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兹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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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锦衣卫武陵探消息 田应虎喝汤暗点水

哥老会,也叫哥弟会、兄弟会,即袍泽兄弟之意,自称袍哥、汉留、啯噜或者红帮,最早起源于流浪漂泊、居无定所的川江船帮,是一个没有任何政治目的而充满浓厚江湖情感和狭义精神的秘密地下帮会组织。帮会最高组织为总堂,有着严密的组织形式和等级区分,管理着庞大的帮会事务,首领称为帽顶、大满、大五、总舵主。一般下设仁、义、礼、智、信五大分堂口,堂口老大称舵把子,或者瓢把子;每堂堂口按照工作性质设十排,但不设四排和七排,因为有胡四、李七曾经为帮中叛徒向官府告密所忌讳;六、八、九、十排基本为低级等次,享受最差的经济和社会待遇。同时还制定有严格的帮规,“拜把之后,不许擅散;一旦散去,全帮追杀。”万里长江上,分布着川、湖、陕、赣、福省八帮几十万袍哥千余联络码头,严密地编织着一张长江船运行政网络图和社会管理图。七曜山民心堂,只是其中一帮,设有近百个大小联络码头。

民心堂也称白虎堂,因帮会行走江湖的旗子为白虎图案,总堂设在七曜山支罗寨。帽顶大爷黄俊端坐在总堂楠木圈椅上,和帮会的核心人物商议打窃官银的事后问题。很多人主张,拿出一小部分给各堂口,或者分给出过力的袍哥兄弟,也算是犒劳奖赏、笼络人心。可是,黄俊反对说,现今处于风口浪尖,朝廷丢失了大批官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一定锦衣卫已经潜入到了武陵支罗寨。所以,白虎星黄中不但要把官银掩藏好,而且要四处挖洞挖沟、栽树种草伪装,让他人不知所以、会众不知地方,找不出半点破绽。

大儿子黄中还没有应允,黄节年啃着流汤滴水的鸡翅膀,风风火火进堂说,有消息了。

民心堂当家四爷黄甲,是黄俊的三儿子,但是年龄比堂哥黄金要小,所以只能称四哥,绰号黑虎星,形如乌龟、粗短如牛,黑脸如炭、宽眉大嘴,性烈如火、声如虎啸。只见他跳过来一把揪过黄节年手中的鸡翅膀踩在地上说,一辈子就是个馋猫,从早上起来到晚上睡觉,嘴巴没有停歇过,屙的尿都带着油珠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黄节年,绰号馋猫子,名义上是朝廷任命的龙潭安抚司副使,却没有任何司政权、司法权,所以暗地里参加了袍哥,成了巡风六爷,专事放哨探风、侦讯送信。他四十来岁模样,上下一样粗壮,几根稀落长发,一身肥猪板油,两只鼓凸鸡眼,满口暴戾黄牙;屁股上时常别一根两尺长的铜烟杆,既可以抽土烟,又可以防身。黄节年与黄俊虽然同姓,但不是一支人。黄节年祖籍黄州,元朝初年因先祖参加平定四川有功,封为龙潭安抚司副使,世袭罔替、代代家传,把守川江水道,监视武陵土家。虽然黄节年祖上是面上的官府,黄俊祖上是地下的帮会,“官府为大,布衣为小”,但是“先到为君,后到为臣”的老规矩,又不得不让两拨黄家平起平坐、相互帮衬,因为官府需要帮会的势力支撑,帮会需要官府的政治依靠。所以,几百年前,黄节年的黄家和黄俊的黄家,早就聚集一起论祖同宗、数裔同家了。黄节年暴戾着牙齿说,江北过来了许多生意客,挑着担担卖棉布、针线、瓷碗、西洋镜,还有的收购生漆、桐油、茶叶、黄连等土家特产,样子很是可疑。据我估计,十有八九是朝廷的探子。

过江虎黄河探着身子说,扯过堂子没有?

扯堂子,就是对口帮会暗语。不同的帮会,暗语是不一样的。如果对得上,就是帮中人;如果对不上,就是帮外人。黄节年站在堂子中间说,扯了几遍“你穿红来我穿红,大家服色一样同”,可他们死个舅子也答不上来“你穿黑来我穿黑,兄弟都是江湖客”的暗语。

黄河是民心总堂的圣贤二爷,黄俊的二儿子,腰圆背阔、四肢粗壮、周身雪白、目如灯笼,特别水上功夫了得,走水如平地、钻水似蛟龙。黄河声音洪亮地问,没有别的特性吗?

武陵山区不产棉花,所以没有细纱棉布;只生产大麻,编制的是粗糙土布,叫西南卡普。当然,也没有彩陶技术,用的是土制碗钵盆缸,更没有生产玻璃的原材料和技术,女人要照镜子梳头,只能舀一瓢清水映照。丛林虎黄榜嬉笑说,捉几个娃娃鱼回来,给他们锅子上一烙,就知道来路了。

黄榜是黄俊侄儿、黄绍龙小儿子,二十来岁,身材瘦小,走路盘脚,长着一副三角眼、三角嘴、三角脸,狡诈诡计,阴毒凶狠,是民心总堂的执法大爷。黄节年继续说,过江上岸的时候,我故意伸手一撩,就撩到了他们的黑色腰牌,上面写着鎏金的“锦衣卫”三个字。

黄俊立即吩咐大家,既然是官宦人家,就一定会和官府对接,黄副使立即下寨找到黄吏目,死死盯住龙潭安抚司,务必探听到这一路人来的目的、搜集了哪些信息;打劫官府银两参与者,由巴壁虎黄屋带领船运一趟海口,避一避风头、躲一躲面孔,一路大张白虎旗,掩世人耳目;其他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拉纤的继续拉纤、撑船的继续撑船、跑码头的继续跑码头、开茶馆的继续开茶馆,不要露出丝毫马脚。同时,金豹子洪道带领自家兄弟,在支罗寨严加防范、日夜巡逻,做到内紧外松、滴水不漏、万无一失。

黄洪道是黄俊的长孙,黄中的长子,一名少年郎君,眉清目秀、方面大耳、长发长鬓,性情敦厚、英俊潇洒、惹人喜爱,惯用一把红缨梭镖,民心堂的小老幺,未来的总舵主。黄洪道把长长的红缨梭镖在沙石板上拄得“梆梆”响地说,放心吧,帽顶大爷,绝不叫锦衣卫那些猴儿在支罗寨嗅到半个屁。

支罗寨地处川江以东、七曜以西、夔门以南、涪陵以北,是一条在缓坡上高高隆起的山梁,也是一座自耕自足数千人的山寨,同时可以鸟瞰四周百里远近的任何动静。上寨只有东西南北四条蜿蜒曲折、陡峭危险的石板梯子路,每条梯子路上设有无数卡门暗哨,盘查过往行人、探知世间消息。黄洪道站在寨楼上用长筒眼镜瞭望,几条道路上都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的背竹篓,有的挑担子,有的扛羊马,有的横扦担,有的打甩手;有的包白帕子,有的包青帕子,有的包红帕子,有的包花帕子,有的打光脑壳,有的甩长辫子。包帕子的一般是本地土著人,打光脑壳或者戴帽子的一般是外来客家人。当然在川江行走的人,无论本地土家人,还是外来客家人,一般也少包帕子,因为无论纤夫、水手、船员,都要经常下水,帕子多半捆在腰杆上。跟在他身边的少年黄洪过扛着一根铁杠子说,大哥,那些挑担子的,肯定是做生意的,不知有没有糖果买卖。要是有的话,我们去买几颗尝一尝。

黄洪道换着位置瞭望说,这里距离川江水道只有百来里,挑进来的是洋人玩意,挑出去的是土家特产,也许有糖果买卖。

火焰狼黄裳接过话说,那些扛羊马儿的人,肯定是砍柴的。

羊马儿,是一种扛柴火的工具,制作方式很简单,两根木棒羊叉,中间横穿一根短扁担。羊叉上放柴火、树枝、稻草、苞谷秆一些比较虚浮的东西,堆码的时候方便,卸载的时候快捷,同时上坡下坎歇气也省力,山里人几乎家家都有这样的劳动工具。少年黄韬连放几个响屁忽然喊道,大哥你看,挑担担的人上了牛栏坪,三个姑姑连剑术都没有教了。

黄韬是黄屋的儿子,绰号响尾狼,不过六七岁,枕头脑壳、长细手臂、干瘪屁股、鸡子脚杆,一路走一路响屁,手上的齿轮铁锯,寒光闪闪、锋利无比。

黄洪道回头一看,凤姑、莺姑、鸰姑带着一群小姑娘围着担担挑选东西。他舞着红缨梭镖说,走,我们去看热闹。

武陵人历来都有“读书不如习武,拳头胜过官府”的传统,不分男女,生下来就开始习武。其目的一是健身、二是防身、三是寿身,特别是一些比较大的家族,不但自己开设武院,而且还把子女送到少林寺、道家观、尼姑庵修炼晋提。黄氏先祖最有先见之明,很早就开设了男武院和女武院,主要训练族中青少年,也兼收一些亲友和其他外族人员。男子主习棍棒刀枪,女子主习长剑暗器;男子教头黄河、黄甲、钱冠连,女子教头凤姑、莺姑、鸰姑。凤姑是黄俊的大女儿,在黄家六个姑子中年龄最长,绰号金凤凰,二十多岁,丰腴鲜亮、高挑迷人,时常披一件太阳红披风,上面绣着一只大大的金凤凰,很是惹人眼睛,并且剑术也十分了得,就是她丈夫钱冠连这样一等一的剑道高手,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对待,因为她曾经带着莺姑、鸰姑在衡山跟着绝色师太精修过十余年。莺姑是黄绍龙的大女儿,绰号红嘴莺,二十一二岁,披风为孔雀绿色绣一白色红嘴莺,至今还没有找到心上人。鸰姑是黄绍龙的二女儿,绰号箭羽鸰,也是二十来岁,最擅长暗器,披风为鸡蛋黄绣两只绿色鸰鸟,至今也没有婚配。两个妙龄女子,同样美丽得让人怦然心动、春梦缠绵。一群小不点的女孩围着一群货郎,叽叽喳喳一遍,挤挤攘攘一窝,有的挑梳子、有的挑镜子、有的挑发夹、有的挑银簪子,人人手里抓了一把糖果。凤姑大声说,赶快挑,然后喊瓢把子一起结账。

瓢把子黄中主管民心堂的财物,当然要来给他的妹子和女儿、侄女们结账了。不仅小女孩们挑选了自己喜爱的物品,而且灶房主管还来挑选了几十副上等的细亮碗,一起结账三十两银子。其中一名青壮矮粗货郎接过银子反复观看掂量,然后不经意地横着眼睛问一句,这里叫什么地方?一辈子串乡求生,也留个念想。

鸰姑别着刚买来的红发夹说,这里属于龙潭土司管辖的支罗寨。

粗矮货郎又问,小妹妹贵姓,看你手中那把亮晃晃的宝剑,武功肯定不浅呀。鸰姑得意地笑着说,这个寨子基本上都姓黄,是一个大家族。我手中的家传宝剑,叫闭月剑,吹发即断、杀人无血。

粗矮货郎高兴地说,原来是当今流传的十三名剑,真是宝剑配美人呀。据说,轩辕剑供奉在皇帝的勤政殿,其他宝剑尚不知下落。这样说来,土司也姓黄,是你们的本家了。

响尾狼黄韬接过话很不满地说,要是姓黄就好了,我们也“癞子跟到月亮走,沾一撮毛的光”,享受一个初夜权。土司姓田,叫田应虎,坏得不得了。说完,他随口念叨起土家歌谣:

天无把来地无圈,土司有个初夜权。谁家女娃要结婚,他要先睡头一晚。

凤姑厉声骂道,小小年纪想着初夜,谨防大姑手中的沉鱼剑,削了你响尾狼屙尿的雀雀。

凤姑的沉鱼剑和莺姑的落雁剑,都是绝色师太赠予的镇庵之宝。粗矮货郎一边清点剩余货物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据说龙潭土司有个江洋大盗,是个人见人害怕、杀人不眨眼的厉害角色,前几个月还在白帝城抢劫了大批官银。我们得赶快走,几个汗水钱要是被打劫了,那是“猫儿扳甑子,喂了狗”呀。

正在用红毛线捆系长长秀发的茜妹笑着说,江洋大盗早就死了,哪里去抢劫官银呢?

粗矮货郎假装兴奋地说,真的吗?嘉靖年间的太平景象,就是不一样呀。我们在武陵山区吃口脚力饭,挣点汗水钱,也就胆大放心了。

茜妹不过十来岁,正要把话说下去,只见凤姑狠狠地剜了大家一眼吼道,都不要啃声了,各自操剑准备练习功课。

粗矮货郎带着一帮人,下了支罗寨,直接进了龙潭土司城,亮出了腰间挂着的身份牌:锦衣卫。

田应虎端坐土司城中,睁着一只眼睛、歪着一张嘴巴,旁边侍立着黄节年和黄轨,恭恭敬敬地听候调遣。黄节年故意夸张地说,原来是朝廷来的稀罕人物呀,真是稀客。这就是我们的田应虎土司大人,有什么吩咐,将军们只管言说。

田应虎,绰号梁上鼠,世袭龙潭安抚司使,先祖为齐国国君田完,一张拍板扛在肩上,耀武扬威川江两岸几十年,也算江湖上有名望的人物。秦国一统六国后,田完子孙为了逃避秦人大灭族,纷纷逃奔武陵深山老林匿藏,混迹稀落无人问津的土家,和容米土著田氏相邻而居。由于中原朝廷的懦弱,就是到了元代,仍然无法彻底统治中国庞大版图中的西南山区,只好实行名义上大统一的羁縻制度,出台“汉不入峒,蛮不出境”的怀柔政策,任命家族势力庞大、凶悍蛮狠的土著人为各级司使,由土著人自己管理自己、自己生灭自己。当然,朝廷也任命征伐戍边功臣为司使,职能职责是一样的,管理地方百姓、征收朝廷赋税。田应虎虽然是地方土司,掌握着巨大的生死权力,但仍然知道大明朝廷拥有的巨大威力,让你在岗经营就在岗经营,让你灭亡下课就灭亡下课。所以,他立马揭下头上包裹着的青布帕子,撩起蓝布长衫,用半边眼睛笑容楚楚地鞠躬说,请,将军司殿请。

在两个婢女的引领下,粗矮货郎一行十余人,依次进了龙潭土司大殿,也就是司务行政大厅。一名娃娃脸货郎介绍粗矮货郎说,这是锦衣卫的陆指挥使,朝廷二品大员。

粗矮货郎斜着大嘴巴威严地说,我是陆炳,掌管着朝廷二十万锦衣卫,从来杀人不眨眼、见血可封喉。快去弄一些吃的来,我们充当货郎好多天了,穿林爬寨、过溪跳坎,差点儿累死了、饿死了。

陆炳横行霸蛮是有本钱的,因为他母亲是当今皇帝的乳娘,先父陆松是锦衣卫都佥事。黄节年舞着铜烟杆,立即跳到大殿门口吩咐奴仆,先来一碗上等的女儿红油茶汤,再杀一头猪二只鸡三只鸭四鹅五只鸽子,干柴烈火、爆炒爆炖,生姜大蒜、香草花椒,一定让朝廷的老爷们尝尝土家人的大杂烩、大锅饭、大刨汤。

油茶汤,是土家招待尊贵客人的一种小吃。先用白花花的猪板油把女儿红干茶炸枯,炸成亮晶晶像黄金针一样条索,炸得油汪汪像露水滴一样滋润,再和煎鸡蛋、爆米花一起汤煮,不仅芳香十里、味道深长、鲜美可口,而且还能充饥解暑、生津活血、延年益寿。趁煮油茶汤的机会,陆炳望着田应虎羡慕地说,土司老爷真幸福呀,跟宫中的皇帝一样。

田应虎不知道他心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谨慎地回答,乡村野夫、土著黎民,哪敢和天庭下凡的皇上比较福分呢?在这川江水边,也是托皇上的洪福、朝廷官员的照顾,才谋得半碗稀饭。

陆炳“哈哈”笑着说,皇上临幸女子尚有度,而土司的初夜却无限呀。田应虎摇头连连叹息说,那也是一桩苦差事呀,指挥使将军。人家把女子抬入你房间,是信任你、仰慕你、威服你,你就是大病缠身、吼咳连连,也得初夜,有时一夜要初夜三四人。不然,你就失信于民、失信于地方,如何管理百姓、治理土司?

几名锦衣卫瘪着嘴巴说,有年轻女子初夜,还是苦差事,天底下没听说过。田应虎端正身子、眨着半边眼睛说,要是今晚有女子来初夜,我就让给将军们,让你们知道土司初夜的苦难了。

这话刺伤了陆炳的心肺,因为他差点儿成了太监。父亲陆松在世的时候,是兴献王朱厚熜的贴身护卫。朱厚熜登基后,为了表示忠心,陆松竟然把三四岁的陆炳按倒在地,准备劁卵做太监。母亲发现后扑上去进行了阻止,并报告了嘉靖皇帝,方才免去了割卵之痛。但是,陆炳却落下了一身惊恐,时常感觉被人割皮取卵的疼痛,连自己嫩颤颤的女人都只吃个对食,哪有能力初夜人家的女子呢?他正想发作,只听色猫子黄轨在厅堂外扯起嘴巴呼喊,油茶汤来啰!陆炳立即转怒为喜,号起一大碗油茶汤,三下五除二喝了大半,然后一边舔着嘴巴皮一边叹息说,可惜大明宫中没有这等小吃,皇帝享不了这种民间口福,只有天天吃仙丹啰。

田应虎讨好地说,土家人的规矩,边吃边添,尽吃尽有。

陆炳,绰号食人鲳,三十来岁,光头圆硕、目光鹰隼,满脸横肉、嘴巴歪斜,手脚粗大、黑毛满胸,惯用一根寒光闪闪的狼牙棒,要是在京城,这个时候早就大显身手了。但是,他是朝廷下派的暗访官员,公开身份是普通货郎,哪能把随身不离的狼牙棒带来?这时,他想的是怎样把土家的油茶汤吃好吃饱吃够,吃得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所以他伸出大碗说,来就来一满碗,吃个儿不认母、终身不忘。

黄节年吩咐黄轨,去灶屋说一声,给各位将军老爷再加一碗。

陆炳满脸滚着豆大的汗珠子,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油茶汤在碗里不见了,下了肚家坝。那么五百万两官银在川江不见了,又去了哪里?难道川江里,真有丰都水鬼在横行吗?

田应虎是个边眼,也就是半边眼睛,所以一只眼睛闪闪地笑,另一只眼睛巴巴地跳,看起来就让人嬉笑不禁。但是,他仍然笑闪闪地说,肯定被人打劫了。

陆炳双眼放着绿茵茵的光芒问,这是朝廷的官银,用来打击朝鲜、平定倭寇。几十名兵士押送、青光白日时节、州府城墙脚下,哪个吃了豹子胆,敢来打劫?

田应虎端着景德镇细亮的小茶杯,见黄节年和黄轨都出去了,在茶杯里蘸湿了手指,在桌子上写下“江洋大盗”几个字。

陆炳十分迷惑地问,江洋大盗黄彦祖早死了,死人还能还魂吗?

田应虎仍然慢吞吞地说,老子死了有儿子,儿子死了有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嘛。

陆炳和所有锦衣卫都惊得目瞪口呆,连手中的筷子都捏得“嚓嚓”脆断。可惜的是,馋猫子黄节年和色猫子黄轨没有看到这凶狠的场面,要不然的话,估计裤裆都被尿水打湿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