕首手柄指纹,清理完现场,然后沿着小路离开树林。
监控探头拍到他一个人走出树林的时间是晚上8点24分。
他在村子里不方便叫“摩的”,于是决定步行回家。
从南岳山村到交通转盘,他步行了大约半个小时,于夜里8点52分出现在交通监控摄像头的镜头内。
他跟姚伊燕说晚上出去喝酒了,所以不能身上不沾一点酒气回家,于是他走进了建设西路路口一家小酒馆。在这里大约喝了20分钟酒,然后带着一些酒意离开。晚上10点,他回到自己家里。
秦汉川在大家面前说完自己的推断,然后补充说:“姚伊燕曾经说过,这天晚上他老公回到家里,她总感觉他与平时好像有点不一样,表现得最明显的是,平时吵架,何庆国从来都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从不敢回嘴,而这一次,不但对她不依不饶,而且还动手打了她一记耳光。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文丽想了一下说:“我想应该是他觉得自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了‘那个男人’,所以他有恃无恐,面对姚伊燕时,胆子忽然变大了。”
秦汉川点点头:“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何庆国一定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他在谋划彻底铲除‘那个男人’的同时,朱政为了长久跟自己爱上的这个女人在一起,也在谋划着彻底搬走这块阻拦自己和情人奔向幸福之路的绊脚石。也就是在这一天,他悄悄地在姚伊燕的指甲尖上涂上蛇毒。他知道姚伊燕每次跟自己幽会之后,都会找何庆国吵架,每次吵架都会动手将对方抓伤。结果完全如他所料,何庆国回家半个小时后,就死在了老婆的毒爪之下。”
“关于谁是毒杀何庆国的真凶这一点,我有疑议。”文丽说,“何庆国死于他老婆姚伊燕的毒爪之下,这一点没错。但是我觉得有三种可能的情况会导致这一结果发生。第一,姚伊燕为了达到摆脱自己与何庆国之间的婚姻的目的,在情夫朱政并不知情的情况下,独自一人策划和实施了杀夫计划;第二,姚伊燕与朱政二人合谋;第三,才是师父您推断的这种情况,朱政利用姚伊燕的指甲杀人,但姚伊燕并不知情。您凭什么认定,是朱政一人策划和实施了谋杀何庆国的计划,而不是两人合谋呢?”
“很好,我喜欢大胆提问的孩子。”秦汉川朝她点点头,眼含嘉许之意。
大家都笑起来。
秦汉川扫了大家一眼,接着说:“有一个细节,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还记得。何庆国去找朱政的时候,为了叫他下楼,他对朱政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和我老婆都在楼下等你,事情怎么解决,你看着办吧。朱政听到这句话后,就真的跟他下楼了。请你们想一想,如果朱政与姚伊燕已经合谋,并且正在实施杀夫计划,这说明两人的感情,已经到了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这个时候,何庆国骗朱政说,我老婆也来了,要跟你彻底解决关系,你说朱政会轻易相信吗?”
“不会。”
“这就对了。”
“那为什么不是第一种可能,姚伊燕自己动手杀夫呢?”
秦汉川说:“我排除这个可能,是基于以下几点考虑。首先,像这种毒性剧烈的蛇毒,不是普通药店能买到的,必须从专门销售渠道购买。姚伊燕只是一个卖衣服的,家里没有电脑,不会上网,只会拿着手机跟别人QQ聊天,她想搞到这种毒药应该很不容易;第二,正因如此,她如果有心杀夫,完全可以找到比使用蛇毒更简便的方法;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丈夫死于她的毒爪之下,警方首先怀疑的就是她。她几乎没有脱罪的可能。如果你是她,你会用这么笨的法子去杀人吗?”
文丽摇头说:“我应该不会。”
秦汉川笑了:“姚伊燕不见得比你蠢,你不会做的事情,她肯定不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