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贾琬,表字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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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见面礼,白纸扇

若不是亲眼所见,贾琬很难将面前的二人联想成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哥哥生得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将“纨绔子弟”这四个字演绎的活灵活现,而妹妹却出落得亭亭玉立,甜美可人,将“大家闺秀”这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落差实在太大了。

“贤弟?贤弟!你在想甚呢?”

薛蟠用手在贾琬面前晃了晃,贾琬从意义不大的胡思乱想中挣脱,迟疑道:“薛大哥,这个称呼不合适吧?是不是太亲近了些?我是无所谓的,主要怕会对令妹的清誉产生影响。”

“贤弟啊,你这个人哪哪都好,会做学问、会写诗词、还会做生意,但唯独有一点不好,这个不好有时候可是会坏大事的。”薛蟠本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哥哥!你乱说什么呢!”

薛宝钗轻轻跺了跺脚,在她看来,贾琬除了出身不显之外,剩下的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为人温和谦逊,做事面面俱到,有孝心和上进心,关键是他还特别的有才华,有志气,优秀到这种程度,他身上怎么可能会有不好的地方。

她认为贾琬出身不显,这并不是她以出身视人,而是他的出身确实不显,他是姓贾,和京城的宁荣两府是亲戚,但经过上百年的繁衍,贾家应天八房族人和京城十房族人的血缘关系早就淡薄到可以忽略不计了,简直是形同陌路人,他拿什么去攀他们的高枝以提高他的地位?再换个说法,别说是出五服了,他和宁荣两府都快出十服了,毕竟他的生父不是贾家人。

关键他还随母姓,别人就更会看不起他了,就好像是上门女婿一样,想在人面前抬起头是很难的,从小到大这方面的微词一直伴随着他,但他也没有办法,一方面名字是他生母给他取的,做为儿子,他不能擅自更改,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自己生父真实的姓是什么,难不成随便改一个?比如改成狂拽炫酷的“龙傲天”?那样他怕是会被世人戳着脊梁骨活活的骂死。

出身不显?那就让出身显就是了,贾演和贾源那两个老家伙当年随太祖起兵前只是前朝末年猪狗不如的贱民罢了,后来还不是受封国公,福泽子孙后代,贾琬有的是让他功成名就,名垂青史的把握。

名不正?那就让名正就是了,当朝那位太子太师不也是跟他母亲姓的?现在不还是位极人臣,桃李满天下,朝野上下还有谁敢拿他跟母姓这件事来说嘴?归根到底,男人有能力,有作为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薛宝钗也没有资格去鄙视贾琬的出身,他考中秀才后便脱离了平民身份,位列“士农工商”中最高等的士大夫阶层,法礼上的地位要比她高,她只是就事论事,没有任何恶意,她之前就有想过,如果贾琬出身书香门第或者官宦世家,那么他应该就是一个十全十美的男子了。

“请薛大哥直言不讳,在下洗耳恭听。”贾琬并不生气,他的气量没可那么小,再者说了,有道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嘛,他倒是想看看最擅倚财仗势的呆霸王提出来的观点值不值得去虚心采纳。

“贤弟啊,你叫我妹妹什么,我妹妹叫你什么,这都是小事,反正是我们在私底下用的,别人管不着,你我两家是通家之好,我妹妹就是你妹妹,你叫她一声‘宝妹妹’又有何不可呢?愚兄痴长你几岁,今儿托回大,唠叨你几句,你不好的地方就是有时候会想的太多,瞻前顾后的,这不合适,那不合适,什么叫合适?双方都能愉快接受的才叫合适,男子汉大丈夫,叫就叫了,又不犯法,你怕什么,对不对?”

贾琬笑了笑,拱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一席话,薛大哥上述之言言简却意赅,在下铭记于心,不胜感激,你说得对,双方都能愉快接受的才叫合适。”

“这才对嘛,哈哈哈,哎~不对啊,不应该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吗?贤弟,我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也是上过几年私塾的,你可别欺负我书读的少。”

薛宝钗抿嘴微微一笑,心中甜丝丝的,看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贾琬,她退后一步,双手重叠,右手在外,左手在内,手位高度与胸线齐平,目光下移,颔首屈膝,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万福礼。

“妹妹见过琬哥哥。”

贾琬也后退一步,把右手放在左手上,微微弯腰,双手向前推,道:“见过宝妹妹,在下愚钝,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薛蟠想学大人那样去捋胡须,以表达内心的欣慰之情,但奈何下巴上空空如也,他只好搓了搓手,大笑道:“极好,极好,如此更相和睦了,贤弟啊,你做为哥哥,与我妹妹初次确立长幼,不送一件见面礼给她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吧?”

“呃,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准备啊,我身无长物,给金给银又太俗不可耐了,哎,有了,这把扇子我昨天上午刚做的,今天早上才拿出来用,宝妹妹要是不嫌弃,就拿回去赏给下人们顽吧!”

贾琬将手里的白纸扇递给薛宝钗,她满怀欣喜的双手接过,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画着几支红梅花,另盖着贾琬的私人印章,还题着一首小诗,谓之: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她细细品味一遍,果然精妙,饱含积极乐观,自强不息的人生态度,读起来令人唇齿生香,回味无穷,实乃一首不可多得的传世佳作,这要是传扬出去,必会在江南士林中掀起热烈的反响,那几枝红梅花亦是画得栩栩如生,仿佛是实物跃然于纸上,叫她爱不释手,哪里舍得拿去赏给下人,那岂不是明珠蒙尘,暴殄天物。

“谢谢琬哥哥,妹妹很喜欢这件礼物,琬哥哥还会做扇子,还会绘画?”

贾琬笑道:“宝妹妹喜欢就好,你们女孩子会做香囊,会做手帕,我会做扇子也不奇怪啊,至于绘画,我没有针对性的去学过,全靠自己摸索,献丑了,好啦,不说这些题外话了,我们还是进去看看薛大哥精心挑选的作坊吧,薛大哥,劳烦你在前面带路,给我们好好介绍介绍。”

一刻钟后,参观结束。

地方不错,正对着凤鸣街,又宽敞又明亮,四周的围墙很高,能最大程度的让盗贼望墙兴叹,一个月一百五十两银子的租金也很合理,主家急于靠它盈利,便同意贾琬提出的先租三个月的条件了。

“贤弟,我明天去招聘糖工,五十套工具也差不多做好了,大后天就能开始生产晶莹雪,你还没有要补充的?”

贾琬摇头道:“没了,我后天上午会到作坊里将制做白砂糖和半方糖的步骤给糖工们演示几遍,若无它事,我便回去了,薛大哥,宝妹妹,咱们来日再见,告辞!”

“琬哥哥请等一等!”

贾琬转过身,等薛宝钗的下文,她低着头,仿佛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轻声道:“妹妹明天要和妈去城外的鸡鸣寺烧香,你要不要一起去求一求佛祖,保佑你能够顺顺利利的通过乡试,很灵验的。”

“如果求佛祖就能通过乡试,那天底下的举人估计得比秦淮河里的王八还要多十倍,如果佛祖真能显灵的话,这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疾苦了,我是不信神佛的,只见它们受香火供奉,却不见它们下凡普渡众生,拜又有何用呢?求个心理安慰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有那时间还不如在家里多翻几页书,有那闲钱也不如买几筐馒头,去施舍给流离至此间的难民们。”

贾琬越说越兴奋,大有要劝薛宝钗“改邪归正”,别再去寺庙里白白浪费金钱,为秃驴和牛鼻子们做贡献的意思,直到不经意间瞥见薛蟠那副像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他方才如梦初醒,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马上改了口:“当然了,偶尔去拜一拜还是不错的,任何事物存在都有它存在的价值与意义嘛,既然宝妹妹盛情邀约,那我岂有不去之理?就当是去散散心了。”

......

关中省,顺天府。

请注意,顺天才是大晋国都真正的名字,如果用“府”字做后缀词,它是顺天府,而如果用“城”字做后缀词,它才是长安城,京兆、京城、都中、京都、帝京、天京都是它的名字,用哪个都是没错的。

东城,安兴坊。

宁荣街,荣国府。

昔日热闹的国公府邸今日却安静的出奇,连喧嚣的风都沉默了,往来的下人个个皆是敛声屏气,不敢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生怕会引来主子们降下的责打。

半个时辰前,贾母在梦坡斋里大发了一通火,将始作俑者贾政骂到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求她不要带王夫人和贾宝玉回位于应天的祖宅,不然他贾政就没有立身之地,亦无颜再苟活于世了。

按理说,梦坡斋做为贾政的书房,历来都是女眷们的“禁地”,贾母好端端的往这儿跑做甚,只因为它不但是贾政的书房,有些时候还会临时充当“刑场”,而受刑人正是贾宝玉,心肝宝贝开心果被打,爱孙心切的贾母自然会过来阻止,久而久之,她一个不通笔墨的妇道人家就成了这一清净之地的常客,不可谓不讽刺。

一个时辰前,一如既往在梦坡斋里与詹光、卜固修、单聘任等人高谈阔论的贾政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来自他妹婿林如海之手,一封来自他远房族侄贾琬之手。

贾政先看了贾琬的亲笔信,当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读书种子不想住进自己家里的时,他不免有些失望,但他很快就释怀了,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他理解贾琬的苦衷并尊重他的选择,不住进来是对的,不再多想,继续阅读林如海的亲笔信。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竟然将他心里的无明业火给勾出来了,他越看眉头皱的越重,然后在众清客错愕的目光中,他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勒令站在门口侍候的小厮去族学里把贾宝玉叫回来。

原来林如海在信中详细说了他那天和贾琬在周敦儒家后花园闲聊时的内容(没有提到制盐之法),在他的口中,贾琬俨然是一个即将在官场上大有作为的人中龙凤,奉劝贾政趁贾宝玉如今年龄尚小时尽快将其引上读书科举的正途,别再任其整日与贴身丫鬟以及狐朋狗友们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了,否则终有一天他会吃到他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届时将为时晚矣。

他的信中有段句话与贾政的看法不谋而合,他说“金银财帛总有用完的那一天,而学识却是能代代相传的,它才是无价之宝,是一个家族能与世长存的根本所在。”

贾家的族学距离荣国府不过百米之遥,小厮很快就回来了,禀告说宝二爷并不在族学里,据他屋里的丫鬟说,他一大早就出府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去向不知,贾政一听勃然大怒,仰天怒骂道:“好个无法无天,屡教不改的小畜生,又背着我出去鬼混,他欲气杀生父乎!”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进来传话说宝二爷回来了,贾政二话不说,当即便哆哆嗦嗦的喝道:“来人,拿大棒,用绳子把宝玉捆了来,谁敢往后面传,一律打死,今天哪个要是再拦我,我就将这家私一并交与他,削了头发学敬老爷出家去!”

于是乎,待贾母等人闻讯赶来时,贾宝玉那个让秦钟流连忘返,欲罢不能的屁股已经开了花,接下来便是大家司空见惯的环节了,贾母哭贾代善,王夫人哭贾珠,王熙凤她们跟着哭,几下夹击之下,贾政瞬间就蔫了,干净利落的磕头求饶。

贾母纵横后宅数十载,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就察觉出贾政之所以无缘无故的暴打贾宝玉定是和书案上的那两封信有关,她便让探春当着众人的面将两封信里的内容念了出来,本来上次贾政因为贾琬而怒骂贾宝玉就让她心里不快活了,再加上这一次,她对贾琬的感官就更不好了。

“不来最好,那哥儿不是个省油的灯,一来怕是天天不安宁,咱们也不亏待他,以免外人嚼舌根,说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小气,凤哥儿,你这几天让琏二在附近给他租赁一间院子,省得他来了没地方住。”

“老太太,一间院子又不值钱,不如给他买一间吧,要是租的话,不还是显得我们小气?”贾政见贾母终于不再提带王夫人和贾宝玉回应天的事了,稍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提出了一个请求。

贾母老眼一瞪,说得轻巧,一间院子少则大几百两,多则几千两银子,这还没到年底呢,去年田庄和商铺收上来的银子就快要花完了,眼下的库房早就见了底,哪里还有闲钱给他买院子,没看见下人们的月钱都快要发不起了吗?就你大方,就你会做好人,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贾政乖乖的闭上了嘴,忍了又忍,他又提了一个请求:“既然不给他买院子,那就给他安排两个丫鬟吧,好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府里丫鬟众多,也不差两个。”

这个请求倒是不算过分,比起一间院子,两个丫鬟确实不值什么钱,贾母下意识的将鸳鸯挡在了身后,警觉的问:“你看上了哪两个?我可提前说好了,鸳鸯不能给他,我离开她连觉都睡不好。”

贾政看向哭哭啼啼的王夫人,其意很明显,王夫人身后的两个大丫鬟见状不约而同的齐齐低下了头,王夫人暗道不妙,连忙道:“老爷,金钏儿和玉钏儿是我留给宝玉的,彩云彩霞太小了,剩下的都不中用,我倒是有不错的人选,保管比她们俩个更好,虽然只有一个,但绝对能顶两个,不,顶十个人用,就那小模样,两府的一两百个丫鬟没一个能比得上她。”

“哦?却不知是何人?”

“前几天我们去赖家新修的园子里听戏,赖老嬷嬷引了一个丫鬟出来,今年十五六岁了,说是想把她送进府里见见世面,到我房里做事,我还没有应下,不如就把她送给那个贾...琬哥儿吧,您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