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决斗(上)
狂风骤雨般的钢铁震鸣戛然而止。
又是一轮交锋过去,路西泽退出几步,再次通过剑锋的回旋卸去了对手强横的力道,可即便如此,他的手臂也有些酸痛了,胸口堵得像有干柴在闷燃。
赛义达见状,也暂时停止了攻势,但他没有选择拉开距离乘机休息,而是提着刀,围绕路西泽缓缓绕起了圈子,由于对手保持着进攻的动作,路西泽也不敢放下剑,只能被动的跟着旋步。
在发起了数轮的全力进攻后,正常人——哪怕是兽人,也早该精疲力竭了,赛义达看起来却仍然游刃有余,反倒是作为防御方的自己尽显疲态。
阿卡蕾亚骑士团的奥秘剑术,其基础是一种圆型的图谱,其中布满了复杂的几何线条,且极其注重绞剑与听劲,前者使得剑手的动作均遵循计算好的线路进行,通过对几何学与力学的巧妙运用,力求在最巧妙的角度以最快的速度击中对方,而不被对方击中,后者则颇有几分太极剑与太极拳的味道,通过感知对手的劲力变化,以最小的力量牵引或打破对方的力道,再一招制敌。
软硬兼备而又不失风度,进退有度并且干净利落,以堂堂正正的剑术战胜敌手,故奥秘剑术在帝国内又有‘至高之术’的美称,所创者阿卡蕾亚骑士团初代团长冯-舍内雷尔,乃是斩杀了巫妖王法鲁克·摩斯,开创奉行七美德骑士制度而震古扬今的传奇英雄,除了剑道,舍内雷尔还擅长绘画、雕刻、建筑,通晓数学、生物学、物理学等学科,堪称这个世界的列昂纳多·达·芬奇,放眼史书也是罕见的全才。
可就算路西泽能凭借精湛的剑术,挡下赛义达的每一次挥击,体格上的差距仍然很难弥补。
他的剑术毕竟是直接从维洛萨那里窃得的,没有其长年累月苦练的身体底蕴,赛义达凭借战士的直觉,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弱点。
决斗中,防御方通过消耗进攻方的体力与精力,再抓住进攻方暴露的破绽一击获胜,但现在的情况看来,一昧防御已不是获胜的办法,只会持续消耗他远不及对方的体力,赛义达很显然也在等他的力量先耗竭,从而轻松夺得胜果。
路西泽咬了咬牙,捻转剑柄抬起,让剑尖直指头顶上方稍后向,双手持柄置于头部侧面,改变了对招的架势。
这个姿势在奥秘剑术的基础剑术中,叫低顶位起势,有些像岛国剑术的上段构,两种起势姿态不同,作用却几乎相同,意在不格挡对手兵刃而是通过主动进攻作为防御方式。
即不成功便成仁。
下一击就是决定胜负的一击,刀剑斩出的刹那就是血光迸现的时候,生死只在瞬息间。
路西泽眼底金芒流动,赛义达的动作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下一刻的金色重影,光道秘术展露出了它不可思议的冰山一角。
赛义达也看出了路西泽想要速战速决的企图,他悄无声息地激发了体内的狂血,这种少数兽人才有的天赋能力,身怀者被认为受陀尔古斯垂青,是为天生的战士,当血液如大河破冰般奔涌,无穷无尽的力量也会随之传递到全身肌肉,代价是严重的心肺部后遗症……甚至神智的癫狂。
某些脆弱的支节筋脉破裂,覆盖这些血管的皮肤泌出血滴,赛义达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抬起刀,他已经不是可以肆意拼命的少年时候了,经过多年衰老的肌肉再次爆发,撕裂了承受不住的部分,他是在压榨这个身体残余的生命力,且不可恢复。
兽人们明明围绕着他们站成圈,却不可思议的没有丝毫声音,路西泽有些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缄默,难道这也是兽人的传统,可即使帝国贵族也在角斗场把杀人当娱乐,在坐席上见证鲜血和厮杀的人们本该欢呼声鼎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麻木的围观,仿佛黑色的鸦群在等待尸体倒下。
没有时间想这些了,路西泽深深吸气,为胸口的心火加上了一捆干柴。
赛义达手腕翻转,弯刀的刃光不断变换,他缓步逼近过来,锁定了路西泽的脖颈。
路西泽忽然发动,但赛义达更快,且快得多。
路西泽暗暗地震惊,挥出的剑在快速变化成了格剑态,因为他提前观察到了刀的进路,所以勉强来得及,可这样一来,进攻就无从谈起了,还露出了极大的破绽。
刀剑在空中相格,完全的以攻对攻,路西泽感到手臂一阵剧痛,爆裂的力量通过反震隔着武器震伤了他,剑也随之脱手。
可他还是成功进行了绞剑,打破力的平衡,改变了弯刀原本的轨迹,令其向下偏转去。
然后路西泽毫无征兆的加速,从挥刀的另一侧冲刺上前,对准赛义达的脸挥出一记重拳,他手上戴着铜铸的钝指虎,在兽人传统里这不算武器。
若是常人吃下这一击,恐怕当场就会昏迷过去,而赛义达只是被打出了一个踉跄,他立刻转身挥出一刀,但吃了个空。
随之而来一声轰鸣,像是白日悍雷,橙色的火焰凭空迸现,黑色的铅丸受燃烧的火药击发,打进了赛义达的大腿,令其在剧痛中单膝跪下。
“你输了!你输了!”路西泽惊魂未定,喘着气大喊,他同时着手重新填装火药。
“已经结束了,不要逼我。”路西泽咬牙,把燧发枪的枪口对准了赛义达的心口。
“真是不可思议的武器,人类果然终归是要胜过我们的。”赛义达徒手从腿上的伤口里取出铅丸看了看,又缓缓抬头,他凝视路西泽的眼睛,纯粹得没有一丝愤怒或痛苦。
“可你不懂得我们,不懂得兽人。”
赛义达松开刀柄,猛地前冲,以极快的速度抓住燧发枪,偏离了枪口,射击落空,枪从路西泽手里被硬生生地抢过去,然后远远地扔开了。
“你不懂我们的规矩,所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赛义达擦了擦脸上的血,“捡起你的剑,杀了我,或者让我杀了你,这场玛克戈拉才会结束。”
“如果你连杀了我的决心都没有,又该怎么让我相信,你会从你的族人那里保护我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