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越是通透，越是痛苦
致命危险似飓风卷海啸，于吕景焕心头骇然四起。
神经大绷，血液凝滞。
寒毛直立，寒气冲顶。
共同交织成催命般的迫语，在吕景焕脑中疯狂响起：
‘要躲！’
‘必须要躲！’
‘不躲必死！’
“躲？你如何能躲，哪里去躲！”
看破的话语自林远口中重重道出，回应吕景焕的想法，“既是清理门户，这神意门自是再无你吕景焕的容身之地！”
话语回应间，手上动作更是遥相呼应！
变掌为爪，如五道寒芒枪尖刺开吕景焕合拢的手掌，挑出手掌上的五指缝隙。
而后如鹰扑猎，五指鹰爪贯穿其间缝隙，屈指向内一扣，死死钳制住吕景焕的右掌。
让吕景焕动不能动！
令吕景焕躲无再躲！
只能眼睁睁看着绽放绚烂光彩的灵光水珠笔直坠下。
咔嚓。
灵光水珠一当落下，吕景焕的天灵盖犹如重铁砸薄纸，响起清脆的碎铜断铁音。
道道裂缝自铜皮上生出，如蛛网般向外蔓延，块块碎渣自铁骨上飞溅，似落花般染血散落。
更有深深血洞自天灵处贯穿，犹如大枪贯长躯，刺血肉，破心脏，穿肚肠，自天灵盖而入，从尾椎骨直出！
噗嗤。
滚滚鲜血仿若暗涌喷发，从贯穿血洞上喷涌而出，染红紫色大氅，浸红白雪大地，渲红呼啸寒风，更是交织起深红的死亡倒计时。
亦是开启殷红的仙家篇章路——仙法只唯立道之本，仙术方才护道杀伐！
“仙……仙人……竟是仙人……”
“仙……仙术……还有仙术……”
吕景焕生命流失，目光涣散，那一抹仙家身影于余光中倒映在瞳孔上，那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口中无力落下。
直到这一刻，真相才在他脑海中呈现：
林远因仙人重回一流，李方因仙人紫氅加身，他更是因仙人断送性命。
直至这一刻，狭长的双目上依旧带着无法相信，依旧流露不甘的怨恨：
“凭什么……”
“凭什么……你处处胜我……”
“凭什么……你还有仙人相助……”
“凭什么……我不是你！”
怨恨话语断续落下，似是那怨气流淌的黄泉河流尽最后一滴怨恨水，于生命的尽头爆发出不甘的咆哮：
“论资质，我哪点输你了！”
“论刻苦，我哪点少你了！”
“论付出，我哪点不比你多！”
“我恨，我好恨，万千谋划，却是不敌命数！”
“凭什么！”
怨恨话语回响上空，零落白雪上，漂泊寒风中，道尽一生不甘，道出满腔苦怨。
话音入耳，让林远怔怔看向僵硬站在雪地上的吕景焕，深邃与威严并存的目光上，竟是浮上一抹难言的复杂。
相识相知再相斗，论陌生，他二人道不相同，如同陌生人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论熟悉，他二人互为对手，似是知心人般，你知我根底，我晓你底细，知己知彼，孽缘纠缠。
流汗流泪再流血，于练武场上流下满头大汗，于失败挫折下流下艰辛泪水，再到如今的同门相戈，流尽最后一滴滚血。
当真是造化弄人，天意如此。
“这就是命……”
林远松开右手，点点话语随风雪落下，
“命里有时终须有，须争才能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求的就是那莫强求。”
“只是你没求到，因为它在我手上了。”
话语落，目光敛。
林远收敛复杂目光，重拄黑盘拐杖，双瞳再现深邃与威严，然后看向李方，问道：“试毒效果如何？”
“预料之中。”
李方收敛灵力，重归平凡，点头道，“哪怕有仙血加持，顶多顽抗数息，便可沦为三流之下。”
“既是如此，那其余十名的武道门长老便构不成阻碍了。”
林远拄拐前行，回应道：“那这二人也没必要活着了。”
话语一落，前行路上掀起一道劲风，以及留下一道残影。
视线再入林远身影时，已是手染武道门的二人鲜血。
再次迈步，自薛明业擦身而过，林远看向李方，那深邃与威严交织的目光，竟是在一点点涌现黯淡，在一点点浮起挣扎。
“他……”
本是强硬的话语，在张口时竟是难掩嘶哑，声音顿了一顿，喉结又鼓了一鼓，方才艰难道出：
“他……交给你了……”
寥寥话语，嘶哑回荡。
让薛明业目光忽明忽暗，寒心渐渐冻结。
粗大的手掌死死紧握，点点惨白自指关节上泛起，深藏心头的埋怨如火山般濒临爆发——
最是失望，莫过沉默。
最是埋怨，却胜无言。
明明师徒二人，却最不像师徒二人，明明二句十六字，却是道尽二人恩与怨。
“为什么！”
薛明业咬着牙关，咆哮道，“为什么明明表态支持了我，却又要临头背叛我！”
“明明重返一流，还要瞒着我，还要倒戈我！”
“就因为我投靠了武道门？”
“就因为我叛出了山门？”
质问话语，自薛明业口中重重响起，
“就为了你的天子守城门，以身镇山门，不顾我的苦苦支撑？”
“而你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没有我，你哪里来的耳目，神意门哪能与武道门周旋十年之久！”
“如今我支撑不下去了，投靠武道门又错哪里了！”
话音渐重，埋怨更深，
“就为了你死去的师父，就为了你的大义，不顾作为徒儿的我？”
“自从拜入你门下，你做过什么，什么都没有！”
“功夫武学同门师兄教的，人情世故磕磕碰碰学的，论用心，连你门下的三批九人都不如，论恩赏，连吕景焕门下的仙血弟子都不及。”
“可我还是当你作师父，可你又把我当做什么了！”
“还是从始至终，你眼中就根本没有我这个弟子！”
“林远，我不怕死，大不了把我这条你救下的命还给你，可我只怕死不瞑目！”
薛明业死死盯着林远，“告诉我为什么！”
声声话语，道尽艰辛与苦楚，道出埋怨与不甘。
可回应他的，只有林远转身后，越行越远的长长背影。
“林远！”
薛明业咬牙沉喝，方欲急步追上，却有一道身影拦在他的身前。
只见李方双手抱拳，叹息道：“薛长老，越是通透，越是痛苦。”
“还请上路，一解百解……”
…………
白云山。
游鸿院。
灵牌香案前。
林远跪在蒲团上，刚毅的脸庞上生出数道皱纹，满头黑发竟是泛起数根白丝。
悲凉的话语，自口中道出，缭绕在焚香上：
“师父，你的仇快要报了……”
“你的叮嘱也快要完成了……”
“可你的徒儿也是人，却活成了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