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海家二郎
随着进入船舱,一股浓烈刺鼻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她从未闻到过这般腥臭的味道。不禁皱起了眉头。心想:这都用的是什么药啊?还没病死,就让这气味熏死了!
烟雾缭绕中,眼见床榻上一位少郎君,脸色苍白,毫无生机!
阿月上前,伸手搭在少郎君的脉上,脉象微弱到她几乎要探不着了。扒开眼底,血色全无,指尖发青,阿月从腰间取出银针扎入他的手指,一滴如墨色一般的血珠顺着银针缓缓地流淌下来,他确实是要死了!只剩一口气在吊着,亏得是大户人家稀世药材怕是用了不少,换了他人怕是坟上的野草也要长得一人高了。
阿月不禁皱眉,那么年轻,就这样死了,确实很可惜!这时阿月感觉他的手指在她的手中动了一下,心道:“你也是不甘心的吧!”
她取出腰间的瓷瓶,倒出一颗丹药,掰开少郎君的嘴,将丹药放进嘴里,手顺着脖颈一划,丹药就咽了下去。
东明想要阻止,奈何阿月动作太快。药已经喂了下去。看她手法并非普通医师所能做到的,但她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手技。
这更让东明产生怀疑,茫茫大海,时有遇上飓风的渔船,渔船的男人们多半也是九死一生,更何况是个半大的孩子。
她身上有太多的疑点!
少郎君的脸逐渐有了血色,仿佛又有了生机,气息也跟着渐渐地恢复了起来!
见状东明难平心中喜悦,激动万分!却听阿月一声叹息!
东明仿佛从天上掉到了冰窟窿里,浑身上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人啊!最怕的不是绝望,而是得到一丝丝的希望后的失望。东明面露痛苦之色,急切地问:“没得救了吗?”
阿月与师父斗智斗勇这些年,屡战屡败之下竟也养成不屈不挠的性格,但救治病人她还是有些顾虑,毕竟是第一次脱离师父,独自诊治,而且病情还这么复杂,她连一丝丝的把握都没有,若是在汉中的青云山上,或许还有些可能,听闻那里草药多达数百种,总会找到救治他的办法,可现在在茫茫大海之上,即使加快行程,恐怕他也撑不到那个时候。
东明望着满面愁容的阿月,他以为阿月忌惮海家的权势,假若治死了少郎君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世上太多明哲保身之人,但凡察觉对自己不利,便会知难而退。东明越想越气便低吼道,:“难道你是怕海家怪罪于你吗?我东明对天发誓,无论你是否能救活我家郎君,没人敢动你一分,倘若你治好郎,金银珠宝你随意挑选!”
海家?富可敌国的东海王!那这个床榻上的少郎君是海家的哪位少主?忽然阿月想起当上船的时候,那个大叔说过,他们是海家的船,当时阿月没有注意到,这下麻烦更大了,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那里有卖后悔药的吗?她先来两颗,若是知道是海家的船,她就不上来了,这些氏族大家最是麻烦,与之相处稍有不慎,骨头渣都不剩。她还是赶紧溜吧!
“阿月,站住!你既然要跟你师父学习医术,就不要顾忌男女有别,不要顾忌患者身份,更不要在乎得失,医者为明理已尽之术,为药物已对病之法,只要做到问心无愧,方成大事!”
“阿娘,阿月记住了!”
耳边回响着阿娘的教诲,阿月挠了挠头,决定放手一搏!看着榻上的少郎君,心道:你要想活,就争口气啊!
阿月想去甲板上取她的包袱,方才措不及防的被绿箩拉到了船舱,她都没来得及拿上的包袱,那可是她现在全部的家当。她丢了,都不能丢了阿爹的枪!
见阿月要走,绿箩扑通一声跪在阿月脚下,:“姑娘如能求下少主,阿箩愿誓死追随,求姑娘救救少主!”
已经是被这位姐姐连吓二回了!
阿月要扶起绿箩,绿箩却不肯起身,她只好使了一点力气,扶起了绿箩,替她擦了擦泪水,:“这人还没死呢,便有的救,只是过程麻烦了些,你可愿意留下给我打个下手?”
绿箩欢喜地点头:“阿箩愿意!”少主还有得救,少主还有得救!
“那姐姐就不要再哭了,哭多了眼睛怕是要坏掉了。我去拿救你家少主的医具,麻烦姐姐准备些热水来。还要一些吃食,我已经饿了两日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了,救你家少主可是要费些力气的”
“阿箩这就去准备!”绿箩行礼后,出了船舱。
“大叔,我确实不喜你们这些氏族,也的确是怕惹上麻烦,可我既然上了船又吃了你们的吃食,也没有理由拒绝你们了,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心中一个义字,我见你这一船的人,大都是感染疫症的病人,我也不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钱不钱的都不重要,人,我会尽全力去救,但是能不能活下来,还是要看天意了!”阿月自嘲的笑笑,师父说的福祸相依,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福是:不会在大上海渴死饿死。
祸是:可能会在大海上染病而死。
东明没想到这姑娘会如此坦诚,便向阿月行礼:“姑娘若是救回少主,那便是我东海海族与河东李家的恩人,万保姑娘一世荣华。”
“荣华富贵并非我意愿,我与你们也只是过客,能不能救得活,全凭造化!我只当尽我所能。”海氏、李氏两大氏族,且是她能攀附的?想必这榻上之人就是海家二房少主海吟瑞了。
在师父的书房中,她见过所有氏族的图谱,盘根错节,千丝万缕,世世代代的牵绊。其中有多少恩怨情仇,又有多少利益瓜葛,想想阿月就觉得麻烦。救了海吟瑞,可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对她感恩戴德,她还是早早离去为好。最好让他们记不得有她这个人出现过。
东明错愕,如今的乱世,难道还真有如此淡泊名利之人,听闻大家氏族竟会如此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起伏。还有那么一点点厌烦之意,东明都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姑娘,你看这些是不是你的东西!”绿箩使出了全力,才将阿月的包袱拖进船舱,绿箩很是疑惑,这包袱怎么这么沉,还有这一根根的铁棒是干什么用的?是医具还是武器?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救活少主就行。
阿月接过包袱,放到桌上,一边找着银针一边说:“谢谢姐姐,姐姐也别一口一个姑娘的叫着了。唤我阿月就行。其实你们船上的人和这位小郎君的疫病并不难治,吃几副汤药就能好,只是小郎君的毒再加上疫病,解起来就比较麻烦了。若只是一样,我也不会推托如此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东明和绿箩惊恐万分,肆虐人世的疫病,全天下的人都素手无策,凭一个黄毛丫头就能解了?她说她从海上而来,难道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境的仙人不成?想来或许也只有仙人才能解这万世之毒了!
而害少主的人还真是处心积虑,疫症已是九死一生,另下毒毒害,毒上加毒,少主必死无疑!好歹毒的计策啊!如果少主死了,世人只知是疫病之症,疫病之下死者千千万万,能怨的,也只是说:上天无情,非人力所不能为之!
下毒之人就能坐享其成,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还真是费尽心机啊!待查出此歹人,必将他碎尸万段!东明暗暗发誓!
可那人万万没想到,这必死的局,却让一个小姑娘给破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定是小姐的在天之灵在庇佑少主。
“阿月姑娘,少主是怎么中的毒,少主的生活起居都是我一人精心照料的,怎么能中毒呢?我事事小心谨慎!怎么会中毒呢?”绿箩百思不解,急的直哭!
怎么又哭了!阿月心说,这位姐姐真是太能哭了,她所见过的女子都是不哭的,比如她师父,她阿娘,岛上的女人从来不哭!
哭要是能解决问题的话,想必她家少主早就被她哭活了!
“好姐姐,你就别哭了,你家少主的毒不是一天两天所中的,是日积月累下,一点一点的深入骨血之中,平常是看不出来,如健康之人无疑,别说是你察觉不出,恐怕连你家少主都感觉不出自己中毒了!”果不其然,世家大族就是麻烦。论世间凉薄莫过于来自至亲之人算计啊!
“来,好姐姐,帮我把你家少主的外衣脱去。”阿月朝绿箩招招手,绿箩抹了把泪走到榻前,二人和力将海吟瑞的衣物脱去。
阿月取出银针从海吟瑞的头部顺着经络穴位一直扎到脚趾,最后一针扎在眉间印堂穴。随后在床头点上一柱香,坐在榻边看着海吟瑞地一呼一吸。
“可见这下毒之人,思路长远,心思缜密,这么有耐心能一点一点的,不被察觉之下下毒,想必是亲近之人所为,而且是你们最不会怀疑的人,或是被你们经常忽略的人,能做到这么隐秘,想必是个女子!”阿月握住海吟瑞的手,随着时间的流逝,行针之处的疼痛正在加剧,握住的手越来越紧,阿月吃痛,皱了皱眉。她轻轻地拍了拍海吟瑞,安抚他看能不能放松下来。
“女子?”东明突然抓住绿箩,怒吼道:“说,是不是你给少主下的毒,只有你日日夜夜伴在少主身边,也只有你最有机会下毒,且不会被人怀疑,少主那么信任你。说,是谁指使你的,你的主人是谁?”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会是她,东明后悔不已!
“东叔,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的命都是少主救的。我怎么敢给少主下毒呢?”绿箩深感冤枉,祈求东叔能够明白她的忠心,她对少主绝无二心!
“收起你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吧,少主仁慈才会被你所骗,若不是你,还会有谁?”东明气愤不已,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大叔,你能不能先冷静的听我把话说完呢?”阿月想上前拉开东明,看绿箩痛苦的样子,感觉快要被掐死了,怎奈手被海熙瑞握得很紧,怎么都抽不出来。
“好,你说。”东明现在唯一能听的就是阿月所言了。
“你家少主的毒,需以下毒之人的鲜血作为药引,我刚才见这位姐姐手臂上并无伤痕。想来并不是她。”香快燃尽,阿月准备拔针。
东明反复查看绿箩的手臂,确认无伤后,放开了绿箩,“即使手臂无伤,那可取身体其他部位的血,并不能排出她的嫌疑。”
“作为药引必须是鲜血,而将鲜血滴入的时机非常关键。取手臂上的血最为快捷,所以那下毒之人的手指或手臂必然有伤痕。”阿月解释道。
绿箩忽然想起手指带伤之人,她不敢相信,她怀疑自己肯定是想错了,怎么会是那个人呢?绿箩自言自语的说:“乳娘?是乳娘?不会的,不会的!”
听府里嬷嬷说,少主阿娘过世的早,生下少主后,身体就一直不见好,少主便由乳娘照顾,再后来少主阿娘过世,就只剩下少主和乳娘相依为命了。若真是乳娘,少主怎么受得了这份打击。绿箩怎么都想不通其中缘由!只觉得浑身发冷!
没有人都注意绿箩说了什么。
阿月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香上,她在等待时间,拔出所有银针,只留眉间一针。
“大叔,帮我扶起你家少主,你要抓紧他,扶稳了。”这可要把子力气,绿箩可控制不了。
待东明抓紧他家少主,阿月问:“准备好了吗?”
东明急忙点头说:“准备好了!”他紧张到开始冒汗。
阿月拔出眉间一针,一掌击中海熙瑞胸口处,将真气运行一寸一寸向脖颈处推进。
海吟瑞痛苦万分,身体不自觉的强烈抖动,同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东明差点就按不住他了。
就在此时,一口黑血吐出,海吟瑞缓缓地张开了眼睛,“你,是谁?”
阿月抹了额头的汗,“我是阿月啊!”
海吟瑞一头倒入阿月怀着,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