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闻东坡爱吃素
苏家小康不等于东坡手里有钱,这时期苏家的财权肯定在老爸苏洵手里。
据传东坡这时的生活过得相当清贫。多年后苏东坡与好友刘贡父扯起了此时的饭食,得意地调侃:“那时我兄弟俩每天进餐都以三白饭为主食,味道鲜美,赛过人间八珍,至今难忘啊。”
刘贡父也是位“馋猫”,闻听三白饭美味?不禁口内生津,连忙追问东坡是何名家菜肴。
苏东坡一本正经道:“一碟白萝卜、一小撮白盐、一碗白米饭,三白也。”
哦,生萝卜蘸盐巴下白饭呀,刘贡父大笑之余决定让东坡再次享受三白饭的妙味。这是个比苏东坡还喜欢开玩笑的家伙,不几日便发专柬请东坡到府品尝美味“皛饭”。
东坡早就忘了自己吹嘘过的三白饭,又天生喜好新鲜美味,当然兴冲冲地去赴宴了。
刘贡父热情非凡,领苏东坡上了餐桌,饭菜早就摆好了:一碟盐、一碟萝卜,一碗白米饭。
刘贡父笑眯眯地解释道:“我知道你喜欢吃三白饭,今天特地请你解馋,这不就是你说的三白饭吗?我把三个‘白’字摞到了一块,雅号皛饭!”
苏东坡心里明白,自己被哥们儿给耍了,却不动声色,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口中直夸:“皛饭,好吃!”
苏东坡辞行时邀请刘贡父:“兄弟明天答谢哥哥一餐‘毳饭’,务必赏光啊。”
刘贡父知道东坡饶不了自己,但心中难以忍耐对毳饭的好奇,三种长毛的东西总得是个荤菜吧?第二天他便兴冲冲地到了苏府。
苏东坡也热情招待刘贡父,沏上清茶,一通畅聊,时已过午,腹内如鼓,却不见饭菜上桌,苏东坡则聊兴不减。
刘贡父饿得实在忍不住了,只得提醒苏东坡道:“该开饭了呀,吃完毳饭咱再聊?”
苏东坡像被提醒了一样,连忙对刘贡父表示抱歉,并领刘贡父到了餐厅。刘贡父一看桌上空空,东坡却举筷热情相让,赶快品尝啊!
啥也没有,莫非来啃桌边?那毳饭呢?东坡笑眯眯地解释:“饭也毛(冇),萝卜也毛(冇),盐也毛(冇),三样都毛(冇),这不是毳饭是什么?”
“冇”乃南方的方言,意思是没有,读音为毛,苏东坡用谐音回敬了一桌毳饭给刘贡父。刘贡父捧腹大笑:“我早知道你会报复我的皛饭,没想到是这种毳饭,老兄可谓一毛不拔!”
两人玩笑开过,这才叫仆人端出酒菜,开怀畅饮,尽欢而散,不过东坡算扳回了一局。
这种非载于正史的故事,真实与否无法追究,却是极符合东坡幽默豁达的性格,尤其能从侧面告诉我们:苏东坡对于贫富并不太在意,就算影响了自己的口福也能苦中求乐,坦然面对。
等官的日子终于到头了!皇帝都说话了,苏东坡是否能从此一步登天?不容易!
宋代皇帝的金口并不像今天戏台上表现得那么有效,别说是后宫的一句聊天闲话,就是明令颁旨也未必能使权重的朝臣百依百从。
莫非宋朝的法规对皇帝的权力有什么制约?
首先是宰相这一关,官吏的提拔、任用的推荐权归宰相,而宋朝对宰相的职权并没有明确的规定,所谓宰相,实际名称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般还设有两位副宰相,称为参知政事;下面的户部(财政部)完全独立;御史台独立;主管军事的枢密院独立。这些部门直接对皇帝负责。其他各机构,一般只供赠予空衔之用。
宰相通过知院来领导全国的行政部门,知院由三省侍郎、枢密院太尉组成,通常中书省侍郎与门下省侍郎由宰相兼职。与其说知院是政府内阁,还不如说更像个小型国会,所有的内阁成员知政们都有权提出各种“议案”。在这里,包括宰相在内,大家的身份是平等的,意见的重要性分量相同,决议做出,最后决定权仍然在皇帝手中。
但制度不是万能的,当宰相的能力比皇帝的能力强太多时,情况就会发生变化,尤其是宰相能在思想上左右皇帝时,真正的决定权就掌握在了宰相手中。
这时的宰相权力极大,皇帝的所有政令不经宰相同意,是不好颁布的。看来古时的宰相不大像清朝时,动不动对皇帝自称“奴才”,朝堂上君臣由于政见不合当场吵架是常见现象。
别说宰相,就是负责起草诏令的知制诰,如果对皇帝的某项任命有意见,也可以拒绝撰文。宋朝规定,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强行发布命令。可见古时候的皇权在大多时候是受到一定制约的。当然,也有强势的皇帝不理睬这一套。
一开始苏东坡也认为自己终于能有辉煌的前程了,说话非常自信:“敢以微躯,自今为许国之始。”
照理说苏家兄弟参加制科策试,苏轼还入了第三等,应是翰林院的当然人选,可是等拿到任命书,他才发现他被授的第一个官是“大理寺评事,签书凤翔府节度判官厅公事”。
大理寺评事为正八品官衔,而且只是个虚职,苏东坡的实职工作是凤翔府判官,凤翔府的二把手。
苏辙则仅被授了个商州推官的头衔,职务还不如哥哥的。这与负责起草诏令的知制诰王安石有点儿关系,他觉得苏辙在制科策试时专攻人主,锋芒过于外露,应该压一段时间再委以职务。
后来苏辙因为父亲年老,觉得不能留老头独处京师,干脆辞不赴任,留在了父亲身边,一边尽孝一边再等时机。
知制诰王安石对苏东坡的评价还算可以:“尔年尚少,已能博考群书,而深言当世之务,才能之异,志力之强,亦足以观矣。”
不过评价归评价,苏东坡的具体工作必须从基层做起,那年代还没有“直升机”突击提干法,当官要由小到大慢慢晋升。
宋代官员外放任期通常为三年,也就是说,东坡在此后的三年将久别父兄。苏东坡携妻带子奔赴凤翔府上任,开始走上仕途。
苏家兄弟感情非同一般,两人自小朝夕相伴,同窗共读十数载,现在身入官场,如人在江湖,一切都身不由己,可谓“相见时难别亦难”!
苏辙送兄嫂赴任直送出京师四十里,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兄弟俩还是要经受平生第一次分别的悲痛。东坡望着弟弟逐渐模糊的背影,犹如心裂,不由句从口出:
不饮胡为醉兀兀?此心已逐归鞍发。
归人犹自念庭闱,今我何以慰寂寞?
登高回首坡垅隔,但见乌帽出复没。
苦寒念尔衣裘薄,独骑瘦马踏残月,
路人行歌居人乐,童仆怪我苦凄恻,
亦知人生要有别,但恐岁月去飘忽,
寒灯相对记畴昔,夜雨何时听萧瑟,
君知此意不可忘,慎勿苦爱高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