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东市码头
绿箩赶紧上前帮忙，将少主放平于榻上，利落地给少主换了件干净的内衫，取一盆热水，擦拭嘴角的黑血。
“阿月姑娘，少主怎么样了？”绿箩被少主口中的黑血吓得瑟瑟发抖。这毒是有多毒啊！血都是黑色的了。
“没事，吐出来就好了大半了，姐姐就别担心你家少主了，还是关心关心阿月吧，阿月都饿坏了。”阿月摇晃着绿箩的手臂，委屈巴巴捂着自己的肚子。
看着阿月撒娇卖萌的样子，竟是忘了她还是个小姑娘！
忙活了大半天，连口水都没喝上！阿月心里不免有些委屈。
绿箩掩嘴轻笑出了船舱，随后端来了吃食。
阿月两眼冒着绿光，像极了深山老林中的饿狼，一顿狼吞虎咽，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就都吃完了，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东明、绿箩齐齐下跪叩拜：“姑娘的大恩大德，东明、绿箩没齿难忘！”
“你们这是做什么呀，快快起来，再说，你们不是也救了我吗？咱们互不相欠，扯平了！”阿月大大咧咧地傻笑着。
这能一样吗？扯得平吗？救得可是海家二郎，富可敌国的海家！想要什么是二郎给不了的。这姑娘竟是什么都不要。
这样的心性怕是天下难求！
东明、绿箩起身，不再多言，恩情是记在心里的，再多的言语也不能表达他们的感恩之心。
“我听阿箩姐姐唤你东叔，那我也叫你东叔，可好！”
“姑娘想怎么叫都行。”东明微笑着
“那你也叫我阿月吧！东叔，船上可有药材？我带的丹药不多，不够这一船人服用的。”也不知道还要在海上漂流多久，对海吟瑞的前期治疗，用银针还能暂时压制，后期就必须使用药剂了。没有药材那就只能祈求神仙庇佑了。
“有，出门时，装了很多！”
“那带我去看看？”阿月心中欢喜！
“请阿月姑娘随我来！”
阿月真是开了眼了，海家不愧是东海的王，什么珍贵的药材都有，千年的人参、百年的灵芝、鹿茸、熊胆、虎骨，还有生长在青云山悬崖峭壁上的莲心草，那可是能解百毒的，极为难得，一是罕见，二是难采摘！
但这些名贵的草药，却对疫病没什么用处，大都是用来进补的。阿月在库房好一顿扒拉，终于让她找到了百花蛇纹草。
这草虽不名贵，却数量众多，但极其难採，采摘时需万般小心，草药周围全是毒蛇，再春暖花开时，趁攒了一冬天毒液的毒蛇醒来之前，采挖。要是被毒蛇咬上一口，就算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回来了。
“找到了！”阿月高兴地往外跑，不成想绊了一脚，摔了个狗啃泥！
一个月后
东市码头
阿月第一次踏上这片大陆！难掩心中激动，连蹦带跳地下了船。
“阿月！”海吟瑞紧跟其后，生怕一个不留神，阿月就像海燕一样飞去了远方，消失的无影无踪！
经过阿月一个月的精心照料，海吟瑞算是痊愈恢复如初。
对待船上患疫病的人，阿月一视同仁，不分身份地位高低，但凡她可以做到了，她都会亲力亲为，所以她得到了人们发自内心的尊重，同时他们又感恩上天派她来拯救他们！
在无数个黑暗的夜里，恐惧如同数万条藤蔓缠绕着他们的灵魂，随时面临着死神的到来！就在他们不再抱有生的希望之时，阿月的到来，打破黎明前的黑暗。
从此，他们视她为神明。
东海的繁华在于海运，南来北往，载运天下万物，掌握这条海运，便是掌握了天下粮钱的命脉。如果说这是一条庞大的巨龙，那么码头便是这条巨龙的龙头。
龙头共有九个，其中之一便是东市码头。主要以经营珍珠为主，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珠子都是通过东市码头运往全国各地，而东市便是这龙头的龙睛。
鼎盛时期的繁荣景象，至今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老人们都以见过那景象为荣！
阿月着一身青衣，束发高尾，持一把峻山崇岭水墨丹青的折扇，摇扇轻风拂过她的脸庞，着实像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君。
集市上的姑娘们羞红了脸颊，怯生生地张望着阿月这边！
“阿箩姐姐，她们好像都在偷看咱们？”阿月心想，这大陆上的女子果真奇怪的很！
“她们啊，在看这是哪来的英俊少年郎啊！”绿箩整理着被阿月跑乱的衣衫。
“哦～～原来她们在看包子啊！”阿月回头怪声怪气地说，朝着海吟瑞挥挥手。
“阿月，你为何总叫少主包子啊！”绿箩不解。
“你看他现在白白胖胖的不像包子吗？”难道要告诉她们，她是想吃包子才努力划船上了他们的船吗？表示她就是个吃货？那她光辉灿烂的形象不就全毁了？
绿箩不晓得阿月的心思是这样的，其实阿月是个吃货的事实，早在她上船不久的时候，大家就都已经心知肚明了，只是阿月自我感觉良好，刻意维护自己的形象。
绿箩微微一笑，阿月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少主都不介意，她又何必去纠正。
阿月见东叔在海吟瑞耳边说了什么，海吟瑞试意让她们自己先逛逛，阿月便牵着绿箩的手，一路小跑，开心的像只野猴子！
“阿月，不行了，我跑不动了。”绿箩跑得快喘不上气了，一头的细汗！便在一家首饰店门口停了下来。
阿月拿出汗巾为绿箩擦去汗水，在外人看来，像极了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小郎君，看你这般疼爱娘子，给你家娘子挑个簪子，可好？小店的簪子可是现下最走俏的货了。”老板顺势递给了阿月一支簪子，阿月细细看来，“小郎君，进店看看吧，还有很多款式，总有一件你满意的。”老板见阿月气度不凡，衣着华丽，必是高门子弟。想是可以做个大买卖。
阿月拉着绿箩进了店铺，可真是琳琅满目，她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了，老板递一支簪子给阿月，阿月便插一支簪子在绿箩头上，不一会儿就给插满了，足足有一斤重，绿箩双手扶住头，若不扶，怕是就一头栽到地上去了。
老板问：“小郎君，可有满意的？”心想：拿了这么多，要是都买了才好。现下生意难做，百姓吃都吃不饱，谁还来买首饰。前些年门庭若市，哪还用得他这个老板出来揽客。想想就气愤不已，心里咒骂这天煞的疫病。
幸得海氏二郎海外寻得秘方，快马加鞭送至朝都，才使疫病得以控制。皇帝大赦天下，赏二郎十万黄金，金袍加身，封户部右侍郎。并有意将公主下嫁于海氏二郎。现如今天下最红的人莫过于海氏二郎。那可是他们东海的荣光。
疫病之灭，百废待兴，可这生意什么时候能好起来？老板还是有些沮丧，想当初还不如开个药铺，天不亮就有人排队等候！
半月前
阿月深吸一口气从船头一跃而下，跳进了海里，绿箩在甲板上拿着披风，第一次看见阿月跳海的时候，可把她吓坏了。当真有人可以在水下游那么长时间。
海吟瑞从船舱出来见绿箩拿着披风站在甲板上，便知阿月又去潜水了。
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女子，像一阵风吹过，或是一片云，或是一场雨，她的确来过，却又随时能走掉。他越想要留住她，越留不住的那份煎熬，日日都在折磨着他。
阿月跳上船，抖抖身上的水，溅了绿箩一身，被绿箩追着一直打。
“阿箩姐姐，你又打不到我，自己还累得够呛！”阿月一脸坏笑。
绿箩也追累了，给阿月披上披风。
“你看我在海里给你找到了什么？”阿月神神秘秘地说。
“是什么？”绿箩好奇的问
阿月从腰间的草笼里拿出了一颗珍珠，放到了绿箩手里。
“珍珠？阿月你潜了足有四五百尺啊！真厉害！”比起珍珠的惊喜，绿箩更感叹阿月潜水的能力。
“我从小练习闭息功，潜个水不成问题。”她是他们岛上闭息功最差的，居然还有人夸她。她的小尾巴都翘了起来。
“闭息功，你是望山楼的人？”越与阿月相处，她身上的神奇之处，越让海吟瑞感到望尘莫及，她如果是望山楼的弟子，他还如何与她并肩前行。
“望山楼？是无为山的望山楼吗？”阿月问。
“嗯。”海吟瑞点点头。
“我还没出过呢，等我去了南边，一定要去看看。”阿月甩甩头发上的海水，一下子甩猛了，有点头晕。
“你何时走！”海吟瑞上前一把抓住阿月手臂。那炙热的眼眸，怕是要将阿月烤化了一样。
“走是肯定要走的，我从家出来就是为了游历世间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的毒还没有清除干净呢。”阿月生怕与他的目光交集，忽闪忽闪睫毛，一双大眼睛躲闪不急，底下头，伸手拍拍海吟瑞的肩膀。
心道：这位兄弟确实不容易，染了疫病，被家里赶出来不说，还被亲近的人下了毒，漂泊在海上，等同于自生自灭。她能帮的只是将他治愈，至于其他的，阿月实在爱莫能助！
“你要走，那就带上绿箩。”海吟瑞命令一般的语气，容不得阿月一点的反驳，阿月明白海吟瑞的意思，让她带上绿箩，是想无论阿月走到哪里，他都能知道她在哪。不至于将来落了个音信全无。
阿月坚定地摇摇头，“曲终人散，能认识你们，我很高兴。但是路，我想一个人走！”
绿箩丢掉了珍珠，头也不回的回了船舱，任阿月怎么唤她，她都不曾回头，阿月无奈地挠挠头。
阿月捡起甲板上的珍珠，在海吟瑞的额上比了比，“给你镶在发冠上，可好？”
“我不要，那是你送绿箩的。”海吟瑞负气的说。
“那你要什么？”这人可真难伺候！
“我…要…疫病药方！”海吟瑞艰难地说完一句话，像是用尽了身体里的全部力量。
“可以，一会儿写给你。”阿月满不在意的低头数着竹笼里的珍珠，心想，还以为多大点事呢，一个药方而已，他怎么还磕巴上了？
“治疫病的药方，你肯给我？”海吟瑞看向阿月眼神复杂。
“为何不可，给你治病，药方自然是你的了。”
“朝廷花重金悬赏能治疫病之人，你可知你的药方可扬名立万，流芳百世。”阿月你能给我，是不是也能轻易的给别人！
假如，那日你在海上遇到的人不是我………
想到这些，海吟瑞的心，像扎了万箭！
“我不在意，药方能救万人，本就是件高兴的事，你也不必觉得亏欠于我，你若想趁此机会重回海家，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我不会阻扰你，但也不会支持你，我不想你再陷入危险而不自知。”她从来没有那么精心照顾过一个人，为了救活他阿月日夜守护，她不敢想她如此费尽心机从鬼门关抢回的人，再回到那里，那还不如当初不救了。
海吟瑞攥紧拳头，指尖发出咯咯的声音，原来，她都知道，她知道他想要什么，这让他更加讨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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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仔细端详着绿箩，惹得绿箩一脸羞红，她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过于华贵，虚而不实。
阿月皱着眉头，绿箩有些紧张地在意阿月的反应，小心的问：“不好看吗？”
“阿箩姐姐戴什么都好看！”阿月一脸坏笑，转头问老板：“还有其他的吗？”
“有的，有的，还有一件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小的这就给小郎君取来！”老板转身去了内堂。
一声声的叫卖声，随着糕香飘进了店里。
“卖椰糕喽，新做的椰糕，又香又甜的椰糕！”卖货郎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着。
“想不想吃椰糕！”阿月问绿箩。
“我看是你想吃吧，去买吧，我在这等你。”多日相处下来，绿箩发现阿月对什么奇珍异宝都不感兴趣，哪怕是少主特意放她屋里的千年血珊瑚，她也不曾多看一眼的。唯一钟情于吃食，少主怕她吃的过多对肠胃不好，便每样只留下一点，惹得阿月一再的不满！
“那你等我啊，我去去就来。”阿月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对绿箩说：“都摘了吧，怪沉的。”指了指绿箩头上的簪子！
绿箩了然笑笑，挥挥衣袖试意阿月安心去买椰糕，转身将头上的簪子摘下放于桌上。
“小郎君，您看看这支釵如何？”老板小心翼翼地端出一个锦盒，抬头只见小娘子一人在店中，便问：“娘子的郎君呢？”
“去买椰糕了，我等她回来。”绿箩答。
“郎君对娘子真是好啊，羡煞旁人，寻得这般的郎君真是娘子你的福气。”老板奉承道，这椰糕最是甜腻，深受孩童和女子的欢迎，想是小娘子想吃椰糕，她郎君去买了！
“娘子看看这釵如何？”老板从锦盒中拿出金釵。
纵使绿箩见过世间珍宝无数，但这么大颗的珍珠，她还是头一次见，怕是凤冠上的东珠也不过如此了。连绿箩也忍不住的想要抚摸一下金钗
“这支釵我要了！掌柜替我包起来。”羽容若冉顺手将一袋金子仍在桌子上。
“这位娘子，我们还没说不要呢，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阿月斜身依着门边，吃着椰糕，不悦地说。
“这世上还没有我买不到东西。”羽容若冉心说，谁这么不开眼，敢和我抢东西。
回身看去，只见一翩翩少年郎依着门边，若冉的心都不知道该怎么跳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
“有些东西还真不是有钱能买到的！”阿月走到老板面前，看了一眼锦盒里的金钗。珠子是够大，却俗气的很。
阿月拿了一块儿椰糕喂给绿箩，“你尝尝，可甜了。”
绿箩点头：“确实很甜。”
“釵你可喜欢？”
“你喜欢的我便喜欢。”
“回头我给你做一支！就用我上次送你的珍珠。”
“你做的定然是最好的。”
若冉第一次被人无视，这种羞辱感让她快要气疯了：“你是何人敢不敢报上名来！”
“你再问我？”阿月指了指自己。
“不问你还问谁？”
“海氏二郎，海吟瑞！”阿月脱口而出，说瞎话都不带脸红的。
绿箩急忙捂住阿月嘴巴，怎么什么都敢说。
若冉心中一紧，他就是海吟瑞，父王让她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