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女儿
头盔还给她，楚无争没着急上去，先在楼下点了根烟，然后告诉了下她出小区后的道路都通哪。
沈时雨一直闷声回应着，不知道听还是没听。
一根烟抽烟，楚无争扔在地上踩灭。
“你烟瘾好像变大了。”沈时雨迟疑了半天，才开口。
“是吗？”楚无争表情一直淡淡的。“以前小吗？”
“以前，你很懂得控制量的。”沈时雨说。
其实他现在也懂，只是把这个月的量都集中在了这几天而已。
“你回去吧。”楚无争声线平静。
让他在背后看着自己，沈时雨总觉得怪怪的。“你先上去吧。”
楚无争顿了许久，然后别过头，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呵气，像是笑，可他又面无表情。
沈时雨有些恍惚。
记得刚在一起时，她也这样送过他。
那时候他总忙着训练，二人忙里偷闲才有一次约会，每一次她送他回警队的宿舍，都要在大门口墨迹半天。看门的工作人员都认识她了，有时候冬天还会热情让他们进屋暖一暖。
“又想什么呢？”
沈时雨一怔，而后摇摇头。
楚无争继续沉默着。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在回忆里面，他从来陷得比她深。
沈时雨刚想坐上摩托，就看见了一个站在楼下的身影，瞬间就愣住了。
不远处，用凝重视线打量着他们的，正是楚无争的母亲，孙婷。
楚无争回过身也看到了，微微蹙了下眉。“您怎么来了？”
孙婷没说话，优雅的步子迈到了切近，站在了二人中间，楚无争接过了她手里提着的塑料袋。
“阿姨好。”
多少年前沈时雨见到孙婷就是这副模样，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楚无争老是调侃她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怎么看见他妈一下就蔫了？
不怪沈时雨，孙婷从政多年，自带的气场就够压人的了……她又看不上沈时雨，每次在她面前的神情，都是大气中透着冷漠——虽说平淡，也不和气。
沈时雨正不知所措时，孙婷突然小声地和楚无争说了几句话，然后很快就转身上去了。
“我还得出去一趟，借你车用用。”楚无争又走了回来。
沈时雨慢慢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地就把头盔递给了他。
两人一并上了车，楚无争把钥匙拿了过来，车子都快启动了，回头问了一句。“跟我去吗？”
沈时雨“嗯”了一声，心里骂街……废话，我坐都坐上了，再说了，我不跟你去，我车白赏给你了？
很快，楚无争把摩托开到了另外一处小区，沈时雨仔细看了看才想起，孙婷居住在这里。
“就在这，你回去吧。”
沈时雨犹豫了一下问。“不用我等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这一次楚无争一点也没有耽误，把头盔放到车上转身就进了小区，沈时雨看着他洒脱的背影，心里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其实她不想等他的，此时天色大亮，离她上班差不多已经还有一个小时，现在赶过去刚好，还能有时间吃早饭。
可就是想等等，想再看看他。
落下六年的时间没有好好看过他，现在哪怕多看一眼，沈时雨都觉得是慰藉。
楚无争出来的时候，沈时雨正站在小区门口的超市前。
她本来打算等到楚无争出来，她就悄悄看他一眼，然后躲进超市里面去，等他离开了就走。
可这时，她看见了他，却没有动，因为她看见他的手里牵着一个孩子。
一个女孩，五六岁的年纪。
女孩蹦蹦跳跳的，楚无争的步伐也很快，所以他们很快就到了她的跟前。
“你怎么还在这啊？”
沈时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台阶上走下来的。
“我，我买瓶水。”她的视线直直地在身前人上定住，连同声带一起僵着。
“净净，叫阿姨。”楚无争低头对女孩说。
小孩子很乖，笑得很可爱。“阿姨，阿姨好漂亮哦。”
沈时雨费了很大力气才笑了下。
“她是……”
“我女儿。”楚无争回答得很快。
“哦，好。”沈时雨点了下头。
“我要送她上学了，再带她在路上吃个早点，得快点。”楚无争的语气格外轻快，还笑呵呵的，像是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
“阿姨再见！”
小女孩走之前和她道别，沈时雨把刚刚店家找零给的棒棒糖给了她，还向她挥了挥手。
摩托上了马路，一直奔着诊所的方向开，行驶得还算稳，但很快就被交警拦了下来。
“这是非机动车道，来把驾驶证拿出来。”
沈时雨很快摘掉了头盔，把驾驶证递了过去。
“罚款一百元，你……”交警一抬头，险些被吓一跳。“小姑娘，你别哭啊，咱们这摩托不能走非机动车道，你在上面行驶就得罚款，你哭也没有用啊。”
沈时雨没说话，就是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掉，看上去好不可怜。
她刚才跟遭了雷劈一样，从头僵到了脚，这么快能反应过来才怪。
交警都被她哭得心软了，轻声安慰着。“你看，我就说是罚款，又没说扣分，你下次长点记性，注意点道路就行了，没事的。”
她的目光定定地聚在一处，一动不动，但却连看得是谁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上重重锤打了一下，伤痕又重又深，没人可以说出那种滋味，她唯一能感觉出来的，就是痛。
沈时雨领了罚单，但还是哭，眼泪都滴上去了。
交警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叹息。“这姑娘，这么禁不住事……”
他有孩子了，他结婚了。
这两句话围绕在沈时雨的心头，把她的一颗心圈紧缠绕，绑得血淋淋的。
其实沈时雨并非没有想过这一幕，她知道，既然她狠心，就没资格要求人家痴情。
可她依旧心如刀绞。
道理从来都能讲得冠冕堂皇，可感情上的事，不是那么容易能说得通的。
在再次见到楚无争的那一刻，沈时雨全身上下的细胞好像是重新活了一遍。
从未如此热烈，如此躁动。
她太想要亲近他，太期盼着有一天能亲口告诉他，这六年里，她一直在惦记着他。
她曾辗转反侧地憧憬着。
可就在今天，沈时雨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所有的喜悦和热情，在一瞬间被打击得溃不成军，稀烂的碎片扎在她的痛处，拔都拔不出来。
摩托停在路旁，沈时雨下车时从口袋里摸出了个东西，是楚无争的车钥匙。
她几乎就要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垄断了她所有的希望，还要让她这样微茫地和他产生交集？
他本就蛊了她的心，哪怕一点诱惑，她都害怕自己抵挡不住，她不想做一个为了爱情抛弃人伦道德的坏人……
难道这就是对她当初薄情的惩罚吗？
沈时雨抱着头盔坐在路边哭，哭到全身颤抖，路过的好心人以为她出了车祸，说要帮她报警。
听到“报警”两个字，她哭得更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