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的选择

一处虚无暗沉的空间里，宸沨盘腿于其中，他吐出一口颗粒状的雾气，白雾如风逸散。

这时，他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透明的皊色眸子里，映出暗沉、深邃的空间与影影绰绰的过往。

“呼～成了。”宸沨深吸一口气，带着释然的平静。

在他们进入那场“时空”形成的风暴中心后，他偶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排斥那股冲撞，反而主动接纳。因此，借助那力量，自己成功彻底接融了那块晦明碎片。

以此带来的直接改变就是：自己的境界从凡体五重→蜕凡四重。直接跨越了近两个大境界。这不是说他的实力只有蜕凡四重，而是在整个宙系的境界辨别中，他的境界从直观来看，属于权柄意义上的蜕凡四重。

而整个宙系有千百个界，总体分为上、中、下三域，以及那普遍被认为最强的神域。

而宸沨现在所处的则是下域中的星界。每域之间还有实力境界的划分，只有实力境界到达一定程度时，才有资格前往上一域。

除神域外，三域的境界的划分由低到高为:凡体→练气→蜕凡→三化→命轮→转显→渡言→化逆→涅槃→圣玄→元宇→入真→破虚→超命→天冥→筑神→半神→准神→神王。

他目前也只是走在了起点的不远处。境界上，未来还有很长的路等着他走。

哗～、啪～。像是一盆水泼到了脸上，又像是一个巴掌落在了他面孔中，宸沨应声而醒。诺雪见状，将手中盛水的叶子随手一扔，转而帮他掸掉身上的灰尘。

旁边的唐瑶则是欲盖弥彰地将双手背后，佯装左顾右盼。

宸沨没在意，而是起身看了看所在的地方：一处荒岛，又似是原始森林，这里的繁杂植被让人应接不暇，隐匿于其中的野兽又让人忧心忡忡。高大耸立的山峰，崎岖蜿蜒的河流与山路…

缥缈浓郁的灵气衬托出此地的不凡。

“这里是？”宸沨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

诺雪也恰逢此时作出解答：“遗落的天源至宝之一——天浮岛的一部分，我知道这样说只会加重你的疑惑。只是，我想先去淋个浴。那场风暴并不干净，事后再细聊吧。”

说罢，诺雪转身向不早已设定好的浴间走去。其间，她不忘叮嘱道：“你也换一身衣服吧。另外，为了毕竟可能性微小的意外，你先闭上眼睛。因为，那种情境下，女孩子通常会下意识说一句'哼～不许偷看'。”

说到最后，诺雪似是打趣他，侧过身子，微歪过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

“昂，我记下了。”宸沨面色不变，语气浅默。

虽然，他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意外，但面对她的谨小慎微，终是没再说什么。

这里的灵气浓郁程度远超宸沨待过的任何一个行星，而自己又对灵气有绝对的掌控性与亲和力。因而，这里有属于他的主场。

他从不远处的小溪边，把一团清澈见底的水凝聚成了一颗小水珠。随着那颗水珠的吞咽，宸沨便如同洗去了所有污垢后的人一样清新舒爽。

他看了看因那场风暴的洗礼而变得破烂不堪的衣服。思忖片刻后，打开自己的背包，里面有自己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所穿的古服。

拿出来稍作丈量，大小刚好。一边的唐瑶看到后，也是知趣的捂上了双眼转过身。萤绿色的头发与迎风摇曳的草木交相辉映。

古服有着暗紫的色调，给他冷淡的声音、孤僻的性情、平静的神色平添了一分神秘感。

紧身的设计，又使得他的行动看起来不显迟钝，背后的衣帽，又让他带着了一些这个年纪应有的那份生气。

近半晌后，诺雪也换了一身衣裳回来。她不动声色地走至宸沨近前。还未开口，只见席地而坐紧闭着双眼的宸沨问：“…我现在可以睁眼了吗？”声音低沉冷静，没有一些迫切，只是简单的问询。听后，她绕着宸沨身边踱着步走了一圈。然后，俯下身与他的视线平齐。轻言道：“嗯…可以睁开了。”

闻言，宸沨缓缓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冰蓝色的眸子。诺雪顶着一头皊色长发。刚吹干的头发散发着一种不知名的花香。

一身淡橙色的古装，腰间束着的腰带上坠着一只天蓝色的蝴蝶结于后方，逸散至空气中的清馨冰凉体香沁人心脾。冰肌玉骨、素颜朝天，都在不经意间将不需涂饰的极致美尽数展出。她如清晨朝雾，又像出水芙蓉。众人因她身边萦绕着近实质般的寒气望而却步，却又希冀之火不灭。

也许是回为熟悉感，兴许是因为耳目一新，又或者只是一个错觉。宸沨那双平静无波而深邃淡默眸子里，出现了一闪即逝的涟漪。

诺雪也只是应境地问问：“好看吗？”宸沨沉吟了片刻，似是纠结又像只是组织语言。他轻声应道：“嗯，好看。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结果，那这样就行了，但我想你应该清楚，我没有那些多余的认知与辨别能力。在我眼中，这样的你与平时别无二致。”说完，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无奈。

诺雪也只是笑了笑，神态之间，并不显怒意。

而后，她拿出那与她眸色相同的手机。在上面比划两下后，从中拿出了一张柔软的坐垫放在了宸沨对面，举止间带着慵懒而又优雅地坐下。

“这也是祂的能力？”宸沨象征性地问了问。诺雪却很认真的回答道：“是啊，作为祂的持有者，这些…福利是应该的。毕竟，我们肩负着的不仅仅只是'修补漏洞'，还有改变既定的悲剧。”

说完后，在经过片刻的沉默，诺雪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带着一丝果决道：“于过去铺垫，与现在相逢，而至未来……终将归于终末。——千预。作为祂的持有者，有点奇奇怪怪的道具和能力也很合理吧。”

“奇奇怪怪的道具？你是这样想的？…无妨，就这样理解也好。”这样说着，思绪不禁回想起邮轮上对方向自己说的。

在那艘邮轮上，诺雪向宸沨点明了很多：自己是千预的持有者，是真正诺雪的一个分身。而这些分身以时间为衡量尺度，分为了数百个。

她们各司其职，互不干涉（至少明面上）。她们遵循一个共同的底线:

未来的飞星理应坠落在最漫长而璀璨的夜晚，而在那之前，一切障碍都得肃清。因为千预，她成立了一个界域和平维系公司。致力于发展各个领域的人才、工业、农业经济……整个涉及面包括了上、中、下三域。以及另一个专门为千预提供权能的存在机关——万域维系者俱乐部。天才只是参选的入场券。这里的人的工作只有一个——排除千预所发布的“障碍”也可以理解为去改变可能或已经发生的被评定为“悲剧”的事。

相对的人们也可以借此去获取系统神的报酬——系统币（用于购买千预所提供的道具）、万域的恒等价值货币——信用点。而这些的一切都被容纳进一部很普通但不平凡的手机里。

而诺雪给宸沨的那部特别且充满各种功能的手机，就意味着:他已经走在了维系者的路上。

这些并不会影响他走“寻找”的路，因为千预的任务一般是预先发布在手机上的。只有，针对于任务难度，能力被评定为B级以上才能参与。而若被他人抢先或时间超出预计后，任务会自动消失。也就是任务可以选择不接取，这可以避免与自己的任务相撞。就像是主业和副业的关系一样，时间上并不相撞。主业是不可避免的，副业却是自由的。

想到这里，宸沨忍不住道：“之前，你与我交待了很多事，但……与关我的呢？”

“要来些下午茶吗？”诺雪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一边拿出来一个托盘。

上面有两杯香气四溢的咖啡，一些烘烤的饼干，两块蛋糕，几颗普通的水果糖。

“……我不太喜欢过于甜腻的食物。”宸沨将目光移向糖果和蛋糕表示道，并没有因为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焦虑彷徨。

“你先尝一口。兴许，没有你想象中的…甜。”诺雪将托盘置于两人中间，把其中一颗小巧精致的糖果推向宸沨。

虽然对方的话让他有些不解，但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尝了一口。意料之外，水果糖的甜度只是一个还未熟透的普通苹果。有甜味，但…不多。

“不用去猜忌什么，我会告诉你。这不是糖果本身的问题，而是你的味觉……开始淡化了。”说到最后，她似是停顿了下，才将答案全盘拖出。

“嗯，请继续说吧。我在听。”宸沨面色不变，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或许他真的很平静。又或许，他很难产生过这些之外的情绪点。

“……你所寻找的那些被你称之为晦明碎片的东西，外界人将此认为'万界之癌'。

意思很简单:它阻碍了万界之间的连接。赐予人们希望，又带给它们绝望。”

诺雪顿了顿后，继续道：“希望、绝望、痛苦、欢乐。拆离、和谐……这些种种，像光与影子的关系：纠缠不清，难以斩断。而这些东西也因力量强弱不一，被划分为……这些不重要，直接说结论吧。”诺雪像是顾及什么，跳过了很多解释直接言道：“万界之癌被称之为影响平衡的存在。它打乱了太多，也引来了千预的暼视。而我就是因为这个来的，这颗星球上有一块能引来令人无法忽视灾难的的……晦明碎片。”

“这和我的味觉淡化有什么关系？”宸沨听完后，追问道。

闻言，诺雪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吃了一块饼干，再将一颗糖含进嘴里后，开始了新一轮的解惑。

“你因为一些特质能容纳万界之癌的力量。还有你之前说过吧，你是因为千寻而收集晦明碎片的，原因是这能带给你的那些好处。可你知道吗？'寻找'的尽头是无止尽的虚无。而你现在，正浸没在虚无的深处……”

说完这些，她抿了一口咖啡。馥郁的香气四溢于空气中，暖风吹过，微微带起她的披肩长发。但这并不能让这些沉重的话题得到终止。

“我不知道你所经历的一切是否和这些有关。但走在虚无之中，情绪、五感、认知、自我……都会被逐渐吞没。祂就像一张由影子编织而成的大网，进入之人无不成为了影子的一部分。”

“…在你眼中，这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宸沨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诺雪听后，讪然一笑，坦诚道：“也许…从初生起？我不能确定。但可以“预”见的是:被泥泞包裹着的小树，即使它长成了参天大树，也无法摆脱'泥泞'。这个过程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但我不容允许的是:树倒在了泥泞里。”

诺雪说完这些看了眼宸沨，深吸一口气像是表白时所必须经历的紧张，又只是一份简单的…提议。

“需要帮忙吗？一小树？或者说白纸。我可以助你生长，我可以为你描摹色彩。而我所需的回报就只是画作或大树那样的就足够了。”

诺雪的话语夹杂这一丝不顺畅，但更多的是自我怀疑。

“嗯？……好，需要我为你做什么都不必顾及，我会尽绵薄之力。”宸沨没太听明白对方的话，但片刻的静默后，这样回答大抵是没错的。

诺雪听后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似乎是一个错觉，一个在这个世界的太阳视线下造成的错觉—诺雪的脸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红晕。

这时，她脑海中传来一个空灵跳脱的女音：“哎呀，哎呀小糖包这是怎么了？说话什么时间变得这么……腼腆。要不要我来替你预知一点点……”“你住嘴！不想变成冰块沉睡的话。”诺雪与脑海里的声音单独对话道。可以听出这个声音带着失态的尴尬与急切的制止。

“唔……小糖包你好凶？当初，可是你卖惨加碰瓷把我骗到手的，现在你借着我富足了就要一脚把我踹开，去换别的人。呜呜呜～好伤心。”

诺雪:“……”显而易见，对方的做作似乎已经是习惯的日常了，她并没有被此影响了状态。

她回归正题，拿出了一把海蓝色冰块凝结而成的匕首。

语重心长道：“那么现在，你有两个选择。1、退出虚无，用这柄匕首刺入你的心脏。它会冻结你所有不该存在之物，作为一个普通人活着。2、破开虚无，只要你还保留有一丝色彩，就有可能做到。

破开虚无，尔后迎来属于你的那份自由的最初光。那么……选择吧。”

宸沨停顿了很久，像是在思考，又像在等待。最终，缓缓将手伸向了那柄泛着光亮的冰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