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六只眼睛的鸭子

马功成转过身，瞬间就呆住了。他背后站着一只三米多高的青铜怪鸟。它有三只脚，四对翅膀，六只眼睛，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马功成深吸了一口气，念叨道：“你又是照哪只神兽制作的？”

“我是照《山海经》里面酸与的形象制作的，秦总叫我六眼鸭，算是我的外号吧。我允许你这样叫我。”六眼鸭的声音有点搞笑，让人忍不住想起唐老鸭。

“你加特效要多久？”马功成很想看它制作出来的效果。

六眼鸭摆了摆翅膀，像极了人类摆了摆手，直白地说道：“你们拍的时候，画面即时传给我了，我一直在处理，现在你说个风格，马上给你。”

“来个大雪纷飞吧。”马功成略加思索，说道。

六眼鸭点了点头，其中一只眼睛发出蓝色的光芒，将影像投射到天花板，那是大雪纷飞影像，雪花落得是如鹅毛一般。

“呵呵，你就这个水平。你就这理解力？我叫你给刚才拍的武打加雪景特效。”马功成心中的大石顿时放下了，觉得这机器也不过如此。

六眼鸭没有回应，过了大概一分钟，另外一只眼睛发出了白光，将茫茫雪地投射到墙上，真是苍茫大地一片白啊。

马功成知道自己又出丑了，好在这些都是机器，所以也不会说太丢脸。不过秦双月似乎不打算放过他，妖里妖气地说道：“马导演何必跟它一般见识，它哪有您的水平啊。”

马功成如鲠在喉，回应也不是，不回应也不是，只得暂时装聋作哑，再不敢随意评论了。

每隔一分钟，六眼鸭的一只眼睛就亮了起来，投射出一段影像。不同的影像慢慢移动着，交融着，调整着，最后形成了一场雪中大战。好家伙，只见十个侠客在纷飞大雪中飞舞，时而落地，时而飞天，挥舞着剑，斗的是你死我活。

马功成呆住了，细看剑尖所指，只要碰到雪花，就会将雪花斩碎，合成得非常精细，细节拉满。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对生成式人工智能的能力产生了敬畏感。他在想，这要是让人类用机器去渲染合成，固然可以做出更好一点的效果，可是非花上一个月不可，相比之下，成本相差何止万倍。他只好说道：“那我们继续拍。”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也就纷纷返回绿幕前面，站好了位。马功成逃到独眼兽机甲里面，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相比于外面那只六眼鸭，这里略显幽闭的空间反而不可怕。

他在想，生成式人工智能在很久以前就具备可怕能力，可是当它运用于电影业时，遭到了电影圈和观众的强力抵制，最后转战到游戏画面制作去了。它在游戏业站稳脚跟后，也就看不上影视业这碎银几两了，电影圈也就没有遭到生成式人工智能的过分侵扰了。

他还想到，这么多年来，大家都在用手工的方式在做电影，也就让电影制作渐渐变成像是皮影戏那样的“古老”技能。可能是这个原因，最近几年，电影市场渐渐萎缩，就像当年的皮影戏、木偶戏、潮剧等那样，随着新的艺术形式的产生，不再占据大众艺术的舞台了。一直到秦月明杀进了电影圈，把人工智能、机器人技术等带了进来，发誓要重新找回电影的荣光，事情才发生了肉眼可见的转变。也许秦月明是对的吧，可是当面对这些光怪陆离的机甲时，马功成只感到恐慌和厌恶。

是的，马功成厌恶这些东西，却又对它们无可奈何。他在想，自己毕竟是拿过大奖的人，连他都感到恐慌，其他人又会怎么想呢？技术进化的一粒沙，落到搬砖人身上就是一座山啊。他想起有个人对他说过“能够主动去拥抱技术变化的话，就能够让自己突飞猛进，也就站在了风口，快人一步。可这很难，就像让蝉褪去壳那样难。”

他双手抱住头，也不想管了，对演员们说了开始，然后就开启自动拍摄，也不看监视器，自顾自思考人生去了。等到拍好了，他打个哈欠，说一句再拍一次，如此重复几次，索然无味。

接下来十几天，他完全提不起劲，整天摸鱼。他躲在独眼兽机甲里面，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甚至跟演员们说从头到尾演一遍，演完继续演一遍，反正就是自动在演。他一直迷迷糊糊，仿佛要把十几年来缺的觉都给补回来。

只有在跟六眼鸭沟通的时候，他才能够找回做导演的感觉。他会跟六眼鸭争论某个画面该不该留，某个特效好不好，争得面红耳赤，让他想起刚开始做导演的日子。他发现自己挺喜欢六眼鸭，虽然它是一个机甲，但是也有自己的坚持，有时候甚至会让人以为它已经产生了意识。

二十五天过去了，影片拍摄完毕了。马功成既没有感到欣喜，也没有过分失落，更多的是麻木。马功成在想，自己终于可以发挥真正的作用了，毕竟剪片这一块，导演才是主导。他找到秦月明，想要讨论后期制作的事情。

秦月明穿一身黑色水墨中服，衣服上的树木会动，泉水会流，人物的头发随风摇曳。他坐在一朵乌云沙发上，沾沾自喜地说道：“他家的沙发的非常牛啊，最近弄出乌云沙发了，别乱说哟，会放闪电的。”

“秦总，得益于没有任何情感的机器人，还有一只呆板至极的六眼怪鸭，片拍好了。我想加快进度，一定在两个月内剪好片。”马功成暗暗下了决心。

“剪片？不用你操心了。”秦月明歪着嘴笑，眯着眼睛说道，“你已完成任务，恭喜你。”

“剪片不让导演参与？”马功成手足无措，觉得荒谬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