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朝天门腰斩总舵主 土司城血洗梁上鼠
在川东逶迤而艰险的夏季丛林中,一支白帕、白衣、白幛、白旗的队伍红眼青脸、咬牙切齿,奋蹄向前、奔跑呼啸,他们要为死去的民心堂总舵主报仇雪恨……前方捷报源源不断地传递给重庆府,传递给大明朝廷,这就让陆炳和严嵩党羽更加手忙脚乱、心急如焚了,因为他们想借刀杀人,让两万土家军被十万羌军像裹叶子烟或者包汤圆一样裹了包了,然后悄无声息的不见了。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处决江洋大盗黄俊,让朝廷丢失的五百万两官银有一个圆满交代,他们这些缉盗官员也可以加官晋级、领犒补偿、风光朝野。同时,还可以让武陵十几家土司从这个世上名正言顺地消失。更为重要的是,也可以狠狠打击李春芳、徐阶、邹应龙、海瑞这些招安派,让严嵩父子的朝权更加稳固牢实。陆炳匆匆赶到重庆府,夯拉着巴掌大一双耳朵,阴鸷着一双眼睛说,上次我坚决要求带走黄俊,你们却坚决不答应。现在好了,他儿子黄中已经占据了白草羌,斩杀了白什尔,封祭了插旗山,马上班师回府,你们看怎么办?
徐可求到底得了人家的银子,坐在楠木靠背椅上无奈地说,没得真实凭据,只好“天上一朵云,地上一朵花,散了”噻。到时候把证据坐实了,再缉捕人犯不迟嘛。
陆炳凶光如毒地捏着拳头说,“一根灯草,说得轻巧”,已经有人在做严家父子的文章,嘉靖皇帝似乎也犯了糊涂病,开始怀疑严家。一旦黄俊的事情不成,官银找不回来,我们这一档子人,都是“哑巴吃开汤圆,烫都要被烫死。”
徐可求是徐阶的人,不会给严嵩一党多少面子,同时也怕惹怒袍哥人家,无端招来杀身之祸,所以推卸责任说,杀又不能杀,放又不能放,一坨烫手的山芋,你说怎么办?最好是还回夔州府,夔州府的人犯,由陈时范看着办。
陆炳挥手做了一个砍的动作,十分干练地说,杀。夔州几百里奔波,只怕途中有变,就地斩首。再说那个陈时范,也是个乳妇仁慈、沽名钓誉之人,横不下心、下不了手,肯定会放虎归山、放龙归海。
徐可求惊魂不安地说,人家的子侄都是灭羌功臣、社稷栋梁,皆有万夫不当之勇,身怀绝技之功,敢杀吗?能杀吗?
陆炳一阵“哈哈”癫狂大笑,连屋上的黑瓦都震落几块,在滴水石上砸得“当当当”直响。他在笑声里说,一个人是不是功臣,不是他自己说了算,而是朝廷说了算,我们这些官员说了算。他们的功夫再高,总没有苞谷酒的浓度高、断肠草的药性高、太师爷的计策高。凯旋回来之时,在朝天门码头的庆功宴上,让他们全部上西天,和他们的帽顶大爷总舵主在阴曹地府相聚。
整天像饭蚊子一样“嗡嗡嗡”叫唤不歇的徐可求,此时此刻再也不敢多嘴了,没想到锦衣卫的指挥使这样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他只好心惊肉跳地端着武陵“女儿春”毛尖茶索然无味地品饮着,默想面见黄中时的开脱计策。一只怀孕的大母鼠从脚边“嗖”地蹿过去,把他手中的茶碗盖差点儿吓掉地上。陆炳忽然低下头悄声说,徐大人要避祸也简单,放出风去说,告密的是梁上鼠,杀人的是食人鲳。
徐可求疑惑地问,这样陷害陆将军,行吗?
陆炳背着双手,游走几步后对屋外大声呼喊,来人呀,通知重庆府通判,昭告全城、晓喻叟幼,在朝天门码头斩杀江洋大盗黄俊及其党羽,让那些横行川江上的土匪袍哥看看,朝廷是怎样惩治响马盗首的。如果再有人偷窃官府,与朝廷作对,下场如此、必然如此。
重庆的初春是寒冷的,虽无雪花飘飞,但江风如刀,生生地吹刮着人们黢黑的脸巴和裸露的手脚,吹刮着街巷长长横斜的枯枝枯叶。黄俊、谭景雷、李仲实三人手绑脚捆地站着监押车,从重庆府大牢被押解出来,一路上裹挟着数万不怕寒冷的民众。他们有叹息的,有喊冤的,有愤愤不平的,也有怒骂不绝的。大家蜂拥到朝天门码头,午时三刻还没到,即便是厚重的棉花云遮住了太阳,但还是有几丝明明暗暗的光线漏洒出来,让人们分辨出一天大致的时辰。当然,官府是不用看天上的太阳移动来计算时辰的,而是看郑和从西洋带回来的洋钟,或者看古老的漏水、燃香来判断时辰。监斩官李廷龙,因为弹劾四川巡抚王大用兵败白草羌有功,被朝廷刚刚任命为重庆府通判,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监斩黄俊一党。他坐在一张宽大的油漆板栗树桌子后面,半闭着眼睛、摇晃着脑壳、品饮着细茶,一会儿看看天上翻滚的黑色厚云,一会儿瞧瞧跪在斩台上的人犯,一会儿眺眺呼啸奔涌的川江,怀想着自己未来一马平川的仕途,不觉会心地笑了,笑得那样幸福、那样清甜、那样自觉、那样让周围的人跟着莫名其妙地不安起来。
李廷龙祖籍湖南,先祖因求生拉纤落脚夔州府,至今已有十九代。在夔州府奉节县方圆三百里范围,从大禹治水算起,到嘉靖炼丹为止,他是第一个高中进士的人,或者准确地说是捐贡进士的人。在当今明朝,什么都是流转商品,什么都可以估价买卖,房地产可以买卖,女人孩子可以买卖,进士官员同样可以买卖。所以,手握监斩大权的李廷龙很牛皮,很沾沾自喜、洋洋得意。正当他品毛尖细茶哼土家小调的时候,计时官跑来报告,午时三刻到了。
李廷龙从竹筒里抓起令牌掷地有声地喊道,斩!
三个头包红帕、身穿红褂、脚穿钉子鞋、壮实像水牯牛的刽子手举着寒光闪闪的锋利大刀,正要“咔嚓”落下的时候,只见管弦子拉着管梦姜从人群中一边拼命向前拥挤,一边声音嘶哑呼喊,慢些动手!
大家还没有从惊异中反应过来,管弦子和管梦姜已经跪在监斩官李廷龙面前了,一手抓着破旧胡琴,一手提着满满酒筒,管梦姜怀抱三只缺边土碗。管弦子痛哭说,请李大人开恩一口气,让我们给恩人喂一碗上路酒。
干瘦得像鬼鸟的李廷龙“嚯”地站起来,先是愤怒,接着是犹豫,因为黑压压的人群似乎要爆发了。他气势汹汹地说,过时斩杀,要有圣旨。你有吗,跛脚老汉?
管弦子哭得喉咙扯巴背地说,而今场面,讲的是同族、同学、同乡、同年、同门。通判大人出生夔州,一方模范,和我们黄大爷也算同乡。同饮一江水,同是故乡人,难道就不能网开一面迟杀一刻?早杀一刻和晚杀一刻,都是一样杀,一样地去丰都阎王那里寻求生计。
这时,看人闹的百姓也齐声哀求呼喊,求通判大人开恩,喂一碗上路酒。黄俊仰天长叹说,管先生父女的心意,我川江龙领了。我横行川江数十年,打劫官船不计其数,杀过歹人,也杀过好人,做成了许多惊天动地的买卖,死而无憾。我早就知道,孩儿们凯旋之日,就是川江龙砍头之时。
谭景雷和李仲实也谈笑说,这辈子我们是兄弟袍哥,下辈子我们还是兄弟袍哥,跟着帽顶大爷横行川江,展翅武陵。
李廷龙无可奈何地坐下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凭百姓声声哀求,任凭川江咆哮奔流。
管弦子见状,拉着绿蝴蝶管梦姜爬上断头台,让她跪着一一给黄俊、谭景雷、李仲实喂酒,而他却跪在断头台上,泪流满面、愤怒如焚地拉起了李白的《侠客行》。胡琴时而如秋水艰危浸滴石缝,低回哀转,如诉如泣;时而如川江大船飞越三峡,咆哮怒吼,惊天泣鬼;时而如老母赫然痛失幺儿,凄厉惨叫,刀割心肝;时而如苍天积愤发怒,电闪雷劈,豪侠万丈: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年少的管梦姜跪着裸露双膝,瘦骨伶仃地捧着酒碗,从这边跪行到那边,又从那边跪行到这边,失声痛哭地喊着,黄恩人呀,再饮孙女一碗酒吧,去了那边,孙女无法给您老喂酒了。谭大爷吔,再饮一碗酒吧……李大爷吔,再饮一碗酒吧……再饮一碗酒吧!
忽然,管弦子“苍天呀”一声惊天破地惨叫,胡琴的两根弦竟然“嘎呀”一声断了。他愤然扬起断弦的胡琴,在断头台上掺得粉碎,连胡琴上的竹筒和蛇皮都碎成了粉渣。这时,所有围观的百姓,无论袍哥还是商贾,无论歌妓还是行脚,无论叫花子还是下力工,都轰然跪下、凄厉呼喊,帽顶大爷!总舵主大爷!
三把闪亮大刀从天而降,直劈黄俊、谭景雷、李仲实仰天而怒的颈子。几乎瞬间,三颗怒目而睁、头发乱蓬的脑壳滚下了断头台;也几乎同时,三股鲜红的血柱飞出骨腔,直扑滔滔怒号川江……黄中命令黄甲率前营,从忠县过川江,直奔龙潭田应虎的土司城,为父报仇。土司行政,按照人口、疆土、经济实力和战略位置,朝廷一般设立宣慰司、宣抚司、安抚司三级行政机关,省州还设立招讨司、长官司、峒寨等基层行政组织。虽然司级不同,但是治理相对独立,上司辖治下司、下司听命上司。每级行政设司使一名,但是大家一般不叫司使,而是直接叫土司,可以世袭罔替,不可买卖转让,是司内最高政权长官,有独立自主的立法权、司法权、初夜权、行政权,甚至无法无天权,被司内百姓称为土皇帝、土王爷。土司内部设立副使、同知、佥事、经历、都事、知事、照磨、吏目等十几级行政职位,负责司内的行政管理;设立护印、权司、总理、中军、旗长、千总、把总、马杆等十几级军事职位,负责全司的军事管理。土司们为了牢牢控制军政大权,防止他人篡夺,规定“五营以上,非舍不用;总旗以下,异姓同官”的等级制度。龙潭安抚司是由施南宣慰司管辖的一个三级土司,地处长江南岸、七曜山西麓、支罗寨脚,南临鬼城丰都,北连云阳古镇,西与万县隔江相守,管辖区域常住、川江流动人口不下二十万,税赋收益十分可观。
土司的初夜权,就是交配权,也就是说司内族外结婚,必须把新娘送给土司陪侍一夜,验红开脸、画押准婚。当然,同族男子的未婚妻,一般是不能初夜的,因为怕乱了辈分、不分老少,做了“烧火佬儿”。势力强大的家族,也不会把新娘送给土司享受初夜,因为他们族旺人兴、家大业大,不惧怕地方土司,不收养“野种”。比如黄俊家族,几百年来没有被初夜几回。所以,真正被初夜的,是那些弱小家族、单姓人家。梁上鼠田应虎在行驶初夜权的时候,就闹过一段笑话,攒了一个“烧火佬儿”言子,一直被司民耻笑到而今。
那年,田应虎刚满三十岁,也刚承袭土司大位,在司内大行初夜权,树立土司威风,布告司内族外的新婚者,不分老幼、初婚多婚,一律送来初夜后方可婚配。
土司享受初夜也是有规矩的,也给足了被初夜新娘和家族的面子。一般来说,初夜都是夜深人静、鸟雀大梦时节,一顶大轿把被初夜的新娘从后门悄悄抬进土司卧房,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又悄悄抬回去,以免撞见路人熟人。这天清早,也许是太阳出来早了一点,也许是田应虎玩陡了一点,太阳光线早就从吊脚楼的花格窗子钻了进来,他还死死地抱着初夜的新娘不放,抬轿脚夫敲响房门几遍了,才糊里糊涂地醒过来,撩开流梳般的红色蚊帐一看,自己抱着的竟然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半怏老婆婆,鸡窝头、黑桃脸、烂眼睛、歪鼻子、缺嘴巴,口袋奶子、瓜皮肚子、锅巴屁股、干柴脚杆。田应虎本想重振雄风、再创辉煌,一下子肉心都冷得发凉了,不知道昨天晚上自己是怎样发癫发狂发疯发飙的。他有些气愤地问,二婚吗?
半怏老婆婆情未尽意无穷地笑着说,二婚还好说一点,都五六婚了。我嫁一个死一个,死一个再嫁一个。
田应虎没得好气地问,这一次又嫁给哪家?
半怏老婆婆略含羞涩地说,先是覃家,再转冉家,半路上田家人杀出来抢婚了。依照辈分算起来,我应该叫您一声叔公公。
田应虎纵然是梁上鼠,爬得高、跑得快、反应敏捷,但是这一回也无言以对了。按照土家习俗,这一次毕竟是叔公公烧了侄儿媳妇的火,一旦传出去,只怕没脸在田氏土司位置上混下去了。于是,他愤怒地一巴掌扇过去,打得半怏老婆婆侄儿媳妇金光闪闪、晕头转向。忽然,赤身裸体的侄儿媳妇像发情的母狮,竟然和田应虎对打起来。田应虎再年轻孔武,毕竟是土司之子公子哥儿,没有多少力气,加之昨晚大战几十回合,连骨头渣渣都嚼碎了、板油水水都熬干了,哪是起早贪黑、肩挑背磨、积力成武半怏老婆婆的对手呢?田应虎急了,从床头操起一把锋利剪刀刺杀过去,被半怏老婆婆一把夺过来,反手还了回去,刚好刺杀在田应虎的左眼上,让他从此成了边眼,看任何东西都斜着、歪着、边缘者……这天正是民间说的“五月五,小端午”,天上竟然“呼呼啦啦”下起了大雨,加之川江上浓雾滚涌,把龙潭土司城裹得严严实实,露不出一丝缝隙。田应虎起了大早,准备带着几个千总、把总、巡捕和一帮兵丁去码头上收取过往船只、歇脚商贾的例银,一看天气无法出门,只好暂时作罢,随即吩咐女仆,炸一盘苞谷虫子下酒,叫十三娘、十四娘过来陪伴,这大雾连天的日子,不出土司城了。
土司的生活都是奢侈的,吃遍了山珍江味还不够,还要创新吃喝,创新享受。比如苞谷,不仅可以烧、炖、炒,而且可以磨粉熬稀糊、蒸面发泡粑,同时还可以煮酒、熬糖、和醪糟。对于土司来说,这些吃法都太原始、太粗糙了,他们要创造更加高级、更加独到的吃法,让苞谷坨、苞谷籽长成肥胖的乳白虫子,然后用菜油炸来吃。田应虎粗鼻大嘴、牛头马面,长得像一只肥胖的苞谷虫子。女仆端来的油炸苞谷虫子还在冒热气,田应虎才把酒杯端在手上,一名长得像向花梗的把总提着梭镖进来报告,城外好像“哄哄”喧闹,估计来人不少。
田应虎嚼着十三娘喂来的苞谷虫子,眨巴着半边眼睛说,除了川江上下苦力的袍哥,还有谁呢,未必阎王把丰都城的鬼怪放出来了?
向花梗把总躬身说,土司老爷,还是小心为妙,谨防那些袍哥闹事造反。田应虎品一口十四娘喂来的苞谷酒扯起边眼笑着说,七曜山民心堂的袍哥,都跟着黄家兄弟去了北川,这会儿只怕被砍死得差不多了,哪有回来的呢?就是全部回来了,也要找阎王先报到、后魂归。
向花梗又说,您老人家出卖黄俊的事情,迟早要泄露出去,黄家能饶恕吗?
田应虎立即感觉一瓢凉水从背心上淋下来,让全身紧张起来。这时,一个长得像草鞋梆的千总慌慌张张进来报告,好像人马很多,“嗡嗡”像川江水扑进三峡。
田应虎像犹豫不决的老鼠,睁着半边眼睛一会儿望望头上的屋梁,一会儿望望板壁上的门斗,一会儿望望桌子上的景德镇盘碗,半天不说一句话,也不放一个屁,急得站在旁边的草鞋梆和向花梗双脚直跳。默想了好半天,他才一边品着苞谷酒一边漫不经心问,黄节年还没来点卯吗?
草鞋梆摇头说,没看见。
土司城一般只居住土司家族和近亲,其他官员居住城外,就跟朝廷的紫禁城一样,要保证土司一族老小安全。田应虎有些不满地说,月月拿俸禄、天天不点卯,这样的官员必须免除。那么,黄轨呢?
向花梗正要回答说没有看见,只听司城外杀声连天、呼喊震地:剁杀梁上鼠,为爷报血仇!
十四娘端着酒杯正给田应虎喂酒,竟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田应虎的胯裆都被泼洒的苞谷酒湿透了,草鞋梆和向花梗也像生了根定了笃一样,竟然挪不开步子。田应虎跳起来大叫一声,取我的拍板来!
拍板是土家的劳动工具,一头木板如同宽大棕鞋,一头斗着七尺木把,用来平整地面、拍打墙壁。但是,田应虎的拍板,全为铁打制造,没有一点膂力,是舞动不转的。武器还没有取来,黄节年、黄轨带着黄甲和一群兵士,老虎逞羊一样扑了进来,还没有等草鞋梆和向花梗反应过来,两颗头就像两个南瓜一样,滚进了田应虎喝酒吃虫的大圆桌底下,吓得十三娘、十四娘当场晕死过去。黄榜掀开桌子,挥起高脚马,把她们的头部拄成锄把大两个血洞。田应虎战战兢兢地问,你们要造反吗?
黄家兄弟、子侄把他团团围住齐声怒吼,老子们就是要造反,血债血偿。随即,各种兵器一起向田应虎刺杀过去,他酒满虫饱的身体几乎拄成了肉酱。黄甲大喊一声,血洗土司城,不留寸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