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幸:我的姐夫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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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报道

两日之后。

紫禁城。

乾清宫。

今日的天气不好,已至辰时,但这天依然不太透亮。

日头藏藏掖掖的躲在厚厚的云层之中,只偶尔露一道身影,悄摸摸的勉强撒出一些光。

不好的天气里,已近十月的日子,温度显得更加低了。

刚下肩舆,落在乾清宫前,弘治皇帝朱佑樘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抬头看了看天。

还真冷呢!

早朝结束了,又是一个似乎勤勉,但大概只是坐着听了几段程式汇报的早朝,朱佑樘感受最多是那凄厉的凉风。

一个多时辰的静坐之中,大臣依次出列了几位,说了些什么,此时他大致是没多少印象的。

他脑子实际上是转了一个多时辰,也无心去听。

不是他不勤勉,可他知道,听了大致无用,说了亦是无用,该执行要执行的,早就在朝会之外就定下了。

大明立国百余年,到如今已是有了一套相对成熟的朝政运转体制,真正需要在早朝上解决的事,不说绝无仅有,至少也是少有。

盖因为,大臣们知道,除非弹劾,其他的事在早朝之时,压根解决不了。辅政大臣们不会说,皇帝当场点头拍板亦是无用,因为制度和程序便是如此。

也难怪那么多大臣缺席早朝了,今日腰疼,明日咳嗽,后日伤风,总之各种各样的大小毛病缺席早朝。

我也想缺席啊,我也想请假啊,可我能吗?

朱佑樘心里突然有些黯然,他感觉有些迷惘。

他知道自己只是中人之资,并非是那些英明神武的君王,像是太祖那般上马掌军征战,下马治国安民,他根本就不敢奢望。

可谁能没点理想呢?有理想自然想去做。但无形的事实,残酷的告诉他,你不行。你连出紫禁城都不可以,必须每日早朝,即便昨日休息不好,咳嗽了半夜,也依然要来。

几百近千位该当早朝的朝臣,小半小半,今日一波,明日一拨,后日再一波,除了几位阁老重臣,余者似乎是换着班的来。

而他,却必须是日日勤勉,风雨无阻!

若是真就能倒也罢了,可如今……

我一定是错的吗?也许是吧,但不能有所尝试吗?

朱佑樘再次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疑问。

这时,乾清宫内侍陈准从殿内走了出来,小心的迎到朱佑樘身边,躬身道:“皇爷,外面风大,宫里暖和些!”

“嗯!”

朱佑樘点点头,收回思绪,正待走入殿中。

似乎突然想起来,他转头朝身后的随行内侍问道:“陈宽,今日锦衣卫牟斌可是未至早朝!?”

陈宽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自从司礼监在内监中权重愈大之后,入值司礼监的大小太监们自然水涨船高。

一名掌印太监,一般三四位秉笔太监,皆是内监中最为顶级的存在,已是渐渐取代了内官监在十二监中的领导地位。

盖因为,皇帝一天的行止之中几乎都有司礼监的太监跟随。太监的权力来自于谁,自然是皇帝,能时常待在皇帝身边,也自然是核心的位置。

因着要随时伺候皇帝,所以,每位司礼监秉笔太监也都有兼着另外的内监差事,方便他们随时伺候着皇帝,这一来也更突出了司礼监高出一筹的地位。

陈宽是秉笔之一,他自不例外,他主要陪着皇帝早朝和晚朝行止,因而兼着司设监的差事。

司设监掌管卥簿、仪仗、围幙、帐幔、雨具,意思就是皇帝的依仗、护卫安全和出场的背景音乐。另外,再记录记录皇帝出场时陪着的人。

早朝点名有御史,也有内监,陈宽就是内监之一。

想好的太监,没有不灵醒的,该他们干的事情从来不会掉以轻心,即便是看起来的小事。

陈宽自是想好的太监之一,即便在早朝之时,他毫无存在感,但他每时每刻都关注着朝会之上的一应细节。

因而,皇帝问起,他瞬间回想了今日早朝的人员,甚至还联想一下皇帝问此的原因。

不需要太多思考、斟酌,陈宽只隔了两三秒便是回道:“皇爷,牟指挥使今日确实未在,不仅是他,原本该到的锦衣卫指挥同知一员的位置也是缺席。今日锦衣卫负责早朝的是指挥佥事、大汉将军营赵鉴。”

“嗯!”

朱佑樘应了一声,未在多问,踏步走入了殿内。

“李广呢?今日又是未在?”

只一进殿中,朱佑樘眉头微蹙,沉声问道。

陈准赶忙上前回道:“皇爷,李大监去督建毓秀亭了,头前来乾清宫支会过,说是毓秀亭即将完工,皇爷您还等着亭子呢。”

朱佑樘嘴唇微动,好似嘀咕了一声,也不知说的什么。

离的远的自是听不到的,可陈准刚刚回话离的却是很近,他还有个小绝活,那就是看嘴唇。他刚刚回话之时,眼角瞥了一眼,配上模糊听到的细声,他判断出了几个字。

“亭子?是亭子吗?不知轻重!”

陈准只是心里念了一声这几个字,脑子转了转后就暂时放心,赶紧的跟上皇帝,伺候在身边。

范亨?李广?箫敬?甚至还有王岳,呵呵,是不知轻重呢?还是不知所谓!?

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着佝偻的躬身状,陈准心里暗自嘀咕着。

乾清宫里随着皇帝落座开始处理章本,一干内侍、宫女各就其位,恢复了往日模样。

……

在张鹤龄记忆里,他十岁随着父亲张峦来到京城,当时住的地方是内城,印象他已是模糊。

一晃已是十四年,十四年时间,他们张家在京城扎下了根,他们张家的宅子也从内城的偏僻之处,变成了皇城里的显贵高第所在。

十四年时间,他在皇城、内城也着实跑了不少地界,可若说他对京城十分了解那是不成的。

至少,他现在所要去的地方,亦只知大概方位,要让他自己找,还真不一定能找着。即便找到,花费的时辰亦是不会少了。若是让人知晓,那估计会笑掉大牙。在京城,竟然还有高官显贵会不知锦衣卫北镇抚司具体所在,可不是笑话吗?

还好,他当官的第一个好处来了。

没让他问,也没让他找,从接到任命的第二日起,便陆续有他的未来下属上门拜访。

兵马司的,锦衣卫东城千户所的,总之他即将要赴任的两个衙门,陆续来了不下十人。

每次门子来报,张鹤龄皆是未见,现在是人是鬼全然不知,他不想留下不确定的第一印象。

但总有锲而不舍的,就如今日,一大早又是有人在等,完全不打扰,就等着他出门。

等他带着卢琳骑马出门之时,这位自称是东城千户所驴市百户所百户的张海,窜了出来。正好就赶上他要去报道赴任。

张鹤龄不知说何为好,但一想,有个熟悉的人领路,倒也不错,便吩咐着让他头前带路。目的地,锦衣卫北镇抚司。

“哥,这不是遭罪吗,早知道,我便不出门了!”

寂静的皇城外大街,张延龄穿着大红蟒袍,骑在马上,紧紧的贴近在哥哥张鹤龄身边,二马并排而行,犹如在清早的京城散步一般。

可凉风嗖嗖,暖阳不见,还是一大早出门,实在冷得慌,张延龄不由裹了裹披风,抱怨了一句。

张鹤龄笑了笑,也不知说什么好。

前面是那张海百户一身银白飞鱼服,打马慢行,头前引路,后面是跟班卢琳,劲装短打,精神抖擞,亦步亦趋。

张鹤龄和张延龄夹在中间并驾齐驱,穿着相同的大红蟒袍,玄色披风,高头大马,衣着显贵,着实是街上的一道风景。

若是后面再有些跑步跟随的随从、兵丁,那这个气派威严便全出来了。可吹着凉风在大街上显威严,实在不怎的。

“延龄,为兄可是未曾让你跟随啊!”

张鹤龄在马上朝张延龄笑了笑,有些戏谑道:“你非要跟着,平常时候,若是喊着你早起估摸都是难事,今日没叫呢,你却是早早的就来府上候着了,我能说甚?”

“嗨,这不是哥哥第一次当官,弟弟我要陪着哥哥走这第一遭嘛!”

张延龄似乎是擤了擤鼻子,声音有些含糊道:“咱家老爹当年去衙门时,那会我小,后来去衙门不是找事,就是被找事,没那个感觉。如今咱哥哥第一次去当主人,我这个弟弟怎能不见证一二。”

张鹤龄笑着摇头道:“当哪门子的主人啊?北镇抚司包括锦衣卫的主人,只有牟斌!”

“怎就不是了?”

张延龄撇了撇嘴:“你是正四品,官也就比他低两级,但你还是侯……伯爵呢,看看,大红蟒衣穿着,谁还能比你更像主人。要我说,回头咱进宫和姐姐说说,让她跟陛下提一提,干脆直接让你当指挥使算了。那牟斌我见过,老小子看起来和气的很,可锦衣卫该和气吗?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干事的主!”

张延龄不在意的说着,早间的街面上,人着实不多,特别是在皇城边上,那更是安静的很,因而,他的声音可算不得小。

张鹤龄已是看到,前面领路的张海,都在马上抖了一抖。他不得不感慨声,真就是个言行无忌的外戚,甚的话都敢说。

但张延龄这些话,听起来真就没太多毛病,这也是他身份稍有些尴尬的原因。还有张延龄不太了解的具体情况,他前日去兵部领官服时,可是有“机灵鬼”给他介绍过了。

人家大致是不舒服的,因而一个新官报道,都能折腾个一大圈,这不,也不知道是不是的下马威便来了嘛。

他的寿宁伯府位于皇城内东南,安宁坊,不论是去其他衙门还是去紫禁城内,都不远,即便是去他即将要到任的千户所兵马司,也不算远。

可他现在要去的呢,是位于皇城最北,北安门外的梓潼庙文昌宫。从皇城东南到最北,若是他嚣张的从紫禁城内直线穿过,大致能省不少路,可,能吗?

因而,只能顺着皇城外走着一遭,可一番折腾。这还没完,等报道之后,他再去衙署交接上任,兵马司衙门在东安门外,千户所在东市以南,这才是慢慢长路呢。

按说,他报道,只需去都指挥使司牟斌的衙署即可,或是去经历司亦是个说法,都指挥使衙门和经历司是在亲军都督府,承天门外的千步廊那片。

可上官说了,他办公衙署非是他日常办公之地,他日常的办公地是北镇抚司,因而只能去那。

这话看似没毛病,牟斌是指挥使,锦衣卫最大的权力在于北镇抚司,因而,他为了权力集中兼管北镇抚司更没毛病,但日常坐镇真在那儿嘛?

“哥,想甚么呢?我觉着我说的有道理啊。”

张延龄看哥哥没搭腔,犹如说道:“咱们张家是外戚,我清楚,大致是哪都不好干。弟弟我既然被你安排了家里的事,我自觉也没那个扑腾的能为。那就老老实实的操持着咱们的营生,尽力让哥哥无有后顾之忧。

但哥哥既是出来了,那总要有个挣头吧。那些公侯家的都混着京营边军,咱们估摸着也不好使,这一看,大概也就这锦衣卫,应是可以吧。陛下的亲军,不让咱们这些亲人干,还要用谁?”

“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张鹤龄笑着摇头道:“二弟,哥哥能干成什么样,当前也无法知晓。说不得哪一日干不好了,就被陛下罢了职。因而,没准哪天我就要回家陪你一起经营买卖了。”

“呸,呸!”

张延龄唾了两口吐沫,朝张鹤龄嚷嚷道:“哥,赶紧唾一口,大早上的,说个不吉祥的话。咱们张家,你是顶梁柱,因而,弟弟被夺了世卷亦未曾在意甚的。若是,弟弟除爵能给哥哥添些方便,除了也不值当什么。可哥哥你……哥,你要顶着咱张家,顶着弟弟我,即便是真有……呸,没有即便。总之,你是张家老大,是咱这一家子的家主,你肯定行。”

“哈哈!哪有这个讲究!”

张鹤龄不在意的笑笑,不过,看弟弟那认真的样,他倒是有些感动,假装着唾了一口。

“二弟,你既说我是家主,那我再交待你一声!”

“哥,你说,要我办什么?”

张鹤龄毫不迟疑,满口答应,只是,答应之后脑子一转,又警惕的看着张鹤龄,道:“哥,我话说前头,太难的事我可不一定成。还有,像是大兴那日,让我一夜看那么字,办那么多事的情况,可别再有了,弟弟真的受不住。我怕我好容易打起的劲,再那么两次一折腾,便全散了。”

“你啊!”

张鹤龄笑着摇摇头,:“别担心了,不是另外的事,就是昨日我给你交待的营生之事。我再唠叨一下。”

说到正事,张延龄也不由认真起来,说道:“哦,那行,哥,你说,我心中亦是有些不把稳呢。山头8万两买的,我们自家山头也算不少银子,再有这筹备着又是一两万,还不知何时能收成,若是慢些,还要花钱,这小几十万银子的营生,弟弟可从未干过这等大事!”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这营生,确是我们张家当前的头等大事。你刚说要让我无后顾之忧,哥哥听的舒心。既是无后顾之忧,那这营生就必须干好了!”

张鹤龄满意张延龄的态度,交待道:“其实事不难,我给的方子,你找两个老成也老实的匠人陪你做起来,方子配个两次拿准了,后续都是简单的活。

庄子上管家齐叔会和卢彬管着,上下人手干活自有他们负责。你把你府上的管事家丁们也都安排下去。不过,给他们提个醒儿,别自家跟自家闹。

咱们两府,我的寿宁伯府,你的建昌伯府,都是一家。但做事,要分个主次,有个秩序。切记,不可胡乱指挥。抓总的事,方子上的事,外面人面上的事,你是伯爷,是我张家的代表,该你主持。

可主持全盘是没错,账目上可时而看着,但具体的事可不是让你事无巨细皆要插手。在大事上,在外面事情上,你是主,但在管那些干活的人,管那些日常操持的事上,是管家、管事他们为主。

你若是有事,就找齐叔,让他往下面传,齐叔是咱们张家的老人,可别在他面前摆你那伯爷的架子。”

张延龄应承道:“哥,哪能啊,你说的我懂了。方子是咱们家的方子,我是你弟弟,我管着,亦保密着干。至于府里做事,当要有个上下规矩,管人的事别是个管事的都来指挥,让人最后摸不着要听谁的,乱了差事,是这个理吧?”

张鹤龄满意道:“行,看来你真懂了,倒是我唠叨了!”

“那不能,听哥哥说话弟弟感觉透亮,亦是明白的多了。哥你放心,早前我便给府里的下人交待过了,下了庄子以后,听卢管家的,谁要是炸毛,我收拾他!”

“伯爷,快到了,拐进街口就到北镇抚司了!”

就在张延龄给张鹤龄保证的时候,前面的张海转了转马头,朝着张鹤龄禀报道。

到了吗?

张鹤龄点点头,暗自念叨了一句。

锦衣卫北镇抚司!

他心中倒突然对此次的报道期待了起来。