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把火：扮乖
最后走的时候，江晓蕾还是摘去了自己身上一切肉眼可见的奢侈品，包括她开来的那辆最惹眼烧包的小红车。
坐在后座还有心思心疼自己一晚上熬出来的心机穿搭和妆容，但随着目的地快接近，江晓蕾莫名开始紧张起来，干脆在后半程专心在心里排练如何跟长辈社交。
想想胡阿姨的行举，
胡阿姨大气周全的说话方式
再想想胡阿姨优雅舒服的笑容……
然而一下车，自我建设的幻境粉碎成渣渣，并化作了叫作痴心妄想的一巴掌，无情抽好在脸上。
接踵而至的客人都作着朴素打扮，有好几个江晓蕾在江家见过的老总及其夫人，他们都是一身不会超过两千元的衣服。
江晓蕾卡壳，就忘了自己一路上心理建设了些什么东西了，怎么说呢，她好像一只插了满身彩羽来臭显摆的傻帽鸡啊。
视线大致一扫，在见不着一个熟面孔扣，她目光敛回，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白痴。她跟江家交好的世家小辈没有往来关系，自然是一个也不认识了。
这种家族之间的聚会，也从来都是谢绝。
所以这会儿江晓蕾挤不进任何一个年轻圈子，只能亦步亦趋跟在阿姨身边。
胡婉宁带着她走进长辈群体，七八个年纪相仿的太太眼神犹如放射室的仪器在江晓蕾脸上游移，仿佛骨头里有几根刺都能给你照出来一样。
她们上来劈头盖脸的一顿夸，江晓蕾浑身更不自在了，挠着后脑勺，在阿姨的介绍下，她像个复读机器一个样原封不动地“高阿姨”“刘阿姨”“杨阿姨”尬喊回去。
叫过后，她就力做一只漂亮的盆栽花，陪在胡阿姨身边做个迎视而笑的摆设。
高女士视线忽尔又转到江晓蕾身上，热切地去跟胡婉宁说：“你家基因真好，儿子女儿都生的这么漂亮。”
又来问她：“小姑娘多大了，谈没谈对象？”
江晓蕾瞥见阿姨点头的暗示，忙告知自己恋爱的状态：“刘阿姨我谈着呢。”
“……”融洽氛围就在她说完，忽然凝滞。
江晓蕾也敏锐察觉到对方脸上瞬间的僵硬和尴尬，她忙回想刚才自己的措辞有哪里冒犯了？
胡婉宁刚要圆场，江怀誉扬着声音走过来：“妈你们说完了吗，我想带小蕾过去认识一下朋友。”
他停在她和阿姨的身边，礼貌得体地将面前的长辈一一叫上称呼，喊到刚才刘阿姨：“高阿姨，您比上次看着气色更好了呢。”
江晓蕾“……”
她苦了吧唧抠了大半天的形象就这样芭比Q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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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啊哥哥。”江晓蕾知道哥哥是特意过来解救她，也不在他面前装了，垂头丧气地把脑袋耷拉回胸前，踩着他的影子跟着他走。
江怀誉偏头看了一眼，挺想笑，又不忍摧残她不太多的自尊：“第一次见这么多陌生又热情的阿姨们，脸盲也正常。”
又耐心教她：“下次如果再有这种情况，你记不得这么多人，你可以都叫阿姨，不带姓氏，这样不容易出错。”
江晓蕾聆听受教：“我下次试试。”然后又想起哥哥刚才说在和朋友聊天：“你不是把朋友撇下了吗，别管我了，快去吧。”
“没事的，他应该在圈子里挺有名的，趁此机会我带你认识一下，你的工作以后也许用得上他。”
正好步上台阶，江怀誉遥遥一指：“顾辞，你家哥哥的发小。”
跟着他一看过去，江晓蕾神色顿敛，刹那的感知冷空气在无形将她包裹，揉入。
那道熟悉的高峻身影正直立在光亮奢华的酒店大堂里。
她不由慢了下来，走在身边的江怀誉开玩笑说：“你可别喜欢上他，他也就皮囊好看，虽然魅力和能力都强，品格方面也没问题，但他不婚就不适合你。”
江晓蕾呼吸微重，片刻后轻声自己也辨不出意味地回了一句：“哥，你忘了，我有男朋友的。”
大约是他们兄妹的视线过于关注，里面的那人侧首看了过来。
冬夜风很冷，化作冰刃一般切割着脸上的皮肤，江晓蕾忍不住抽了下气，趁势而入的冷空气就漫开一片酸刺涌入了鼻眼。
她继续踩着有些悬软的步伐跟在哥哥身边走。
在顾辞面前站定那一刹，她终于承认，自己又在煞费苦心的接近他。不过几年后的自己，已经有了控制情绪的能力。
顾辞眼睛一如既往难以辨析情绪，像两口深井，别人看他时，会像在凝视可以解读心里秘密的深渊。
他们有几秒的视线相交，江晓蕾鬼使神差地移开了目光，但一路杂乱无序的情绪反而在这一刻平滑了下去，似一刻意触摸就感触不到的微风。
大概察觉到她的意图，顾辞很上道，甚至是跟她一拍即合地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相见不相识。
江怀誉应该也没有看出他们之间的心怀鬼胎，只作介绍：“这就是我妹妹江晓蕾，小蕾这就是我常说的那位顾家哥哥，你叫顾辞哥吧。”
江晓蕾淡声喊：“顾辞哥。”
“嗯。”顾辞点头，也不做赘言。
七点时，客人到齐，有人过来通知他们，顾辞结束了和好友的交谈应了声：“这就上去。”然后领着江家兄妹绕去乘搭另一架人流量少的电梯。
电梯到来，顾辞手挡住门侧身让他们先上，江晓蕾不想等一会有语言相让的多余情节，于是第一个钻了进去，还小心避免不去碰到他。
只是没想到还是失策了，因为他进来时，两人无可避免的有视线上的直视。
江晓蕾镇定地把一撮滑来脸上的头发挂回耳后。
顾辞耷眼牵了下唇，走到江怀誉视线看不见的中间位置，电梯上行瞬间的悬空感出现时，他低头去问：“你们不是有对象吗，怎么没带来。”
江怀誉也没回头：“阿乔出差了，不在本市。”
好一会儿没听到搭腔，江晓蕾心有所牵地一抬头，心脏微微一紧，然后忙去看了一眼哥哥的背影，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警告地朝顾辞眯了下眼，意示他不许乱搞，不许承认。
顾辞根本没被她虚张声势吓住，就那么好整以暇地注视她，不知道盯了多久，但让江晓蕾明白刚才他那句话其实是在问她。
她不回答，他不罢休。
僵持不下，怕惊动哥哥，江晓蕾咬了下舌尖：“这种场合，我叫他不合适。”
顾辞看着她：“没什么不合适，下次再有场合可以带来，我们当哥哥的可以给你掌掌眼。”
“……”江晓蕾心骂：你真是个老狗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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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席之后，江晓蕾又遭受了一轮长辈问候，她现学现用的拿出江怀誉不久之前教的，只用“叔叔”“阿姨”“爷爷奶奶”来称呼所有长辈。
手忙脚乱的应付完，她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两小口，再次确定刚才几番回答没出什么错，才有心思去想刚才楼下顾辞操作。
也是有过许多经验的海后了，江晓蕾自认会玩，但也没弄明白他是个葫芦里卖什么药。
一个前任想掌现任的眼，有病吧！
他们可不是和平分手来着，他难道忘了？
她又猛灌了几口水，这次因为情绪起伏，没专注地去拿捏好分寸，瓷杯放下时在桌面上磕出好大一声响。
赶紧又将杯子捧起来。
一时间犹如做了坏事第一时间去偷看父母反应的孩子，江晓蕾抬头，果然看见阿姨在看着她。
虽然阿姨什么也没说，她也在这无任何责备的目光里生起了一种由心而生的无处安放。
江晓蕾低头去啄杯沿。
也是这时皮鞋磕响地板的脚步声停在了她身后。
同时还有他的声音响起。
顾辞交代弟弟：“把东西搬这里来。”
声音响的太突然，江晓蕾悬吊的精神又受到这一波攻击，啄进口腔的水直接就逆流抽进了鼻腔，都来不及顾及餐桌礼仪去侧个头，就小小喷了一下。
第一时间捂着嘴，也无法自控的在掌心里一连小咳。
可再怎么控制，在这种斯文礼节规矩大的宴席上，她这也像炸了个地雷啊！
好在哥哥适时递了张纸到眼前：“每天提醒你多穿衣服，现在知道感冒难受了吧。”
“回家一定要吃药。”
江晓蕾接过去这个台阶，掩着嘴乖声应下“好”，之后那不敢再乱动，连水杯也不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