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线下例会
回到家，林三石发信息问我：“我明天要是迟到了的话，我可以不去了吗？”
我回答：“不，迟到说明工作态度有问题，这比周例会讲不好PPT更加丢人，这是人品问题。”
林三石只发了一个委屈的表情包。
我又补充道：“能力不行可以提升，人品不行没得救。你自己选。”
林三石无奈地回道：“你好过分！”
我没说话，他又在微信上自言自语：“我现在茶饭不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好难受。“
我不再理会他。
第二天，我刚起床，就看到微信有信息，因为着急洗漱，就没点开看，临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是十多分的时候林三石给我发了信息，他说他在公司附近的小商店等我。看他的发送时间，我那会儿还没起床呢。
等我赶到公司的时候，林三石在商店门口抽着烟。
我原本想停下来对他说大清早抽烟是不是不合适，但是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去打卡之后，骑着小电驴到了林三石的旁边，然后对他说：“好了吗？好了就出发了。戴好头盔。”
林三石点点头，示意我在前面带路。
从我们的办公地出发，三石和我并排开了一小段路，我告诉他要上桥，然后一直顺着大路一直往前开，我叮嘱他跟在我身后，一定要戴好头盔并注意安全。
我没有在路上对三石说过什么话，只是到一些路口的时候会停靠在旁边，三石也会停下来问我为什停下。
我说：“从我们刚出发的时候就是一直直走的，那里一直开过来，到这里的标志性建筑就是那座大桥，从桥下左拐过来，就到了这条小路，然后你一直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开，不要拐弯，不要走岔路，这条小路开到尽头就是大路了，有红绿灯，在路口右转直走到下一个路口又右转就到了咱们中心管理部了。”
三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记住，在我自己看来我讲得很清楚。我也想过要是有人这么告诉我，我可能记不住。
从后视镜可以看到三石小心翼翼地跟在我的后面，两辆大小不一的电驴，一前一后地在乡间的小路上飞驰。
我是很喜欢去中心管理部的这条小路的，路边都种了树，已然是很多年的样子了。树长得很好，枝叶茂盛。路是一条乡村小路，所以没什么大车，路边的树后面是农田，或者一些养鸡鸭鹅的农舍，也有各种的花田和绿化苗田，偶尔有些地方还有池塘。偶尔有一条小岔路，就是通往附近村庄的，或者某个农庄。
所以骑着小电驴在这条路上对一直忙碌于工作的人来说这样的通勤算是一种享受。也可以说是苦中作乐的自我享受。这种风景，这种环境，在满是生存竞争的城市里，是方圆百里的高楼大厦中一小块山清水秀，已然是浑浊里不可多得的清醒。
在停车场停好我们的小电驴，然后我带着三石向办公室走去。
中心管理部在一个园区里，有四栋楼，宿舍楼A栋，然后工作楼层是BCD依次排列。中心管理部的主要办公室在C栋二楼的夹层，会议室在一层。
目的很简单，就是把三石带到会议室，并全程参与。
三石比我高出许多，但是走在我身后几乎是用跑的，显得非常紧张且严肃。我在脑海里想象这个画面的时候我觉得很搞笑。
从一楼走到二楼，我累得气喘吁吁，站在楼梯口直不起腰。
三石比我胖，但是似乎没我喘得厉害，我骂骂咧咧地说到：“真搞不懂当初的老板为什么要把办公室选在这么远的地方，一楼不香吗？”
三石站在我身边，目光看向其他地方。
我喘完气对他说道：“那里是大部门李经理的地方，那里是张经理的，这边是何经理的。”每栋楼每层都有对应的经理负责，我大概向林三石说了一下。我并不指望他能记得住。公司的组织架构错综复杂，不多接触是记不住这些人的。
三石点点头，说道：“张经理那里我知道，之前去过的。“
我向办公室走去：“走吧，九点半开会，现在也九点了，我们去会议室等着吧。”
三石指着不远处的地方问：“你刚刚说那边是李经理的？”
我回答道：“是的，没什么意外的话，你以后要常来这边，尤其是李经理的部门，肯定有很多项目要你来做。”
三石问：“那从这里对下去的一楼呢？”
我不太在意的回答：“周经理的。现在一口气介绍你也记不住那么多，到时候常来常接触你自然知道谁跟谁。”
三石在我身后说道：“好的。”
我们达到办公室的时候，会议室还没有什么人，我就带他到夹层去。夹层就是中心管理部的办公室所在。
我把他带到了管理部卢总的面前，跟卢总介绍道：“老板，这是林三石，统筹组的那个。”
卢总简单地点头，没说其他话，我估计他是在忙，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把林三石带到楼下去，想着在会议室等着。
到会议桌边的时候发现我的直属上级就是要我去面试林三石的老板已经入座了。
我走过去，林三石跟在我的身后，老板对于我出现在中心管理部是有些感到奇怪的，毕竟这个时候我人应该是在自己的工位上老实做我本职工作才对。要知道我办公的地方离中心管理部整整十个公里，不远，但是对一个电动车上下班的我来说这就是一个非常遥远的距离。
我对老板说道：“我带三石过来开会。”
老板点点头。
我大概跟林三石说了一下一般大家都习惯坐在哪里，然后告诉他自己找个位置坐就好。
时间接近九点半，参加例会的人都陆续走进会议室，等到大家都入座，会议还没开始而大家都差不多到齐之后，我小声地跟林三石介绍了这些大部门的各位经理，还有各个职能部门的负责人以及一些他以后可能会对接到的职能同事。
也不知道林三石能不能记得住，反正换做是我的话，我肯定是记不住那么多。
这是林三石第一次参加中心的周例会，而且是作为汇报人。
我想到，这件事如果是放到我身上，我可能会很紧张，紧张到无所适从，因为我第一次汇报的场景我至今也没忘记，只不过在那难忘的汇报之前，就曾经以旁听的角色坐在会议室里参加过例会。但是林三石不一样，他压根连中心例会的流程和形式是怎样的都没见过。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是有点敬佩他的。
统筹组的汇报一般都是在最后。所以等到林三石汇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
他像其他汇报人一样，走到投影仪的前方，对着投影仪投出来的PPT开始汇报。
我也很紧张，我很担心他像统筹组的线上例会一样，支支吾吾甚至可以用胡言乱语来汇报并且还根本听不清他说的什么。那样我就得去救场，而且老板们也会责怪我面试的时候不够上心不够专业。一个线上看不到对面的人的表情的时候都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人，时隔两天，要面对一群领导，讲述自己刚接手并不熟悉的工作，甚至要讲PPT，这就跟平时在班里连上台做题都不敢的人被要求表演晚会的时候上台表演差不多。
林三石指着PPT的内容，从容地解说。有些地方因为本身还不是非常熟悉工作内容的原因，汇报的时候一下子没找到专用术语，用一些口头语替代过去了。尽管有瑕疵，在除了没有用专业术语，整个展示听起来比较别扭之外，对于第一次讲PPT的人来说，堪称完美。
整个过程没有出现支支吾吾说不清话的情况，这让我很吃惊。
不到十分钟，林三石就完成了汇报，而老板和经理们也都没有什么问题要问。
老板总结了一下会议发言说了几句之后就散会了。
从会议室走出来，我不得不对林石刮目相看，那个周一还是线上免视频会议就话都说不清楚的人，周三在现场会议竟然能思路清晰，汇报流畅。
我笑着问他：“行啊，三石，今后不能叫你三石了，得叫你一声磊哥了呀。”
林三石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唉，你别笑话我。”
我笑道：“认真的，没笑话你。”
走到楼下，四下无人，林三石连忙搓着激动的小胖手，问道：“唉，我刚刚表现怎么样？是不是好笨哦，话都讲不流利。”
我回答道：“没有啊，表现很好耶，我不是说了嘛，以后得叫磊哥，不能叫三石了，就是在夸你呢。”
林三石不相信，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我，问道：“真不真哦？”
“骗你干嘛哦？”
“那谁知道你哦，你讲的话我都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真的！比你前天开的你们组别例会好太多了。表达清晰，内容连贯流畅，没有毛病。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在表达的时候注意一下术语的使用就更好了。不过这个事情也急不来，术语这个东西，工作久了就自然懂了，刻意学也学不好。”
“还有吗？还有什么要改的或者要注意的？”
“没有了。”
“不会吧？就这个吗？”
“是啊，就这个啊，都说了，你这次表现得很不错了，没什么需要改的了。”
林三石显然不是很相信。
虽然他看起来不大相信我的评价，但是他确实很高兴，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问我，中午吃什么。我说不知道，回到工位上再说。
林三石在我的前方大步流星，我就差跑起来才能跟得上。不想那么火急火燎的，我在他身后说道：“磊哥，开完这个周例会，你走路都带风了哟！”
林三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等我走到身边之后问道：“你刚说什么？”
“我说你走路带风了。”
“没有吧？”
“没有？我就差点要跑起来了，你走那么快，你咋不直接起飞呢？”
林三石苦笑着，然后让我走在前头。但是他又很快赶上了我，和我并肩走着，不死心的他又狡辩道：“这不是想着快点回去好干饭吗？”
我问：“所以你是有饭吃还是想好吃什么了？”
“没有。”
“那你还起飞，还飞那么快。我就说吧，开完这个周例会，你都不再是林三石了，得是磊哥了哟，就是走路带风了。不仅速度快了，甚至是开始昂首挺胸雄纠纠气昂昂了。”
林三石满脸通红的笑着。
我怕他想太多或者觉得我是在嘲笑他，连忙又解释道：“真的，挺好的，保持这个状态就很好了。你看，其实也不难是吧？你还说要失眠，现在会议也开完了，是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三石没说什么，只是认真的嗯了一声。
那天晚上，林三石在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I'm not the man that I was.（我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我）
想来也是，每个人都会有一些值得自己记录的时刻或者某一天。我的手机里也还存留着我当年述职的时候文化组帮我拍的那张照片，多年后无论碰到什么样的困难，我再翻出当年那张照片，想到失眠的前夕，想到无论怎么样紧张或者害怕，都要去经历，而经历过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后来林三石告诉我，第一次去开周例会的那天早上，从家里到公司其实只要半个小时，但是那天他六点钟就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