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梁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4章 小宇宙爆发的夏鲁奇

不多时,便见一披甲小将领着一众兵将疾步赶来。

朱友孜暗暗猜度着,心想这人应当就是辛廷蔚了,只不过与他想象的不同,这位宣武诸军指挥使年轻得有些过分,单看面相,比年二十五,正当壮年的夏鲁奇还要年轻不少。

自然,也少了当世大多武将身上的那种凶悍砥砺之气,尽管他身上穿着制作精良的细鳞甲,走起路来甲片铿锵作响,但却依旧没有半点的虎虎生威之感。

绣花儿枕头。

心里腹诽了一句,朱友孜越过了辛廷蔚,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后的十多名高鼻深目、胡子拉碴的兵卒身上,料想这便是二哥口中出自飞虎子亲军的那十余晋军兵卒吧。

但马上,就是他的了。

“末将辛廷蔚,参见节度。”

未及近前,辛廷蔚便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而后不待朱友文有所反应,他已经扯着嗓子请起罪来。

“末将治军无方,麾下军士忿争酗酒,呼名不应,请节度治罪。”

虽是名曰请罪,但朱友孜瞬间就意识到他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果然,当他转头看向夏鲁奇时,便见其人已是怒发冲冠,咬牙切齿。

朱友孜瞬间就想到了史书中所说他与上官不和之事,看这架势,两人的关系哪里是不和这么简单,分明是积怨已久,势同水火嘛。

尽管还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但朱友孜毫不犹豫的就将立场站在了夏鲁奇一边。

原因很简单,人家夏鲁奇是不出世的猛将,你辛廷蔚算哪根葱,抱歉,没听说过。

怕什么都不知道的朱友文稀里糊涂给辛廷蔚当了枪使,朱友孜抢先回道:“先前我兄长已经处罚过此辈,辛指挥勿复再言。”

闻言,辛廷蔚一愣,这他么的什么情况?

他都准备一番慷慨陈词之后再历数夏鲁奇诸般罪状,然后将其军法从事。

怎么突然就有人越俎代庖,替节度发号施令了呢?

而朱友孜连番的逾矩之举,也让朱友文大为不悦,生出了逆反心理,见辛廷蔚再度将目光投向自己,当下沉声道:“军中事自由辛指挥说了算,我家八弟方才所言皆是妄言,做不得数。”

辛廷蔚当即一喜,心道原来是两兄弟打擂台,我还当是有人看上夏鲁奇这个粗鄙武夫了,不过未免夜长梦多,东窗事发,还是当尽快除去这个祸患为妙。

正巧眼下便是个好机会,如能将其在众目睽睽之下定罪,往后军中还有谁敢说三道四。

一念及此,辛廷蔚急忙起身朝朱友文一揖:“谢节度体谅。”

而后,他一撩袍摆,行至夏鲁奇跟前,扬眉喝道:“夏鲁奇,你可知罪?”

“狗鼠辈,我有何罪?”

被人夺了功劳然后反咬一口,夏鲁奇何曾受过如此耻辱,当下血气上涌,双眸赤红斥道。

见此一幕,辛廷蔚非但不恼,反而露出了阴险诡谲的笑容:“忿争酗酒,呼名不应,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桩桩件件,哪个不能治你的罪。

节度当面,你竟还出言不逊,顶撞上官,怎么,你是要造反吗?”

辛廷蔚字字如刀,句句如箭,咄咄逼人,直说得场中不知内情的人一阵哗然,纷纷对夏鲁奇怒目相视。

就连朱友文也听闻此言也是神色微变。

见此一幕,朱友孜微眯了眯眼睛,这辛廷蔚当真是口舌如簧,一招一式,环环相扣,滴水不漏啊。

好手段!

夏鲁奇闻言怒极反笑,他挺胸向前,昂然道:“我看要造反的是你辛廷蔚吧。

你贪赃枉法、扰乱军政、侵夺下属军功、以致丈夫蹉跎不得寸进、小人奸顽遍布军中,竟还有脸指责于我,真真是恬不知耻。”

“夏鲁奇,休得狡辩!”

闻言,辛廷蔚脸上的表情倏然凝固,随即他的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杀气,厉喝道:“本指挥使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刚正不阿,岂会像你等一样蝇营苟且,你休得信口雌黄。”

“我蝇营苟且?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夏鲁奇冷笑连连:“我从军四年以来,但凡大战,哪次不是一马当先,舍生向前,我夏鲁奇何曾贪生怕死、蝇营苟且过?

倒是你辛廷蔚,从军这数年可曾亲斩过一级?”

说到这,夏鲁奇解下战袍,放声大笑。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其前胸后背之上,皆是纵横交错、恐怖狰狞的伤痕,尤其前胸当胸位置,一条足有碗口粗细、几乎贯穿全胸的伤口尚在结痂,显然是伐幽沧之役才新添的。

饶是在场大多都是戎马征战数载的老兵,见此亦忍不住一阵心悸。

笑罢,夏鲁奇将战袍重新披挂整齐,朗然道:“这些,便是我夏鲁奇从军四年,沙场征战之见证,我虽不敢口出狂言说于大梁有何建树,但绝没有负过大梁,负过梁王殿下。”

辛廷蔚瞳孔骤缩,脸颊肌肉剧烈颤抖,额角甚至渗出了密集的汗珠,他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由他捏扁搓圆的夏鲁奇居然敢在节帅面前公然与他叫板,且还如此犀利,犀利到让他完全措手不及。

但他又不可能当着节度的面动武,且不说夏鲁奇有虓虎之勇,等闲数十人奈何不了他。

就说他虽名义上为诸军指挥使,但各军有军都指挥使、各营(即指挥)有营指挥,战时兵都是由行营都指挥使、都虞候管,没有各军都指挥使的首肯,他未必能调动得了人马。

那边厢,朱友文亦沉默了,当夏鲁奇褪下战袍,亮出遍体伤痍之时,他便无话可说了,没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了。

而朱友孜望着小宇宙爆发的夏鲁奇,却又是另外一番感触了,这才符合一个绝世猛将的姿态嘛!

“二哥,你看此事如何处置。”半晌后,朱友孜侧目看向朱友文,将难题抛给了对方。

闻言,朱友文嘴角一抽,我能怎么办,无非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亦或者轻轻揭过,但事情闹得这么大,又怎么能那么简单的轻轻揭过。

至于各打五十大板,那也不妥,这辛廷蔚的岳父王瓒是朱温的故旧恩主王重盈之子,甚得朱温厚遇,哪是他可以贸然开罪的。

是故在思量一番之后,他便装傻充愣道:“此事事关重大,未免李唐宾朱珍故事再现,还是先将二人分开,差人禀报元帅府都押牙刘鄩将军,由他处置吧。”

“嗯…………”朱友孜点头附议。

都押牙,掌军法,亦参与军机,由他来裁决,确实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