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致斯蒂芬·茨威格
1903年2月5日，巴塞尔

尊敬的先生；

非常感谢您亲切友善的来信！您的书也让我十分高兴。

我不稳定的性格决定了我不愿意签署合约或者做出承诺。我也不适合写信交流文学话题。还有我原本明亮而不断观察的眼睛目前看书非常吃力，去年曾经有几个月我既不能读也不能写。不过，说到底，我们也并不是要那么密切地在一起！虽然我自己不热衷于写信，对于友善的问候和亲切的接近我还是心存感激。我也会偶尔与您分享我的悲伤与快乐。只不过不是规律性的，也不能有定规！您会理解我的，是吗？

关于我可说的不多。除了几次淡淡的恋爱，我的心其实不在人身上，而是属于自然和书本。我喜欢意大利古代的短篇小说和德国的浪漫派，喜欢意大利的城市，更喜欢山川、峡谷、大海，蓝天白云，树木花草和动物。漫游、划船、游泳、钓鱼是我的最爱，不过，这些对于我不是运动，我是作为梦幻者和懒散的人做这些活动的。只要有一点儿钱，我大概就会不告而别，消失在意大利哪个山沟里或者海边。

其实我并非不喜欢与人打交道。我喜欢跟孩童、农夫、水手等人交往，经常到水手小酒店吃点东西。那些得戴上手套、说话时要字斟句酌的地方我敬而远之，两年来我没有参加过任何聚会。平时我在一家旧书店工作，晚上读点书或者玩玩桌球，周日则一个人走山串谷，也在逐渐习惯文学聚会。

真正扎实的知识我是从几个喜爱的学科里自学获取的，比如德国浪漫派历史、15世纪托斯卡纳人体画等等，还有地方酿酒知识，如巴登、阿尔萨斯和瑞士的酒，这种认知基于严肃的经历。哲学书籍我读过几年，得不出什么结果，后来就完全放弃了。

至今我完全没有文学成就，我那些小小的书一捆捆堆在出版社的角落里。有时候我会为此生气，不过倒还不至于伤心，我知道，自己是个特殊的人，对外界没有什么话好说。至于写报刊小品，部分是我不擅长，部分出于傲气，部分也是因为懒散，创作于我是种享受，而不是工作。然而为了生活，我不得不偶一为之。

写了这么多，不知道您对我有了印象没有。人对自己的认识是很少的，加上我实在不习惯讲话，特别是讲关于自己的话。请宽容！

忘了说，我不合群，不过视觉艺术家（画家和建筑家）是例外。在充满色彩和创作热情的工作坊里，我总是感觉十分舒服。我不喜欢与文人、明星、音乐人交往。画家说的总是大自然，其他人说的总是自己的作品或者值得称羡的同行。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儿。我想先把难以辨认的自我肖像搁一旁，下次写点让人高兴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