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叶襄的手指抓在张会胳膊上,但是张会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叶襄的痛苦也没有半点缓解。
张会又朝叶襄手臂上抓了一下,心想:“看来传出真力的办法不是所有人都行得通。”
此时的叶襄心中充斥了戾气,被张会这么随意一抓,便以为张会要和他对打,他本来恨张会骗他,这下对张会更有了杀意。
“呜……”叶襄晃着脑袋,发出狮子一般的低吼,握紧拳头伸开胳膊,眼睛死死地盯在张会身上。
张会看到叶襄胸口的衣服鼓胀得更厉害了,料想叶襄在发怒时那体内多出的真力便会乱蹿得更厉害。
紧接着,叶襄又发出一声低吼,那吼声中所带的痛苦情绪比之前更甚。
“叶襄,你冷静一下,不然你会要害死自己。”张会大声朝叶襄喊道,可是以他之力也没法将叶襄制服。
叶襄耸着鼻子,又朝着张会龇牙,他听到张会的喊声,完全没能够将张会的话听进去,反而是进一步激起了他心中对张会的恨意。
他挥着拳头朝张会打去,可脚下已经不停使唤了,几步踩空后走得有些趔趔趄趄。
张会感觉叶襄拳头所带的劲力朝他扑面而来,他弯腰一躲,另一拳又朝他胸口打来。
“早知道我就不来劝他了,让他自己死去。”张会心里骂道。
叶襄两拳没打中张会,怒气又加了一重,只听得他一声大吼,那具身体晃了两晃后,突然呆住了,随后像是泄了气一般,所有鼓胀的地方全都塌下去了,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张会赶紧上前查看,见叶襄趴在地上,脸扭向了一边,眼睛微微睁开着,嘴角挂着血迹。
他将手指伸到叶襄鼻前探了探,已经感觉不到鼻息了。
“哎呀,就这么死了。”张会手指往后一缩,顿时心里吓得直打颤。他没想到叶襄出来情绪受到刺激后会连命都丢了。
他将叶襄的遗体扶起来,打算将他拖到外面交给那些北莽人。
这时,他听到有些脚踩在树叶上的嗖嗖声,抬头一看,这过来的却是徐圭。
徐圭走到张会面前,结果叶襄的遗体放到一边,仔细看了一遍后,又起身看了看那密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已经猜测到刚刚所发生的事情了。
他将石头推回到原来的位置,又回到张会身旁,四处看了看,没见有其他动静,才看向张会说道:“等会儿见着那些北莽人不要说叶襄进过密道!”
“不说,那我如何向他们解释叶襄的死?”
“就说你俩迷了路走到这里,叶襄想杀你,你迫于自保,与他动手的时候,他发功失误识脉全断而死。”
“能行吗?他们不会信啊。”张会疑惑道。
“你别管他们信不信,反正你一口咬定就是。千万不能向北莽人说出密道的秘密,这关系到鹿山的生死存亡。”徐圭坚定地看着张会,嘱咐道。
张会听徐圭如此说,也觉得徐圭话的确有道理,鹿谷向来是不让外人进的,而且鹿山密道向来也是不为一般人道的秘密。
徐圭皱眉叹道:“只是这样一来,为了给他们一个交代,就要委屈你一阵了。”
“徐先生安排就是,张会无怨言。”张会听徐圭这语气,猜想是徐圭可能接下来要给他惩罚做给世人看了。
两人说定后,徐圭扛着叶襄的遗体沿着他来的方向走去。
徐圭边走边说道:“幸好我及时赶到,我听说师叔将叶襄抓了,怕他闹出事来,所以也跟过来找叶襄。要是我晚到一步,可就出大事了。”
张会心中也仍有后怕,现在想想他刚刚诱惑叶襄进那密道差点也闯了大祸。
他又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向徐圭说了,徐圭也并不怪罪他,只道:“叶襄心术不正,这也是自取灭亡,你出于自保才想出此计策,也不能怪你。”
徐圭和张会快走到大路上时,有北莽人看出来徐圭肩上背着的是叶襄,一群人一齐围了过来,吆喝道:“叶护卫找到了,在这边。”
徐圭将叶襄的遗体从肩上放下来,那群北莽人看到叶襄已断了气,都开始慌张起来。
随后,随叶襄一起过来的那外使也被人叫了过来,他一看到叶襄躺在地上,像是断气有一阵了,而且脸上脖子上还带着伤,顿时脸色大变,站起来朝徐圭道:“你们鹿山人未免下手太狠,叶护卫不过就是曾经得罪过谢卓,谢卓竟将他给杀了。”
那外使本是和善之人,如今叶襄已死,他成了主事的,所以这会儿不得不强硬起来。
徐圭朝那外使抱拳道:“事情并非外使所想的那样,我谢师叔因叶护卫曾欺骗他,所以掳走了叶护卫,但是叶护卫并非死在我师叔手上,乃是叶护卫对张会动了杀心,两人在打斗中叶护卫断了识脉,所以才造成这样的悲剧。”
叶襄贴身的北莽武士在叶襄遗体上查验了一番后,向那北莽外使道:“大人,叶护卫的确是断了识脉而死。”
“徐先生说叶护卫是和你们这个小后生打斗所以丢了性命?区区一个后生能有这么大本事?你这是在有意侮辱我们北阿门的护卫吗?”那外使怀疑地看着张会,声音提得越来越高。
徐圭道:“叶护卫是自己在发功过程中出现的失误,并不是说他就输在了张会手上。”
北莽外使稍作思忖,在这件事上也不好多作纠缠,如果将叶襄的死怪罪在张会身上,那么就是承认了叶襄败在了张会手上,这样以来有失北阿门的颜面。
徐圭早就猜到了北莽人的这些心思,所以安慰张会即使他们不信,只要一口咬定叶襄的死是他自己导致的就行。
张会看到那北莽外使不说话了,这才想到徐圭的用意果然够毒。
徐圭又接着说道:“这件事张会也有责任,我们会从严处理,会给北阿门一个交代。”
“行,那我们就先将叶护卫的遗体送回北阿门,至于事情要怎么处置我现在还做不得主。”那外使袖子一挥,带着众北莽人朝鹿山下走去。
张会的眼光在北莽人群中搜寻着,硬是没看到那蒙面女子的马车,料想她已经早就离开了。
他还是将她当成了温茹蕙,今日在此一别,两人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从此可能再无相见的机会了,想到这里,他竟有些黯然神伤起来。
北莽人的队伍离开后,云豆和谢卓追了过来,谢卓听说叶襄死了,赶紧过来想看个究竟,结果尸体都已经被带走了。
徐圭知道上次樊英进密道的事情云豆也知晓,所以当谢卓问起叶襄的死因时,便让张会说了实话。
谢卓听罢,叹道:“这几条密道都是为了紧急时刻快速进入鹿谷而设计,是我和谷主共同布的阵,樊英和叶襄都是起了贪念,所以才自食其果。”
云豆疑惑道:“那为何当时张会能够救樊英,让他将多出来的那股内力疏导出来,而这次却没能够救叶襄?”
“因为樊英的识脉比叶襄强大,能够用自己的意志来自救,而叶襄修为不及樊英,再加上对张会心怀恨意,乱了心志。”谢卓说到这里,又叹道,“哪知道叶襄这条命这么不经折腾,还好我没几下就将他打死,不然这事就要算在我头上了。”
“师叔祖倒是不用受罚,可张会就躲不了了。”云豆朝张会看了看。
谢卓向来不喜欢徐圭,这下为了帮张会求情,也凑到徐圭面前讨好地笑笑:“叶襄这人本来讨厌,死有余辜,张会这是为鹿山除了一害,你别罚太重了,意思意思就行。”
徐圭客套地回答道:“既然师叔吩咐,我自然要好生斟酌。”张会在知更院住处收拾着衣服被褥,因为徐圭和向衍商量了给他的惩罚,那就是让他住到鹿呦堂后面的石洞去抄书。
张会本是打算向徐圭和向衍提出自己想上西摩山去打听陆延消息的事,他从长都回来之后一直都在搜集关于西摩山和魔教的消息,如今能做的准备都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他想试着将这个打算说出来,希望徐圭和向衍能够应允,可现在他要受罚,那便是无法推脱了。
云豆在一边看着,嘀咕道:“徐先生本来只说让你去石洞反思,谁知又冒出个向先生,说你不能在洞里闲着吃白饭,非得给你加上个抄书的差事,这向先生心肠可真够毒。”
张会笑笑,心想连云豆这么没脾气的人都在说向衍狠了,可见这向衍还真是很不好对付。
他也发现了,在鹿山弟子们普遍心都想着徐圭,因为徐圭人和气又仁慈,而且做事又不偏颇,而向衍却是苛刻又古板,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但是张会感觉,徐圭对他表面看上去很关照,但实际上并没有多看重,对他并不会像对袁知行和方竹那样看成是自己精心栽培的首席弟子。
他猜想,徐圭对他的关照可能也是因为陆延曾为鹿山出战的缘故,是出于照料英雄后代的仁道,但在徐圭心里,他始终比不过他的父亲。
张会到那石洞里时,石洞里已经有人将笔墨纸砚和要抄的书籍已经摆放在那里了。
那石洞大小和他在知更院的住处差不了多少,有一块平整的长石头可以供他睡觉,又有一张旧方桌供他抄写,看来这地方可能是这么几百年来专门给犯了错的弟子过来反省的。
洞外也是格外清净,要走一段小路然后拐个弯才到鹿呦堂。张会得了这么一处地方,倒是有些乐得自在,他这段时间正好需要有这么一块清净地方来反思最近所学的东西。
张会在洞里呆了一天,只有吃饭的点云豆给他送饭过来两人能够说上一阵的话,其他时候便只能够自己和自己说话。
来鹿山这么久,他从来没这么清静过,如今一安静下来,他难免心里觉得孤单。
他将随身携带的佩剑拿出来,那剑带在他身边有一些日子了,如果看上去好像都被磨得更显光泽了,而且看过去的时候比从前更有一种熟悉感。
他开始想念起眉眉来,从都城回到鹿山的这段日子好像发生了好多吵吵嚷嚷的事,他虽然偶尔会想起眉眉,但好像都没有一个机会能够让他这样静下心来长时间地想念她。
“不知道她现在跟着谷主走到哪里去了?她很少出门,如今能走这么远的地方一定很开心。”张会想到这里,脑子里又浮现出眉眉笑的样子,那一刹那,眼前好像就多了一片光亮。
张会坐在桌边,大略翻看了他需要抄写的那些书籍,足足有十七八本之多,他从前在临水镇时,有时苟心帮人写文书也是他在一边帮忙,写字他已经算是写得快的了,可这么十七八本书也足够他抄上一阵了。
他在看看那书上的内容,大体都是和剑有关,但又不是具体的剑法剑诀,像是鹿山先辈对各种剑法的一些心得和论述。
他随手抓起一本,看到有吸引他的内容便沿着一直看下去,不知不觉就将一本看完。看完这一本之后,他又发现脑子尚存一些疑问,便想去翻翻剩下的这些书里面有没有谈到这方面的内容。
连续看了近两个时辰后,他累得在一边的石头上睡着了。睡梦中,他在酣畅淋漓地舞着剑,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尽情尽兴和自信过,他感觉他手里的剑就像是带有了他的意志,他的心想到哪里,他的剑便能到哪里,这种随心所向的感觉太好了。他周围不是鹿山,更不是临水镇,而是飘忽的云彩,而他脚下好像也是踩空了的,但是这时他心里却丝毫没有恐惧。
当他心里那种得意和美好的感觉上升到一个顶峰时,他突然从梦里醒来,睁开眼睛一看,自己正处在幽暗的山洞中,眼前一眼看到的是逼仄的山洞顶,周围是坑坑洼洼的洞壁,洞外冷冷清清,连鸟叫声都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