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河水

【原典】

又北过北地富平县西。

河侧有两山相对，水出其间，即上河峡也，世谓之青山峡。河水历峡北注，枝分东出。河水又北径富平县故城西，秦置北部都尉，治县城，王莽名郡为威戎，县曰持武。建武中，曹凤字仲理，为北地太守，政化尤异，黄龙应于九里谷高冈亭，角长三尺，大十围，梢至十余丈。天子嘉之，赐帛百匹，加秩中二千石。河水又北，薄骨律镇城在河诸上，赫连果城也。桑果余林，仍列洲上。但语出戎方，不究城名。访诸耆旧，咸言故老宿彦云：赫连之世，有骏马死此，取马色以为邑号，故目城为白口骝，韵之谬[1]，遂仍今称，所未详也。河水又径典农城东，世谓之胡城。又北径上河城东，世谓之汉城。薛瓒曰：上河在西河富平县，即此也，冯参为上河典农都尉所治也。河水又北径典农城东，俗名之为吕城，皆参所屯，以事农甿（méng）。河水又东北径廉县故城东，王莽之西河亭。

【注释】

[1]谬：错误。

【译文】

黄河向北流过北地郡富平县西边。

河畔有两座山峰相对矗立，河水就从两山间流出，这就是上河峡，世人称为青山峡。河水穿过山峡向北流，又分出一条支流向东。河水继续向北流过富平县旧城西边，秦朝时在此设置北部都尉，治所就在这座县城。王莽称这个郡为威戎，县名为持武。东汉建武年间，曹凤（字仲理），任北地郡太守，他的施政教化特别出色，因此黄龙献瑞出现在九里谷高冈亭。龙角长三尺，龙身粗十围，龙尾长十余丈。皇帝因此嘉奖他，赏赐丝绸百匹，将他的把俸禄增加到中二千石。河水又向北流，有个薄骨律镇城建在河渚上，就是赫连勃勃的果园城。洲上至今还有桑树和果树林残留下来。但薄骨律城名来自戎族，城名语义无从查考。访问当地老人，都说据前辈相传：赫连勃勃时候有一匹骏马死在这里，取骏马的毛色为城名，所以称为白口骝，音讹为“薄骨律”，于是一直相沿至今，不知详细情况是否如此。河水又流过典农城东边，世人称为胡城。再向北流过上河城东，世人称为汉城。薛瓒说：上河在西河富平县，就是此城，冯参任上河典农都尉时，治所就在此处。河水又向北流过典农城东边，俗称吕城，都属冯参的驻地，在这里管理农民。河水又向东北流经廉县老城东边，就是王莽的西河亭所在。

【原典】

河水又东北历石崖山西，去北地[1]五百里，山石之上，自然[2]有文，尽若虎马之状[3]，粲然[4]成著，类似图焉，故亦谓之画石山也。

【注释】

[1]北地：古郡名，为现今陕西省铜川市富平县之地。

[2]自然：天然。

[3]状：形状。

[4]粲（càn）然：鲜明的样子。

【译文】

河水继续向东北流过石崖山西边，石崖山离北地郡有五百里，山上石头有天然花纹，都像虎、马形状，鲜明地成为艺术作品，就像画上去的一样，所以此山也被称作“画石山”。

【原典】

始皇三十三年，起自临洮[1]，东暨[2]辽海，西并[3]阴山，筑长城及开南越[4]地，昼警夜作[5]，民劳怨苦，故杨泉[6]《物理论》曰：秦始皇使蒙恬[7]筑长城，死者相属[8]，民歌曰：生男慎勿举[9]，生女哺用[10]餔，不见长城下，尸骸相支拄。其冤痛如此矣。蒙恬临死曰：夫起临洮，属辽东，城堑万余里，不能不绝地脉，此固当死也。

【注释】

[1]临洮（táo）：秦长城的西端，今甘肃省岷县。

[2]暨（jì）：到。

[3]并：挨着、依傍。

[4]南越：古国名，今我国湖南省南部、两广及越南北部一带。

[5]昼警夜作：白天警戒，夜晚劳作。

[6]杨泉：晋朝人。

[7]蒙恬：秦始皇时的大将。秦并天下，秦始皇派遣蒙恬修筑万里长城。

[8]属：连接、绵延。

[9]举：养育、养活。

[10]餔（bù）用：可以用来喂养孩子的食物。

【译文】

秦始皇三十三年，从临洮开始，东边到辽海，西面靠近阴山，修筑万里长城；同时又征伐开拓南越，由于征调的民们白天戒备，夜间劳作，困苦不堪，怨声载道。所以杨泉《物理记》记载：秦始皇派蒙恬筑长城，死去的人接连不断。民谣唱道：生男慎勿举，生女哺用，不见长城下，尸骸相支拄。百姓的痛苦怨恨竟到了这种地步。蒙恬临死时说：“从临洮开始，一直绵延到辽东，筑城掘壕一万多里，不可能不掘断地脉，因此我本来就该死啊。”

【原典】

《东观记》[1]曰：郭伋（jí），字细侯，为并州牧，前在州，素[2]有恩德，老小相携道路，行部[3]到西河美稷，数百小儿各骑竹马[4]迎拜，伋问：儿曹[5]何自远来？曰：闻使君[6]到，喜，故[7]迎。伋谢而发去，诸儿复送郭[8]外。问：使君何日还[9]？伋计日告之。及还，先期[10]一日，念小儿，即止野亭，须期至乃往。

【注释】

[1]《东观记》：就是《东观汉记》。

[2]素：平时。

[3]行部：巡行所管辖区域，考核政绩。

[4]竹马：儿童游戏时当作马骑的竹竿。

[5]儿曹：儿辈。

[6]使君：对州郡长官的尊称。

[7]故：特地。

[8]郭：外城，古代在城的外围加的一道城墙。

[9]还：回来。

[10]期：约定。

【译文】

《东观记》记载：郭伋，字细侯，曾担任并州的长官，以前在并州时，平时对百姓颇有恩德，因此老老少少会牵着手在路上迎接他，他巡视到西河郡美稷县，有几百个小孩高兴地玩着骑竹马的游戏来迎接礼拜，郭伋问：孩子们为什么大老远地跑来？小孩们回答说：听说使君来，大家很高兴，特地来迎接。郭伋道谢一番后让他们回去，孩子们又送他到城外，问：使君哪一天回来？郭伋计算了一下日期，告诉了他们。回来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天，想到对小孩们说的日期，就在野亭暂停下来，等到约定时间才出现。

【原典】

赫连龙升七年，于是水之北，黑水之南，遣将作大匠[1]梁公叱干阿利改筑大城，名曰统万城。蒸土[2]加功。雉堞[3]虽久，崇墉[4]若新。

【注释】

[1]将作大匠：官名，执掌宫室、宗庙、陵寝及其他土木营建。

[2]蒸土：把土加热。

[3]雉堞（dié）：城上的矮墙，泛指城墙。

[4]崇墉：高耸的城墙。

【译文】

大夏国赫连勃勃龙升七年，在奢延水的北面，黑水的南面，派将作大匠梁公叱干阿利改筑一座大城，命名叫统万城。施工时城墙的泥土都蒸过再砌筑。城虽然时间很久了，但高耸的城垛城墙却仍和新的一样。

【原典】

故言高奴县[1]有洧（wěi）水，肥[2]可（rán），水上有肥，可接取用之。《博物志》[3]称酒泉延寿县南山出泉水，大如筥[4]，注地为沟，水有肥如肉汁，取著[5]器中，始黄后黑，如凝膏[6]，然[7]极明，与膏无异，膏车及水碓（duì）缸甚佳，彼方人谓之石漆。水肥亦所在有之，非止高奴县洧水也。

【注释】

[1]高奴县：古县名，秦置，今陕西省延安市东北延河北岸。

[2]肥：油脂，这里指石油。

[3]《博物志》：西晋张华所著。

[4]筥（jǔ）：圆形的竹筐。

[5]著（zhuó）：放置。

[6]凝膏：凝固的油脂。

[7]然：燃烧，后来写作“燃”。

【译文】

所以说高奴县有一条洧水河，河里的油脂可燃烧，河水上有浮着的油脂，可以搜集起来使用。《博物志》记载：酒泉延寿县南山有泉水，泉水出口大如竹筐，流进地上成为沟，水中有油脂，粘稠得好像肉汁，取来放在容器里，开始时呈黄色，后来变成黑色，好像凝固的膏体，点燃了非常明亮，和膏体没有什么不同，拿来润滑车具以及水碓缸效果极好，那地方的人称为石漆。水中浮出油脂也是随处可见，并非只是高奴县的洧水中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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