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独眼龙传说
天气虽然很热,可伤病好了之后的孟冬塔还是决定出去转转。于是他就骑上院子里的自行车,准备到大伯家去找堂弟。然而他刚出门来,就看大伯和堂弟两个人带草帽绕着一个池塘朝自己家这边走,而且堂弟还抱着一箱方便面。
昨天刚下过一场雨,池塘的水又满又黄。一群大白鹅正卧在池塘边午睡。淘气的堂弟忽然把那些鹅赶到水里,然后发现那些鹅卧的地方有个鹅蛋,就把它捡了起来。
“吃过饭了吧?大伯。这么热你怎么来了?”孟冬塔说。
“听说你在学校里中毒啦!”
“早就没事儿了。”孟冬塔一脸惭愧。
这时大伯已来到院子里。由于是熟人,院子里那只大黄狗也没叫唤,然后大伯害没进屋,就对着屋子喊道:
“在家没?”
正在屋里看电视的母亲赶紧出来,堂弟就把方便面和鹅蛋给母亲,母亲赶紧接过来,还寒暄到。
“来就来吧,还带东西呢。”
他就赶紧把他让进屋子里坐下,还把那台落地扇对着他吹。
“不用!你们吹吧。我拿这帽子扇就行了。”
老伯一边抽着烟,一边说着他就把帽子拿下来对着自己扇着。孟冬塔很懂事的坐在旁边赔大人聊天。表弟毕竟是年纪小,坐了一会儿就开始在屋里乱转,很快就翻弄起孟冬塔从学校带回来的储物箱。孟冬塔对大人间的谈话不感兴趣。
就在这时,堂弟拿着一本书了过来,说:
“哥你这些书我都看不懂!”
“你哥上大学的书你怎么能看懂!别乱淘气。”大伯说,忽然把目光看向孟冬塔,问:
“我听说你在学校中毒了?到底是怎么搞得?”
这时母亲赶紧抢过话头:
“哎呀!那不是他们同学们一起去什么KTV唱歌,里面太乱,有人就趁机给他们下毒了。”
“什么V?唱歌下毒!”老头疑惑道。
“我也不知道什么V,反正就是在外面玩时让人害的。”
孟冬塔正要解释,另一边的堂弟说:
“KTV就是城市里的唱歌房,里面提供啤酒饮料,有人趁着停电,就在啤酒里下的毒。”
老头这才知道个八九不离十,自嘲道。
“还是他们年轻人知道的多。别看他们表面上不在一起,私下里都在网络上联系着呢。”
说道这儿,大伯讳莫如深的看了他一眼,顿了顿问道:“那后来那人抓住了没。”
“下毒这事儿怎么能说抓住就抓住了。”母亲叹息着说,“就像咱们村老郭家的鱼塘吧。人家看他养鱼赚了钱就眼红,趁天黑趁就扔了把磷化钙在坑里,一坑的鱼都死了,这你往哪儿找人去?”
大伯沉默的点了点头,刚陷入沉思,忽然见手里的烟燃到了头,赶紧又拿出来一支,用燃完的那个烟头将其引燃,边喷云吐雾边说:
“呀东塔,眼看要毕业了,也没在学校谈个对象回来?”
孟冬塔笑着伸了伸腿儿,这时母亲有说话了,看上去很是高兴。
“哎呀!这事儿都不用咱们操心。任由他们年轻人去吧。前几天还打电话给我说那女的要他买房子呢。我给他说我没钱给你们买房子。就靠他爸在外面打个工,我在家种两亩地,到哪儿弄钱给她买房子呀!。”
“年轻人只要双方觉得合适,房子以后再买也行。”大伯圆场道。
孟冬塔笑没再说话。大伯自然想起在外打工的弟弟,问他在外面怎么样。
“他不经常给家打电话。”母亲说,“上次说在南昌盖园林,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反正就是跟着工程队来回跑,就像打游击一样。”
“听你这么一说,就也知道那是什么活了。”大伯说,“这活我在苏州时干过,和建筑队差不多。就是种个树,铺个石板路,挖个下水道,盖个亭子什么的。工资还不固定,只有工程结束,钱批下来才发工资。有时工程结束好几个月了资也不下来——惹我恼了,干一段时间我就不干了。”
大伯说到这儿嘴里的烟雾变得浓重起来,好似往事的回忆使他满腹不快。这时堂弟也来插嘴。
“你那活都不中!我在温州打火机厂里干,工资都是一月一发呢,现在哪里还拖着几个月不发呢。”
“工资怎么发我也不清楚。只是今年六月收麦时让他打回来三千块钱。”母亲说道这儿眼珠一转,身子往前倾了倾说,“我好像听他说他们做的公共项目,给政府干活,还会拖欠工资?”
孟冬塔对父亲的工作也不甚了解,现对此略知一二。便立刻想给母亲解释说那应该是一种隶属政环卫建设的PPP项目,是政府委托给私人的土木承建工程。可刚说一半,大伯却将其抢断,说:
“哎呀!你没出去过,不知道。公家比私人可坏多了。”
母亲不再说话,眼睛看着电视,气氛有点尴尬。过了好一会,他们才有找到了话题,问大伯今年准不准备出去了。
“收完秋再出去。”大伯说。“你嫂子一个人在家忙不过来”
“今年收玉米也得让他回来。要不然我也干不了那么多活。”母亲说,“种玉米太麻烦。昨天我还去地里打灭草剂,差点就中暑了。”
然而母亲正说着种庄稼不容易,表弟又拿着一他们的班级合影照走了过来,说:
“这个人是你的同学吗?这家伙看上去真搞笑,跟个二愣子似的,气势汹汹的,就像马上要去找人决斗去一样。”
孟冬塔知道他表弟指的谁。这张照片是他们在一次班会之后拍摄的。当时他的同学千年鱼急着离开教室,但被班长拉回来拍照,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迫不及待。
“别乱动你哥的东西”大伯制止道,手却不自觉把照片抢了过来。
“什么呀!让我也看看。”
可是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看了看孟冬塔的脸色,又看了看照片,说:
“冬塔呀!把手伸过来让我给你看看相。”
孟冬塔甚是疑惑,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对于这个大伯,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在父母那辈文盲遍地的年代,他却是村里少上过高中的人。可时势使然,虽然勤奋好学,却架不住没上大学的命,因此还是回到村里种地,平日里看些玄学的书籍,然后就养成了给人看相算命的嗜好。但奇怪的是,这家伙算好事没一次应验的,而坏事则屡应不爽。
前几年给一个高三党算命,说人家能考上一本,结果连三本都没考上。
另一次隔着肚皮给一个孕妇尚未出生的胎儿算命,说不用算了,因为肯定得流产。结果一语成谶,几天后这孕妇被他老公骑摩托带着赶集,回来走时摩托窜进了林场沟里了,结果孩子真的流产了。
后来就很少有人来找他算了。
可大伯虽恶名在外,却毫不自知,这次又逮到了自己。孟冬塔此刻心里简直比去医院做体检还难受。再看母亲,脸上是阴云密布,目光电闪雷鸣。
相看完了。
大伯却并没直接发表意见,而是打听了些千年鱼一些情况。他则是知无不言,如实相告。主要是说千年鱼平日里性格乖戾,独来独往,早出晚归,爱好写诗等。大伯听了满意点点头,还是没说发表意见,而是讳莫如深的则指着自己的那只吓了的眼,问他想不想知道那只眼是如何瞎的。
大家当然是求之不得,于是大伯就讲起了他的经历。
原来大伯的左眼缺失并不是天生的。话说他十八岁上高中时,当时他们的学校是位于县城西郊,原本是无线电元器件厂,其实就是生产半导体收音机的场子。后来改革开放企业转型失败,倒闭后留下二十多座瓦房和一栋四层楼。这就成了一所学校。
他们宿舍当时有六个人,其中四个都是县城本地的,只有两个人是乡下的。一个是他自己,而另一个人则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儿,人们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木棍。这木棍好像比他还穷,所以性格就很孤僻。甚至有时他怀疑他老是躲着他们。
起初他还挺疑惑,后来他算是知道了原因。
有一次大伯发现他吃午饭他不去食堂,而是朝校园西边那个废弃的瓦房那儿走去。于是大伯就悄悄的跟在他后头,看他要干什么。只见他来到那儿本是一个废弃的茶炉后面。然后从一个土洞里拿出了一个饭缸,然后就吃了起来。吃完了又装作没事似的去水池那儿洗碗。大伯很是奇怪。那天下午没吃饭,而是暗中观察,然后这才知道,原来这家伙是家里太穷,根本就没钱吃饭,于是就等食堂里没人时,去泔水桶里掏东西。
那时都不富裕,食堂里也没什么剩饭,但大桶经过沉淀之后总是能有点东西,男孩儿用笊篱在桶里捞,把那沉淀过的比较稠全弄到饭缸里,当时不吃,而是藏起来下一顿吃,而下一顿吃完了正好食堂没人了,他就再去掏。就这样打个时间差,每顿都有吃的,还不会被人发现。
“这小子真聪明呀!”大伯当时心想,“怪不得学习这么好呢。”
这种状况应该维持了很长时间,后来情况却风云突变,食堂的人在泔水桶口罩了一个铁丝网,情况就急转直下。当时大伯看见上面的铁丝网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那个同学头脑转的快,把他逼急,天上的麻雀他也能抓下来烤了。
“可是没想到,放着那么多正路不走,他却偏偏走上了邪路。”
大伯叹息了一声,又抹了一把眼泪,显得有些幼稚,接着讲故事。
那大约是在高一快要结束时。天气慢慢转热,他的室友却开始一个个的消失了。首家里是公务员里那个,然后是家里开诊所那个,然后又是家里父母是老师的那个。不久他们宿舍就只剩下了三个人。然而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他的这位同学开始变得有钱起来,穿的衣服也大为改善,但同时精气日渐萎靡,学习成绩急转直下。有一天半夜大伯正在睡觉,睡梦里听到有人吃饭的声音,还闻到了一股肉香。他就醒了过来,见邻铺的那人眼睛像豹子一样亮,嘴一张一合的。这人见他醒了,就递过来一块东西,大伯一摸,竟然是一块肉。
“这是什么?”大伯问。
“我在食堂买的猪头肉。”这怪同学说。
大伯一听口水差点流出来。学校食堂里的猪头肉是专门卖给有钱的人的,他都没舍得吃过,没想到这家伙想都这么有钱了。想到这儿他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吃完看时间只有两点半,便又躺下睡觉。可是肉虽然好吃,但俗话说吃人家嘴短。没想到第二天便引火上身。
那第二天晚上放学时,大伯在校园里散步,等走到食堂附近,见前方的一棵树后面躲着一个人,鬼鬼祟祟在干什么,走过去发现竟是那怪同学。他就问他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