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进军商界
前文提到过,待在书房里与清客们吟诗作对,高谈阔论,是贾政最热衷的事情之一,那么教训贾宝玉,对其朝打暮骂便是他最热衷的另一件事了。
贾母的老脸瞬间垮了下来,毋庸置疑,贾宝玉是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头肉,你当着大家的面骂他,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什么叫混吃等死?要说到混吃等死,你比他还会混,还会等,族学今天是没有停课,但工部衙门今天也没有关门啊,你又为何在此?
过完了嘴瘾,贾政仰天长叹一声,跪下来给贾母道了恼,老子管教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贾母没有再追责,而是询问他口中的“琬哥儿”是何许人也。
“倒是个争气的,也是个可怜的,你说得对,他既然跟他母亲姓贾,那便是咱们自家的哥儿,便给他准备一间院子吧,以后就让他陪宝玉读书。”
贾政看向缩头缩脑的贾宝玉,冷笑道:“凭他也配?琬哥儿殿试后是要选官的,最低也会以一县县令入仕,上要承宣布政,忠君报国,下要牧守一方,造福百姓,哪有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依儿子看,宝玉和他屋里的大小丫鬟以及外面的狐朋狗友们整日厮混才是他最应该做的事,好端端的还是别去祸害琬哥儿了!”
贾母闻言大怒,有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吗!那琬哥儿就算再好也不是你的儿子!手里一直捻着一串佛珠的贾王氏坐不住了,她哀求道:“老爷,宝玉很用心了,最近进益不少,他那么的聪明,早晚也能给您考个进士回来。”
贾政恍若未闻,他宁愿相信母猪能上树,也不相信自己儿子会痛改前非,只是说道:“老太太,就让琬哥儿住梨香院吧,那座院子宽敞,儿子这就回去修书一封,立刻让人送到应天。”
梨香院是代善公当年的暮养之所,地处荣国府东北角,方方正正,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很是清静,自从代善公三十年前驾鹤西去后,它便空置下来,至今无人居住,但里面一应家私都是完备的,随时可以拎包入住。
王熙凤干笑道:“二老爷,那院子已经留给姨妈一家了,要不换一间吧?西北角不是有间空着的?也不小。”
将梨香院留给薛家是大有讲究的,也是贾母与王夫人商议后的结果,一方面是它距离王夫人的院子很近,方便薛姨妈日常走动,另一方面它一墙之隔外就是后街,另有一个小门可供进出,有相对的独立性,相当于自成一家,再考虑到薛蟠的身份是“成年外男”,平时若是从前院两个角门进出时需要跨越整个荣国府,很容易会撞见一众女眷,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住在梨香院里就不用担心这方面了。
对于薛家要住进荣国府的事,欢不欢迎另当别论,贾政更多的想法还是不理解,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头一回见妹妹一家进京不去投奔哥哥而是来投奔姐姐,住到姐夫家里的,殊不知,外人对荣国府在大房没有死绝的前提下由二房住在正堂,当家做主同样是难以理解。
他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出去了,王熙凤口中的院子要比梨香院小一点,但是位置好,紧邻西花园,环境优美,又与林黛玉、迎春、探春等人的住处近在咫尺。
四姑娘问道:“三姐姐,十六岁半时考中进士,这也太夸张了吧?贾琬,哪个‘琬’?他比我们俩大,比二姐姐小,那我们俩是不是要叫他‘琬哥哥’?”
她叫惜春,今年十三岁,出落的亭亭玉立,是贾敬的嫡女,贾珍的胞妹,只因贾母喜爱女孩子,便将她接到身边抚养,姐妹几个在一处读书。
三姑娘用素白的食指蘸了蘸盖碗里的茶水,在茶几上写下“琬”字,轻笑道:“是有点夸张了,他要是住进西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俩可不就得叫一声‘琬哥哥’?二姐姐多了一个弟弟,我们俩多了一个哥哥,哈哈。”
这位名叫探春,今年十四岁,是贾政与赵姨娘所生的庶女,她生得很美,蛾眉皓齿,风姿婉约,她的美丽中透露着张扬、聪慧以及要强,能说会道,体贴入微,办起事来雷厉风行,全府上下没有不夸赞她的,贾母喜欢她,王夫人看重她,就连泼辣阴狠的王熙凤都忌惮她几分。
林黛玉凑趣道:“我觉得他的表字很有意思,难不成他是重瞳?”
重光也叫重瞳,在上古神话中是圣人独有的特征之一,极其的罕见,封建社会是迷信的,不然也不会有钦天监,他们非常在意面相,例如,印堂发黑,厄运难逃;两目神昏,孤贫卑贱等,相术家们认为,如果一个人的眼睛中有两个瞳孔,那么这个人就是有帝王之相的真命天子,《史记》中就曾记载“舜目重瞳,闻自周生”,《荀子》中也记载过类似的内容。
在现代的我们看来,它不过是后天发育过程中出现某种疾病,或者是先天遗传导致的,和所谓的帝王之相并无任何关系,贾琬的眼睛除了更好看之外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宿主之前是没有取表字的,贾琬穿越后便将这件事提上了日程,在一大堆名人的表字中无所顾忌的挑挑拣拣,纠结许久后他最终将毒手伸向了李煜。
于是,贾琬,字重光。
“应该不是。”探春的语气十分肯定,看了眼依旧在贾母怀里撒娇的贾宝玉,心情有些复杂,继续道:“如果确有其事,江南那边肯定早就传疯了,再者说了...”
她把脸贴在林黛玉的耳边说:“要真是那样的话,朝廷不会视而不见的。”
......
半个月后。
金陵省,应天府。
回到卧房,香菱还在睡,她的侧脸在从窗棂中钻进来的微凉晨光里闪闪发光,如同一幅描绘万里山河的画卷般在贾琬面前徐徐展开,贾琬苦笑着将早点放在书案上,给她盖好被子,遮住了乍泄满堂的春光,遮住了昨夜令他流连忘返的温柔乡,这买的哪里是丫鬟,分明是女儿。
去掉火漆印,取出信纸,贾琬的目光自然而然的从右往左,从上往下的滑落,贾政在信里表达了对他悲惨身世的慰问、对他自强不息的赞美、对自己不曾尽到长辈责任的愧疚,最后盛情的邀请他进京后务必到荣国府里居住,自己将扫榻相迎。
尽管住进荣国府能有机会见到林黛玉她们,衣食住行全包还能节省一大笔开销,但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生活是贾琬所接受不了的,不符合他恪守的观念,若是那样,他会无可避免的与贾赦、贾珍之流有牵扯,也会欠贾母、贾政的人情。
他身上只有不到八百两银子,这笔钱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内撑死只能买一间和现在住处差不多大的小院,进京时于路上还得花掉不少,以后的日子又该何以为继?一首词卖一千两银子的好事难有第二次,看来得想办法搞点钱了。
自从他考中案首后便时常会有人上门拜访,他们的伴手礼可不是百花蜜饯之类的地方特产与手工艺品,而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银,少则几时两,多则数百两,最多的一次是应天府本地一个有名的富商,他直接送了五千两纹银。
他们或许是看中了他蕴含的巨大潜力,想要早点烧他这只初步呈现出扶摇直上之势的冷灶,又或许是他能在应天府的高级官员们面前说得上话,想求他办事,总而言之,他成为了一些别有用心之辈争先恐后结交的对象。
但他从始至终都未曾收过那些人一文钱的礼,哪怕有人用数倍高于行情的价格聘请他做状师他都不去,他就像一个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日复一日,专心致志的待在府学里闭门造车,将大部分的精力都奉献给了无边无际的书海,在他看来,眼下还不是享乐的时候,怎么着也得等通过殿试,成功拿到进士的学位后再说。
可他今天迫于无奈的破了戒,收了薛蟠的礼物,不过这些礼物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糕点果脯,正好留给香菱这只小馋猫吃,说到搞钱,他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做生意,而说到做生意,他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食用盐。
他刚穿到这个异世界后就曾利用课余时间遍访应天城内的各大商行,对当下市面上流通的上万种货物做过一项细致的调查,最终一统计,他惊讶地发现,在后世便宜到两块钱一包食用盐在当下竟然是一个只有富贵人家才能享用起的奢侈品。
百姓们吃的盐皆是有杂质、颗粒较大、颜色较暗、咸味不纯正、比半个米粒再小一点的细小盐块,他家厨房里和府学食堂里的盐罐子就能证明,即便是太平时节五两银子,动荡年代二十两银子一市斤的细盐,也还是不能彻底消除里面的杂质,仔细品尝时会就感受到一股不明显却真实存在的淡淡苦味。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只是用石臼之类的工具将粗盐(海盐)初步粉碎后就打包售卖了,之后过滤、溶解、结晶的工艺他们还不曾掌握,众所周知,盐是膳食中不可或缺的调味品,也是人体不可或缺的物质,自古以来便是由朝廷独家代理,谁碰谁死的管禁物资,贩卖私盐被抓到后可是要喜提满门抄斩套餐的。
谁把控了它,就等于抓住了一个国家的命脉,得到了一只深不见底的聚宝盆,贾琬一介书生,纵使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国朝稳步发展的进程中作梗,但他可以将这项工艺无条件献给朝廷,就算得不到回报,但为了上亿百姓以及子孙后代们从此都能吃到既健康又便宜的食用盐,他都应该责无旁贷,义不容辞的挺身而出。
可这样做还是解决不了困境,但天选之子就是天选之子,老天爷对他真不薄,他随即又发现这项工艺还能用在粗糖上,因为粗糖和粗盐一样都存在上述种种问题,朝廷是不禁私糖的,允许商户们生产销售,据他所知,浙商控制了这条产业链,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将制作白砂糖的工艺卖给浙商,再同时将制作食用盐的工艺献给朝廷,他既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横财,还能得到来自朝廷的嘉奖,可谓是一举两得,名利双收。
说干就干,贾琬提笔写了一张请假条,随后站在院门口东张西望,一个巡街的皂班差役见状连忙上前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助,贾琬委托他们将请假条送给府学里的刘教谕,并给了他五十文钱的跑腿费。
差役拿着请假条和跑腿费乐呵呵的走了,贾琬回到卧房,抬手在趴着睡觉的香菱小屁股上轻轻拍了拍,见没什么用,他便故技重施,掰开一只肉包子放在她脸前晃了晃,她吸了吸鼻子,连眼都没睁就张嘴咬住了肉包子。
“洗漱完再吃!”
贾琬又抬手拍了拍她的小屁股,这该死的美妙手感,真是让人欲罢不能,香菱嘟着小嘴巴,慢吞吞的爬起来,光着小脚丫就往外间放马桶的小隔间跑。
主仆二人吃完早饭,香菱开始履行做为贴身丫鬟的职责,她也是第一次做贴身丫鬟,才开始的时候难免有些笨手笨脚,茫然失措,在贾琬的身行力践的指导下,她很快就学会了做各种家务活,看着她即便香汗淋漓却还是认真干活的小模样,贾琬很是欣慰,决定好好奖励她一回。
“小贾相公,这女娃娃可真好看,您真有福气,您要不要也做几身新衣裳?”
附近针线铺的孙大娘由衷的夸了几句,贾琬摇了摇头,笑道:“我就不用了,您用最好的布料给她做十套,大娘,我也不大懂,想麻烦您个事。”
孙大娘拿着五十两银子带香菱离开后,贾琬直奔商行,他要买一些粗盐和粗糖回来做实验,坦白说,近三年夜以继日的刻苦钻研不是无用功,他对接下来的乡试充满了信心,纵使名落孙山,他也敢断定提学官在挑选副榜人选时会选中自己。
根据国朝乡试制度,提学会从在乡试中落榜的生员中遴选出一些成绩优异者组成副榜,正常人数为全省考举人数的二十分之一,也就是说一百人中选五个,如果正榜举人中有人死了,那么他们便能顶上去,可惜他们不能参加会试(在未顶上去之前),但是举人该有的特权他们都有。
很多副榜举人都会选择待在老家,一旦本县的县官们升迁、致仕、罢免,他们就能得到候补的机会,但是县令就别想了,没点关系,正榜举人们都不敢想,不过县丞、县主簿、教谕还是没问题的。
副榜举人也是举人,就像三甲进士也是进士一样,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国朝还有一个朝野上下皆心照不宣并一致默认的不成文规定,那便是案首必中举人、解元必中贡士、会元必中进士,即便这些天之骄子在乡试、会试、殿试时的成绩不尽人意,乃至一塌糊涂,只要不太过分,例如交白卷,考官们往往都会录取他们。
所以有恃无恐的贾琬决定这段时间把重心放在做生意上,白天多出去跑跑,晚上温习一个时辰的功课就行了,看看能不能挣个万儿八千两银子,虽说君子要甘于清贫,但贾琬更想家财万贯,锦衣玉食。
......
关中省,顺天府。
皇城,乾清宫。
在皇太后灵棺椁前连续守孝三天三夜,期间几乎一刻不曾休息的元嘉帝拖着无比疲惫的龙体回到了寝宫,十有八九是因为当初为了抢夺皇位而不惜发动政变杀死了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一个太子,一个亲王),惹得众叛亲离,天怒人怨,自打他登基的那一天起便开始诸事不顺。
先是大皇子代他巡狩边关时意外落马身亡,然后是太子莫名其妙患上一种连号称“华佗再世,扁鹊重生”的老供奉们都闻所未闻,束手无策的罕见病,接着是残忍暴虐,荒淫无度的三皇子在行鱼水之欢时被饱受折磨,怀恨在心的侧妃一口咬掉了坤坤,变成了不能人事的废人,最后是痴迷于长生之道的四皇子好好的齐王不做,非要遁迹黄冠,年纪轻轻就跑去出家当道士了,五皇子更搞笑,他哥哥做道士,那他就去做和尚,兄弟俩一个道士一个和尚,将满朝文武震惊到哑口无言,纵观历朝历代,这种奇事还真是头一次出现。
好不容易盼来的六皇子也因早产而孱弱到连走路都需要人扶着,浑身上下都是病,最关键是他好像失去了传宗接代的能力,甭管后宫佳丽是三千还是三万,一连好几年都无一人再怀上他的龙种,他经常会想,是不是自己年轻时做的缺德事太多了,所以老天爷才这样来惩罚自己。
“咳咳咳。”
元嘉帝看着被丝丝鲜血染红的手帕,神情不由得一阵恍惚,都到这种程度了么?他呵斥住想要扶住他的大明宫掌宫内监戴权,猛然瞥见御案上由礼部呈上来的选妃名单,他心火暴涨,一脚踹了过去,御案侧翻,厚厚的一摞宣纸散落一地。
“选!选!选!选个屁的选!他们这是在嘲笑朕吗!传旨给礼部,立刻停止今年的宫选!再传旨给御药局,他们若是一年之内还治不好太子的病,全都给朕引咎自裁,一群废物!朕养他们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