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赌徒奇遇
1
这下子,卢三儿输红了眼。
卢三儿大名叫卢光,好赌。今天是六月五日,单位好不容易破例按时发了工资。他所在的中和县集装箱运输公司这几年效益一直不好,每月能够按时发放工资已经是工人们久违了的事。卢三儿的妻子田艳原在造纸厂工作,效益本来还不错的,可是去年县里给派来一个厂长,来厂后连贪带挪,连嫖带赌,连吃带喝,不到两年的工夫,把个好端端的厂子给整黄了。卢三儿家里没什么人,所以妻子田艳就很荣幸地成了为国分忧者,第一批下了岗。下岗后,本来想干点什么买卖,而且卢三坚信妻子有这方面的能力,怎耐家中没有任何积蓄,没有本钱做点像样的买卖,只好到水果批发站花一百多元钱,批了一筐水果,来到集市上打地摊,卖水果。而这几年,中和县的经济一直也不怎么样,虽然老是听见电视里说全县的经济已经走出低谷,步入辉煌,但就是看不见老百姓的生活有什么变化,这消费水平怎么也上不来,就拿她卖水果来说吧,她总感到这卖水果的比吃水果的还要多。时常,她一天只能卖出去几斤水果,所以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总的来看,俩人每月的收入基本上能够维持家中吃饭,其它也就没有什么余富了。最近,孩子的学校统一制作校服,每个学生需要向学校缴纳二百元钱。他们一下子拿不出这些钱,妻子就让卢三去学校和老师说一下,能不能让学校看在他们是下岗职工的面子上,把这二百元钱给免了,或者少交一些。他一想妻子说的也有道理,人穷志短,该低气的时候就低气一点吧,什么尊严不尊严的,便想到学校里去一下,和老师求个人情。可没有想到儿子一听他要到学校去和老师说不交服校服钱的事,认为这是让他难堪的事情,所以哭着抱着他的大腿不让他去,说如果那样,他从此就别想在同学面前抬起头来了。卢三儿虽然没有太高的文化,但他很清楚自己如果真的这么做,的确会让孩子在同学面前难堪的。另外,孩子在学校里学习一直是不错的,考试一直把着前三名的位置,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情挫伤了孩子自尊心,影响了孩子的学习,那可是得不偿失的事。这一点,他卢三儿还是比较明白的。基于这种认识,卢三儿没有去孩子的学校,他想,即使是自己张嘴和别人去借,也不能伤了孩子的自尊心。而就在他搜肠刮肚地在想去向谁借点钱、而且能够借出来时,他得到了一个对他来说不亚于乞丐拣到狗头金那样让人高兴的事儿——他的公司传出这个月可以正常开资,而且有望把以前欠的工资可以补发上的消息。所以他就没有再去考虑该到哪里给孩子借钱交校服钱。而一直等到了今天。今天,当他把那本月以及前几个月所欠的工资,共两千五百元钱从公司财务科长手中拿过来时,他的心情简直像久旱的大地忽然得到了一场大雨。他把这些钱精心地用手绢包好,揣进了怀里。然后便离了厂子,向家里边走。可是,当他骑着他的那台除了车铃不响,其它什么地方都响的破自行车走出厂子大门不远时,却听见身后有人喊他。他回过头一看,发现是本厂的一个同事。
“咋样?开了多少?”同事问。
他知道同事在问他什么,就随口说:“两千五,你呢?”
同事炫耀地伸出三个手指。他知道同事意思是说他开了三千元钱的工资。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不能眼气人家多比他开了五百块钱工资,因为人家本身就比他工龄长,再说人家又是班组长,多挣点钱是应该的。
他骑车自顾向前,但这时同事又和搭讪道:“怎么样,找个地方摸两把呀!”
他仍没有言语。他知道同事这“摸两把”就是想找他去打麻将赌博的意思。但因为他已经答应妻子好几次不再赌了,加上虽然现在他的手里有了两千五百元钱,但是,这钱是他们的家庭急需的,如果真的输了,那他可就无法向妻子、向孩子、向整个家庭交代了。
“怎么了?不敢摸了?”同事见他没有言语,就将了他一句。
他仍没有言语。
“真是的,”同事见他没有反映,就继续将他的军,“我看你小子活得太累了,一个大老爷们,让一个娘们给管得服服贴贴的,没劲。”
他的脸火烧火燎般起来。他最怕别人说他怕老婆了。
“哎,你倒是说句话呀,到底摸不摸,你不敢摸,我可找别人去摸了。”同事见他没有赌的意思,就把自行车停了下来。
卢三向前骑了两步,也停了下来。
“谁说我不敢摸了?”卢三儿一只脚站在地上,一只腿搭在自行车车梁上说。
“好,这才叫大老爷们呢。”同事边说边走上前来。
“不过,今天摸是摸,一是时间不能太长,二是不能摸大的(指赌资不能太大)。”
“可以,随你便。”同事说。
就这样,卢三儿在同事的撺掇下,参加了这场赌博。没想到的是,这赌场如战场,风云变幻莫测是它的规律。尽管卢三儿说“摸”的时间不能太长,但是,因为他今天一上场“点”就很背,一连八圈,居然没有“合”(胡)上一把,而且尽管场上也按照他说的规矩办了,没有“摸大的”,但是由于他一把也没有“开合”(开胡),所以还是输出去了五百多元钱。
卢三儿这时就忘记了时间长短。他只记得那输出去的钱的数目。五百元钱,那可是够他们那个家庭一个月的生活费呀!还有,如果这些钱让妻子知道他又输了,那妻子这次可能真的不会再和他过下去了,因为他已经向妻子最后一次作了保证,不再进行赌博了。而且,他很明白,妻子一定会知道他输的这五百元钱的,只要一开资,妻子就会自己到工厂财务科那里去看他的工资表的。说来这也不能怪妻子,一则是他们这个家庭太需要钱了,二是他本人也不争气,非得妻子这种“死看死守”的办法,否则他真的就会把一个月的工资输个净光的,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呀!而且何尝只有一次?
卢三儿决定再玩上八圈,把这五百元钱再赢回来。而这时,他的那个同事劝他不要再玩了,让他注意点时间,说他家里的妻子还等着他呢?但是,这句本来没有什么恶意的话却被卢三一下子给顶了回来:“你们安的什么心?啊!三家赢,就我一家输,难道就不能让我往回捞一下吗?”
这样,大家就不敢、也不能多说什么了。这是赌场上规矩,赌的时间长短得由输家说了算,除非事先定了赌的时间长短。
又是八圈下来。这八圈里,尽管卢三儿绞尽了脑汁,但是效果还是不佳,他不但没有把输出去的五百元钱再赢回来,而且,又输了四百多元钱。
这个时候,已经是夜里零时左右了。
是继续玩呢,还是就此散局,大家都等着卢三的意见。
卢三儿也在进行艰难的选择。这显然是比哈姆雷特选择是生存还是死亡还要难以抉择的事情。因为,如果继续“摸”,那么至少还得要“摸”八圈,八圈,从时间上算,至少要到凌晨才能结束,也就是说,卢三儿至少得凌晨才能回到家里,而那时回家,妻子从时间上就可以断定他是出去赌博去了。另外,如果继续“摸”下去,如果他真的能够把输出去的钱再赢回来还好(但从今天他的手气和玩八圈赌场的效果上看,这几乎是不可能了,除非他在这八圈里全由他一个人来“合”,别人一把也不“合”),回家也能勉强向妻子有个交代。而如果继续输下去呢?看来,还是赶紧回家别“摸”了为好。可是,如果就此而止,那么那输出去的九百多元钱该如何弄回来?没有这九百多元钱他该如何向妻子交代?而且,如果现在马上离开,那就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这九百多元钱是肯定输定了的,但是,如果他继续“摸”下去,那么就还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继续输下去,一种是可能起死回生,能捞回来一些。而且,卢三儿这会儿坚决地认为,如果再继续玩下去,他赢的可能是十分大的,原因是他已经输了那么多了,常言说“天不灭朝”,“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难道今天就该把我卢三逼到死路上去不成?这样想着想着,卢三就下定了继续“摸”下去的决心。而且,卢三儿还进而这样进行了分析:要继续“摸”下去,就必须“摸”大的。原因是,无论怎样说,这也是最后的八圈了,因为,即使是在这八圈里他还是输,那么也不会有人再陪他玩下一个八圈了。你总不能因为你要捞回来所输的钱,而把别人钉在这里不让人家回家吧?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现在这八圈是他卢三儿的最后决战了。那么既然是最后的决战了,就该研究怎样才能把输掉那些钱赢回来。怎么才能赢回来,再“摸”小的显然是不行的,必须加大赌码,才有这种可能。
卢三儿抖擞精神,决定和场上的另外三人进行最后决战。而且,麻将所砌的城墙一排好,他就出乎大家意料地宣布:“这八圈我起股(加大赌码),玩一百元一炮的。”
卢三儿心中有数。他之所以起了一百元一炮的“股”,是因为他心里算好了的,只有这么大的赌码,他才能在这八圈的麻将当中,把那些输掉的钱赢回来。
当然,对于他的的这点狼子野心,那三个人一看便知,但是由于场上只有卢三儿一个人是输家,别人也不好说什么,所以,这场几乎就是卢三儿赌博历史上赌码最高的赌局开局了。
真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生命”。这卢三儿只算了如果“摸”大的,他就会赢大的,就会把输掉的钱再赢回来。但是,他没有算到的是,如果“摸”大的,输也同样是要输大的的。而且,就像今天命运在有意捉弄卢三儿似的,这后八圈麻将还没有“摸”完,由于赌码太大,他居然把身上的所有的工资款全部都输了出去。
赌局因为卢三儿没有了赌资而不得不停了下来。
卢三儿不得不开口向大家借钱进行赌了。但是,大家都清楚,这时借给卢三儿的钱几乎就没法再往回要了,所以,居然没有一个人肯借给他。
卢三儿见此,又提出先欠着大家的,把这余下的几圈麻将“摸”完,但是,“赌场上无父子”,没有人想再陪着他干磨手指了。这样,在天将破晓的时候,这场赌局才因为卢三儿输得身无分文而散去。
2
卢三儿离开赌局时正是黎明前的那一最黑暗的时刻。他耸拉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虽是六月天,但北方的这个时候还多少有些凉意的,加上这天天气不大好,有些阴雨霏霏的,小巧玲珑的风儿一吹,使他猛个丁地打了个冷战,头脑也随之而变得清醒了许多。
他得考虑该怎样和妻子交代这被他输掉了的两千五百元钱工资的事了。他想过,和妻子来个实话实说,就说被他输掉了,然后求得妻子的凉解。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地就被他否定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这么说,妻子是肯定不会再原谅他了,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向妻子发过誓,以后不再赌博了,而且妻子已经向他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他再参加一次赌博,那她就把孩子给他往家一扔,和他离婚,从此不再认他这个丈夫。而他自己则很清楚,如果自己的妻子真的与自己离了婚,那么如果让他再找一个像妻子这样的又本份、又能干的人,真还很难。如此看来,实话实说是行不通的。于是他又想到骗自己妻子说,单位没有发工资呢!一想还是不行,因为,他早已把单位快发工资的事情说给了妻子,如果自己今天不能准时地把工资拿到家里,那么明天妻子就完全可能亲自到公司里,询问公司到底发没发工资,那样就更麻烦了。
卢三儿就是这样绞尽了脑汁思考该如何应付妻子的。
应该承认人的大脑是任何动物也无法比拟的。经过这样的几番苦苦的思索过后,卢三儿还真的想出了该如何应付妻子的办法。虽然,他自己也认为,这个办法不能算什么上策,但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
卢三儿应付妻子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他准备和妻子说,自己下班时被人抢了。想好用这个办法骗妻子后,卢三儿才有了些许的慰籍,才结束了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的踽踽俳徊,匆匆向家的方向走去。
到卢三儿家需要经过一栋在县城来说比较高的八层楼楼下。平时,卢三儿从这里经过时,都按照小区规划的要求,绕道从这栋楼的前面走,但由于眼下他知道自己回家已经很晚了,所以想尽快地回到家中,所以就选择了抄近路——绕道从这栋楼的后面走。这样,卢三儿就走上了这条平时极少有人走的小道。
卢三儿急急地向前走着,却不小心脚下被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只觉得脚像踩在了棉花上,身体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紧接着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他费劲儿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回过头去看身后是什么东西把他绊倒的,于是他又发现了离他很近的那个地方有个黑乎乎东西堆在那里。起初,卢三儿还以为是什么人把什么东西堆在了那里,但是,隐约中,他似乎看见那堆东西动弹了一下。他先是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又以为是猪哇狗哇什么的,但又一想,不可能,城里哪有什么猪啊狗的。哪能是什么东西呢?卢三儿更加疑惑起来。又是在这种好奇心的驱使下,卢三儿有些战战兢兢地走近了那个东西跟前。
走到了那堆东西跟前的卢三儿定晴去看那堆东西,而这时,他又分明看见,那堆东西又蠕动了一下,而且紧接着还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声。
啊!?是人。卢三儿马上做出了这种任何人这会儿都可能做出的本能的反映。
意识到眼前是个人时,卢三儿竟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卢三儿惊惧地问。
然而,那人没有回答。
卢三儿又如此这般地问了那倒在地上的人好几遍,但是,那人都没有做任何反映。于是,卢三儿便像他打麻将时思考如何才能“合”(胡)似的开始思索起这个人究竟怎么了。首先,他基本可以肯定,这个人现在已经失去了知觉,进而又想他可能是突然发病造成的,也可能是喝酒喝醉了造成的……看来英雄和小人就那么一点点之差。有那么一刹那,卢三儿曾经想过是不是学学雷锋,把这个人送到医院去,但继而又一想,那样不妥,原因是,他不能不想,既然自己能够看见这个人,那么就有可能别人也看见过这个人,那么别人为什么不管?可能就是人家是不愿找这个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再说,如果这个人是被什么人打成的这个样子,或者他身上的东西早已被人抢过,那他岂不是,人家偷走了驴,而他来拔橛子来了,到时,你就是有八张嘴恐怕也难以说得明白,不如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走了之。
卢三儿这样想着,身体便又向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过身,向家里的方向走去。
而人的思绪就像海上的天气,瞬息万变的。走着走着,卢三儿又停下了脚步。
卢三儿有了这样一个想法:自己应该检查一下那人到底有没有被别人抢过。如果他是被人抢过,那他就不讨这个骚,别再管这个事,赶快走人。但是,如果这人没有被别人抢过——比如是得了急病,或者是喝醉了酒什么的,那自己就学把雷锋,把他送到医院去,这样别说可能会得到表扬,上上报纸电视什么的,起码,这个人以后醒来了兴许会给他点好处,以此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卢三儿又来到了那人的跟前。
这时,卢三就又分明嗅到了此人身上有一股刺鼻的酒味儿,于是,他初步断定,此人是喝酒喝醉了。他先是用脚踢了踢那人几下,发现那人还是没有任何反映,便俯下身子,先检查起这人手腕子,看看这人的手表还在不在手腕子上,于是他发现,这人的手腕子上还戴着自己的手表。而且,在检查这人手腕子时,卢三儿还意外地发现,此人两只手上还戴着两枚很大很大的戒指。卢三儿没有来得及细想其它,又开始翻动起此人的衣袋,于是,在其中的一个衣袋内,他又翻出了厚厚的一叠钱。
这时的卢三儿先是肯定了此人没有被人抢过,继而,便对那些他这一生也没有看见过的钱和两枚戒指动起了心。看来,眼下,卢三儿就是当英雄还是当小人的时候了。如果是当英雄,那么他就该马上把此人送到医院去。反之,他就应该迅速地把这人身上的这些钱和两枚戒指全部拿下,然后逃之夭夭。
卢三儿的最后选择应验了伟大领袖毛主席说的那句名言:“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这里我们且不讨论卢三儿一生中做没做过好事,做了多少好事,但是,目前,在这个是当英雄还是当小人的抉择上,他没有经得住那金钱的诱惑,做了坏事。尽管,我们虽然知道眼下的卢三儿的确需要这笔钱,但我们也不能原谅他的这一行为。
卢三儿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三下五除二地把那人的两枚戒指和衣袋里的钱全部弄了出来,揣进了自己的衣袋内,然后趁着那黎明前的黑暗还没有散去,一口气地跑回了家中。在自己的家门口,卢三儿才停了下来。他稍稍喘息了一下,眼睛神经质地向四下看了一番,然后才把一叠钱从怀里掏出来,胡乱地数了数,发现整整是一万元钱。他来不及细想该如何用这一万元钱,然后就又从其中盘点出两千五百元来,准备回屋子里后给自己的妻子。做完了这一切后,他才敲响了自己的家门。
妻子田艳裸露两白光光的大腿,只穿了个裤衩出来给他开门。
进屋后,妻子不悦地问他为什么这么晚了才回来,干什么去了,他就推说公司加班,然后也不管妻子信没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忙把那两千五百元钱塞到了妻子的手中。说了声:“给,这是工资钱,前四个月的都给补上了。”
钱这东西的确是有无限的魔力的,本来,妻子是不相信卢三儿刚才的这些胡说八道的,还想继续问个明白,但一看到丈夫手中那一叠她早就期待着的钱,也就忘记了继续追问丈夫到底干什么去了,忙将那钱抓过来,数了起来。
为了讨妻子欢心,卢三儿还把屋子里的大灯打开,以便让妻子准确地数那钱。然而,卢三儿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打开屋子里的大灯,突然发现了自己身上染上了许多血。
就像人照镜子时突然发现,从自己的嘴里钻出来一只毒蛇似的,卢三儿不由地一声惊叫。
妻子被他这一声叫吓得竟忘了查手中的钱,抬眼来看自己的丈夫,于是,她也发现了自己的丈夫手上、身上到处都是血。
与卢三儿相比,女人所表现出来的惊恐就更加强烈了。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一声尖叫似乎不是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倒很像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
“你……你……你杀人啦?这……这……钱……是你抢……抢来的?”妻子手中的钱纷纷落在了地上。
卢三儿认为这种时候再和妻子隐瞒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所以就来了个实话实说,把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妻子说了个透。
任何矛盾都是可以转嫁的。如果不是发生了卢三儿顺手牵羊的绺窃这种事情,那么妻子还会不依不饶地因为他把工资钱赌博输了的事儿和他吵个没完,说不定真的会和他闹离婚。但是,眼下,因为重要的是如何处理卢三儿今晚所遇到的事,所以,妻子就不再计较其它别的什么了。
“这么说那个人是受了伤了,不价你身上乍弄上这么多的血呢?”妻子分析道。
卢三儿点点头,而且进而又深入分析道:“而且可能——不,肯定这个人已经死了,因为我翻他身上的东西时,发现他一点动静也没有了。我还以为他是喝醉了呢,因为他身上真的是有一股酒味儿的。”
“那么说你敢向我保证,肯定你没有杀人吗?”妻子诚惶诚恐地问。
“敢呢!这些年我可能骗过你好多次儿,但是,这种事我是不能骗你的,我向你发誓,我真的没有杀人。”卢三儿极力地辩解着。
“那就好,”妻子心里总算有了点底,“只要人不是你杀的就好。你别听我一整就和你说离婚,那是吓唬你呢,真的离开了你,我还是舍不得的。现在只要你没有杀了人,我们就还能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的。”
卢三儿不得不承认自己妻子真的有点大将的风度。
“那么,下一步……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卢三儿没了主意。
“到公安局报案,说明情况。”妻子胸有成竹地说。
“那公安局不是会怀疑到人是我杀的吗?”
“你不去报案人家照样会怀疑到你身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公安局一定会破案的,如果等人家怀疑上你、找到你,你就更难以说清楚了。”
卢三儿认为妻子说的也有道理。但又想了想说:“哪……哪我们说不说我们拿了这人身上的钱的事儿呢?”
“当然不能说,说了就凭你拿了人家的钱也够判你罪的了。你想既然这个人已经死了,有谁会知道他身上有没有钱,死无对证的事儿,你怕什么?”
卢三儿越寻思越觉得妻子说的在理,最后才不得不又问妻子道:“那么你说我们该什么时候去向公安局说明情况。”
“嗯……当然是越快越好,越快人家越会相信我们吗!依我看,我们现在就去。”
卢三儿哭丧着脸,有些六神无主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一时还是不知如何是好。
3
县公安局刑事侦察大队队长孙力是凌晨接到的报警电话。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往往是人睡得正香的时候,如果不是特殊情况,谁也不会这个时候给人家打什么电话。当然,对此,孙力早已习已为常。作为一名刑警队长,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那些犯罪分子可不管你是休息呀还是工作的,可能你越是休息,他(她)越是感到这是作案的最佳时机,越会更加疯狂地作案。
孙力伸出手,抓过床头柜上的电话机,于是,刑警队的值班员告诉了他,在一栋八层楼下,发现了一名死尸的消息。对此,他也没有感到什么惊讶,刑警吗!就是和这种事情打交道的。所以,他不慌不忙地吩咐那个值班员,叫上在队里值班的两个刑警,先到现场去,把现场保护起来。然后自己便开始忙而不乱地穿衣服。
妻子被他的这番折腾弄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不悦地说:“这个时候就起来折腾,你能不能让人家好好地睡上一会儿。”他就诙谐地说:“这就是你的不懂了,我这个时候出去折腾,就是为了让你和孩子好好地睡觉吗!”妻子没太听明白他的话的意思,继续埋怨道:“自打你当上这个刑警队长就没和你睡过安稳觉。”他就继续说:“不把这些犯罪分子打尽了,你还能睡什么安稳觉?”
妻子不愿意再和他闲磨牙,翻了个身,又呼呼地睡去了。
孙力就穿好了衣服,把枪的保险打开,掖进斜挎在肩上的枪套内。而后又看了看妻子,匆匆地在妻子的脸上亲吻了一下,便走出了屋子……
孙力来到现场时,天色已经露出熹微,室外的能见度已经和白天没有什么区别。
孙力来到现场不久,主管刑事侦察工作的县公安局副局长何伟东也来到了现场。
听说有人被杀,围拢上来不少看热闹的周围居住的居民。孙力吩咐队员们用一根麻绳把方圆十几平方米的地方圈起来,禁止他人入内。然后又抽出几个队员对附近的居民进行了询问,看看有没有可以供破案的线索。这以后,他便进入了现场,和侦察员一起进行现场勘验。
小县不大,像这样重大的杀人案毕竟不多,所以一经发生,必将引起公安机关的高度重视。就在孙力和他的队员们紧张地进行现场勘验的时候,县公安局局长江天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得知的消息,也来到了现场。
刑警队长孙力和副局长何伟东向江天例行公事地汇报案子的情况。本来,他们想尽可能地把他们所掌握的案子情况详细地汇报一下,可是,作为几乎从打当上警察那天起就干刑事侦察工作的局长江天,根本没有心思听他们的这种汇报,他只听了几句关于案子的大致情况,然后便摆摆手,让他们继续他们的工作,自己先来到死者跟前,掀开蒙在死者脸上的一块破布,看了看死者的面孔,然后一个人又在现场转悠了起来。
两个小时后,他们把现场的勘验工作全部做完。
副局长何伟东又仔细地询问了孙力一下,还有没有什么工作没有做,孙力答应了一声,说没有了。这样,何伟东才来到局长江天的跟前,说明现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进行工作的了,问局长是不是可以把死者的尸体弄回局里,进行下一步的侦察工作了。江天就环视了一下现场,又看了看何伟东和孙力,突然问了句:“你们查清死者是什么人了吗?”
“这……我们……还没有。”孙力不得不承认,由于他们只顾了查现场的其它别的情况,而忘了查清死者是什么人。
“难道还得等把尸体弄回局里再对尸源进行调查吗?《刑事侦察学》上没有告诉你们能够在现场调查清楚的必须在现场调查清楚吗?”江天不文不火地问。
何伟东和孙力的脸色腾地一下就红了。
孙力忙离开了局长跟前,跑到死者的身边,亲自动手,开始搜查起死者身上衣袋,结果很快就在死者的一个衣袋里搜出了一个证件。他忙打开那证件,于是他发现这个证件上清楚的记载着死者的身份:姓名:马百万。籍贯:山东蓬莱人。年龄:50岁。工作单位:县宏大建筑集团总公司。职务:董事长兼总经理。
孙力不看这个还好,一看这个不由得全身一激冷,甚至真的倒吸口凉气。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今天这个死者就是在全县——不,何止全县,全市、乃至全省都有名气的私营企业家。据说,此人身上的这个委员,那个会员的头衔就有二十多个,而且有好多还是省市一级的。对于此人,孙力是不认识的——说不认识又不确切,因为对于这个人的名字,他早就听得烂熟了,只是没有见过面。这也是一种必然,这样一个人物,他一个小小的刑警队长是很难见得到的。
刑警队长孙力几乎是有些抖着手,把这个证件交给了副局长何伟东。
何伟东看后也大吃一惊。他也和孙力一样,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大名鼎鼎的私营企业家,却也知道此人绝非一般的人物,所以忙把这证件又递到了江天局长的眼前。
江天局长看也没看那证件一下,说:“你留着它调查吧。刚才从尸体上我已经认出他是马百万啦,这人生前我就认识的。”
何伟东和孙力都不好意思地僵硬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