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辨舌之神气

《通俗伤寒论》[23]曰：舌色如朱柿，或如锦面，或如去膜腰子，或敛束如栗子肉，或干枯细长，而有直纹透舌尖者，病皆不治。更有舌质已枯，生气将绝，而舌质上面反罩一层苔色，洁白似雪花片，呆白似豆腐渣，或如嚼碎饭子，白兼青枯，白而起糜点，视其舌边舌底，必皆干晦枯痿，一无神气，乃舌质之坏，脏气绝也，病必不治。张景岳云[24]：黑舌连地，灰黯无神，此其本原已绝，死无疑矣。若舌心焦黑，质地红活，未必皆为死证，阳实者清其胃火，火退自愈。亦有元气大损而阴邪独见者，其舌色黄黑，真火涸竭者，其舌亦干焦，此肾中水火俱亏，原非实热之证，但察其神气脉色，自有虚实可凭，而从补从清，反如冰炭矣。故凡焦黑干涩者，尚有非实火之证，再若青黑少神，而润滑不燥者，则无非水乘火位，虚寒证也。若误认为火，苦寒一投，则余烬随灭矣。凡见此者，但详求脉证神气以定寒热虚实，亦不可以其焦黑断热言清火也。兹将舌之神气，分淡浓、深浅、荣枯、老嫩为四节，胪举如下。

第一节　淡浓

舌色本红。淡红者，血虚也。淡红无苔，反微似黄白苔者，气燥不化液也。淡红兼青者，血分虚寒也。妇人子宫冷者，舌色亦多青；胎初死腹中，舌亦见淡青。若平素有痰，必有舌苔。其心虚血少者，舌色多淡红，或淡晦无神，邪陷多危。若舌质淡红无苔者，热初入阴分也。红而浓者，气不化津也。舌质淡红无苔，中有直沟如刀背印成者，阴津元气皆虚也。舌淡白者，气分寒有水；白而有发纹者多湿；淡白而青者寒深。淡黑者，气血虚寒。红之浓者绛也。舌尖绛者，心火上炎也；舌根绛者，血热内烁也；通绛无苔，反似有苔黏腻者，血热又挟秽浊也；若绛而无苔，亦属阴虚；更有病后绛舌如镜，发亮而光，或舌底嗌干而不饮冷，此肾水亏极也。唐烈三[25]云：大红舌色无苔者，是心火之色浮越于外，盛极将衰，欲化灰也。若舌色纯红，必肾气素虚之人，无他症而忽现此舌者，宜用附子引火归原。又有瘟疫将发之时，舌现纯红，乃热蓄于内而病将发也，不问何经，用透顶清神散治之。若绛而深紫而干晦者，肝肾内竭也；紫而浓者，热伤阴液也；紫润而暗者，中脘瘀也；紫而专[26]黑者，络瘀化毒，血液枯涸也。舌本无苔，隐隐若掺烟煤者，若兼之烦渴，乃平素胃燥舌也，吸烟体多有之。不渴而肢冷也，为阴症，舌光黑苔者，肾水凌心也。

第二节　深浅

诸色深者邪实，诸色浅者正虚。赤为热，赤之深者实热，赤之浅者虚热。青为寒，青之深者实寒，青之浅者虚寒。舌明润而或赤或青则生；枯暗之浅者，虽病轻而当死。舌赤者，心之正色也。赤者，火之色也；干红，火之烟也。赤黑相杂，则为紫色，水克火也。火少甚，则舌尖起刺，火之焰也；火亢甚，则舌中焦刺。深赤者为太过。若朱红，喜热[27]饮者，为龙雷之火上炎也。浅红者为不及。深而紫者，血分热深。青者，瘀血疼痛。深赤而黑者，热极。深黄腻厚者，大热也；浅黄腻薄者，微热也。刘吉人云：又有似白非白，如画工以胭脂调粉者，为雪青色，亦有深浅二种。深者如雪青杭纺色，此乃暑热二邪已入血分之候；浅者如雪青湖绸色，此乃热邪入营初候。此苔类似薄白，但舌质红，而细看有乳头微点者，故以雪青色名之。为邪热入血分必由之苔，但人多以白苔视之，多误作寒治，故特提出。如舌质深红，如红萝卜干有盐霜者，此乃热邪深入久留，误服攻燥之药，胃阴大伤之候。

第三节　荣枯

荣者，有光彩也，凡病皆吉；枯者，无精神也，凡病皆凶。荣润则津足，干枯则津乏。荣者谓有神，神也者，灵动精爽，红活鲜明，得之则生，失之则死。明润而有血色者生，枯暗而无血色者死。凡舌质有光有体，不论黄白灰黑，刮之而里面红润，神气荣华者，诸病皆吉；若舌质无光无体，不拘有苔无苔，视之里面枯晦，神气全无者，诸病皆凶。凡病初起舌即干者，津竭可知；病久而舌犹润者，胃气尚存。望之若干，扪之却润，其色鲜红者，湿热蒸浊也，色紫而暗者，瘀血内蓄也。望之若润，扪之却燥，其苔白厚者，气浊痰凝也，苔白而薄者，气虚伤津也。

第四节　老嫩

凡舌质坚敛而苍老，不论苔色白黄灰黑，病多属实；舌质浮胖兼娇嫩，不拘苔色灰黑黄白，病多属虚。舌圆大碎嫩，其质红润者，皆属心经虚热，病尚可治；舌枯小卷短，其质焦紫者，皆属肝肾阴涸，病多速死。若舌本无苔，而舌皮光薄，且红白柔嫩，宛如新生，望之若有津唾，抹之燥涸殆甚者，此因妄汗吐下，走亡血液所致，虽不板硬，亦死不治。若舌红色柔嫩，望之似润而实燥干者，数行汗下，津液告竭也，病多不治。如淡红、嫩红、白中带红，是温邪之轻证，初起微寒，继则发热不已，口渴甚者是也，宜柴、芩、栀、翘等清解之。舌心绛干而老，乃胃热上烁心营，宜清心胃。舌尖绛干，乃心火上炎，宜导赤散以泻其腑。余如黄苔亦有老嫩之不同。刘吉人云：老黄色为胃阳旺盛之候。若厚腐堆起，此胃中饮食消化，腐浊之气上达之候，为湿温化热之始，湿热传入阳明之候。黄如炒枳壳色，为胃阳盛极，阳亢阴虚之候，胃气欲伤，胃汁干槁，故苔色如枳壳炒过状，以其苔色干枯不润泽也。嫩黄色者，由白而变为黄，乃胃阳初醒之吉兆也，为饮食消化，腐浊初生也。牙黄色者，为胃中腐浊之气始升也。牙黄无孔谓之腻苔，中焦有痰也。裱心纸色，苔虽黄而兼灰青，此伤风初候，或阳明抑郁，则苔无正色，当舒气化郁。黄如粟米，颗粒分明，此谓胃阳太旺，胃热之候。黄如蜡敷，湿温痰滞之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