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符文工匠
此时，卡尔的身影穿梭在偌大的家族图书库中。
要想为锻造之物铭刻符文，首先必须掌握符文，但不巧的是，符文并非这个国度的主流。
即便是更为人所知的【符文大师】、【符文术士】等职业，在圣提尼斯王国也是寥若晨星的存在。
“《咒文注解》......倒是沾边，但......”卡尔略显烦躁地将手中书插回书架。
他随手抽出一本没有标注名称的书籍。
翻开的瞬间，泛黄的书页赫然扭曲成一张长满尖牙的可怖嘴巴，酸涩且诡异的声音发出：“嘻嘻，抓到你咯。”
“哇！鬼啊！”
卡尔被吓得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手中的书不知何时早已脱手，悬立在他面前。
这个距离，他甚至能数清那张嘴上尖牙的数量。
“你才鬼！莱斯范德的后裔都是这种没礼貌的小鬼头吗？”
眼见这“书”能够沟通，卡尔略微平息了内心的激动：“不好意思，刚才被吓到了。”
书声音略带惊讶道：“身上诅咒的味道那么浓，你才是吓人的那个吧。”
“诅咒？我？”卡尔有些不明状况。
书朝他点了点头：“每二十年就要来一次，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啊，更别说这次的祭品居然还是个毛孩，真造孽啊。”
诅咒、祭品......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卡尔隐隐嗅到了某种危机，而眼前这本“书”或许知道些什么。
“看你的反应，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恶魔祭品的事情吧？”
卡尔沉思了一瞬，道：“请告诉我。”
“重要吗？以你的能力又改变不了什么。”
书的语气有些玩味，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卡尔缓缓爬下楼梯，脸上的神情未见半分忧虑：“那要看我能做些什么了。”
书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男孩，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
“你有点意思。”
书抖了抖，说道：“冥血诅咒，通过向恶魔献祭以谋求家族命运兴盛的邪恶咒术，作为祭品的对象必须拥有莱斯范德家族的正统血脉，该说不说，用后代的血偿还自己犯下的罪孽，挺畜生的不是吗？”书简略解释道，顺便嘲讽了一句。
卡尔在心底也默默赞同它的看法。
书感叹道：“这种下三滥的做法见效快，但弊端也很明显——诅咒一旦开始就不能中断，每二十年就要举行一次献祭仪式，否则家族的命运便会遭到扭曲反噬，下场很惨喔。”
“有多惨？”卡尔饶有兴趣地问道。
书顿了顿，平静道：“全族......不得好死。”
闻言，卡尔的眼中顿时放射出两道精光：“是个令人满意的结局呢。”
直到此时，书才意识到这家伙有点不对劲：“很难想象你在这个家经历了什么。”
“其实也没有很惨啦，有吃有住，只不过......”卡尔顿了顿，嘴角微微扬起，“这一切都建立在我必须为他们去死这个前提上，如果没有这个诅咒，他见到我的第一眼恐怕恨不得掐死我吧。”
卡尔脑海中渐渐浮现出莱斯范德男爵的身影，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看向自己的眼里毫无感情，只有赤裸裸的嫌恶。
难怪他从不让自己出门，也从不让下仆过多地和自己接触。
哪怕圣显成功，他亦从未过问一句，仿佛卡尔的存在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在他眼中，卡尔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只需要静静等待屠夫来索命，其余一切都是浪费时间浪费意义的行为。
用一条贱种的命换取莱斯范德家族长达二十年的兴盛，对男爵而言实在是一笔划算至极的买卖。
直到此时此刻，卡尔才终于抛却了对这个家族的最后一点点良心，只剩下满腔的仇怨。
书上下浮动，仿佛是在打量卡尔：“有意思，你真的只有十岁吗？”
只有身体是十岁......卡尔心底默道。
当然，他不可能就这样把自己最大的秘密说出来，仅是一笑而过。
“话说，一本书为什么会说话？”卡尔终于问出了心底最想知道的问题。
书页上的尖嘴叹了口气：“一个弱智把我创造出来就扔这里，图书管理员，嗯......是这个称呼吧，听起来和傻逼没什么区别。”
卡尔颇有些震惊道：“创造你的人是莱斯范德家族的先祖？”
“某一代吧，时间太久，我已经忘记那个弱智叫什么了，你可以称呼我为埃尔兰特。”
“你的主人给你起的名字？”
“不，这我刚想的。”
“......你缺乏作为造物的自觉。”卡尔忍不住吐槽。
埃尔兰特嗤笑道：“造物？他姑且算是我这个形态的创造者吧，但在更古老的岁月里，我有自己的名字。”
“什么？”
“记不清了。”
“......”
书页上的尖嘴扯出一个极诡异的弧度：“小子，要不要做个交易？”
卡尔沉思道：“你帮我解除诅咒，我能帮你什么？”
埃尔兰特低声呵笑，如同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幽灵之声：“你也帮我解除诅咒。”
卡尔不解：“你被诅咒困缚在这里？”
“以契约为名的囚禁可不就是诅咒么？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莱斯范德出了名的自私自利，你不会以为我是自愿变成这个样子的吧？”
听完埃尔兰特的话，卡尔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如今他身负诅咒，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作死去，短时间内也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直接和男爵摊牌......现在的他还没有这个资本。
要搞清楚诅咒的来源和解法，只能依靠眼前自称图书库管理员的怪书了。'
卡尔深吸一口气，道：“成交。”
埃尔兰特呵笑道：“爽快！先说说你的问题吧。冥血诅咒一旦种下，成长过程中必须与家族的命运交合，目前看来，诅咒的进程非常顺利，你还有大概两年时间。”
闻言，卡尔不由得冷哼一声，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虽然没有在公众场合公开身份，命运却在不知不觉间和莱斯范德家族联系在一起。
难怪男爵力排众议，也要从乡下抱养卡尔，他可舍不得让自己那几个孩子当祭品。
“解除诅咒有两种方法，第一，你自杀，届时即便给其他人种下诅咒，时间也会来不及，莱斯范德家族覆灭指日可待。”
卡尔定定地看着埃尔兰特，眼神仿佛要杀人。
埃尔兰特打趣道：“给你留个备用选项，没辙了还可以掀桌子，威慑懂不懂？”
卡尔无奈道：“说点我能活下去的方法。”
“杀死诅咒源头的恶魔，诅咒自然消解。”
听完这话，卡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说不准比他鼓起勇气自杀还要难。
毕竟，他的第一个职业就和战斗没什么关系。
好一会，他才整理好情绪，又看向埃尔兰特：“那你的诅咒呢，怎么解除？”
“等你的问题解决，我的问题自然就能解决了。”
卡尔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询问起了有关符文的事情。
要想杀死恶魔，解除诅咒，提升自身实力等级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
“符文？那东西可不常见，不过你运气不错，几十年前那代的莱斯范德家主拥有的职业就和符文有关，我记得他留下一些东西，我找找看。”
过了一会，埃尔兰特自行翻开书页，泛黄的书页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注解。
符文是一种古老的咒文，它并非人为创造出来，而是神灵赐予的力量。
符文之所以神秘而强大的原因之一是它拥有灵性，没有能够驾驭它的职业，即便学会如何铭刻符文，也无法发挥它的力量。
因此在绝大多数人眼中，它的实用价值远远比不上其他更有效力的魔咒。
除非专门修习符文的流派或组织，否则是不会有人专心学习这类咒文的。
依托【符文工匠】的职业特性，卡尔学习起这些内容十分地得心应手，没有遇到特别困难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泡在图书库里钻研符文。
扎利斯和莱雅的条件就丰厚多了。
两人圣显成功之后，莱斯范德男爵便针对两人的职业特性为他们各自请来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
而且还配备了泊松城专业的冒险者团队，带领他们到附近的森林猎杀魔物获取经验。
相比较起来，卡尔的情况可以说是非常寒酸了。
但他也知道，即便他去向男爵争取也只会得到拒绝，毕竟男爵只需要他活着，卡尔变强反而可能滋生出不必要的意外。
所幸有埃尔兰特这位堪称百科全书的存在，卡尔在知识层面并没有输给扎利斯和莱雅多少。
半个月后。
房间里，卡尔紧紧攥着一把短剑，双目微阖，脑海里渐渐浮现出某种灵光。
他以意志引领这无主的灵光勾勒轨迹，每一秒都需要非常专注地集中注意力，稍有不慎，便会【铭刻】失败。
【铭刻】技能在等级只有LV.1的情况下，仍有不小失败的概率。
过了半刻钟左右，随着最后的轨迹勾勒完成，卡尔缓缓松了口气。
睁眼一瞧，短剑上赫然闪烁着一道银白色的符文，某种力量的气息在符文轨迹中流转。
“终于成功了。”
卡尔刚露出一抹成功的微笑，一旁的埃尔兰特冷不丁道：“失败了四百八十一次才成功了一次，确实值得高兴。”
“你这张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卡尔白了它一眼，转而小心翼翼收起那短剑，用作防身的武器。
埃尔兰特嗤了一声，道：“虽说是初级符文，但一般人至少得学三个月，你才半个月足以自傲了。”
卡尔打趣道：“大概因为我的职业比较对口吧。”
埃尔兰特啧了一声，道：“和职业有关但不是全部，三个月的说法同样是针对相关职业的圣显者来说的，你和他们比起来有特别的地方。”
“什么特别的地方？”
“比如......你现在的思维方式绝不是一个十岁的毛孩能拥有的，就像一个孩童的躯壳里装着的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闻听此言，卡尔的动作微微停滞，但很快便被他强压下来，装作自然。
埃尔兰特嗤笑道：“你不会觉得自己装得很好吧？隔壁那两个字认不全话听不明的蠢货才是小孩该有的样子，放心，你是什么人我完全不在意，而且如果你不是这样的话，我才懒得帮你。”
直到埃尔兰特说完，卡尔都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内心却经历了一番惊涛骇浪。
他没想到自己最大的秘密居然就这样被一本书看穿，所幸对方并未借此发难，反而成了两人结识的契机。
毕竟都是小孩子，对方选择了自己而不是扎利斯或莱雅，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事已至此，卡尔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